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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鶴亭目光凝注著,不禁呆了一呆,緩緩俯下身去,手掌疾伸,剎那之間在這"七號"身上連拍三掌,解開了他的穴道,沉聲道:"你們所為何——、他話猶未了,只見這"七號"穴道方開,立刻尖叫一聲,顫抖著的身軀,立刻像一隻落入油鍋的河蝦一般蜷曲了起來。

  一陣劇烈而痛苦的痙攣之後,他掙扎著伸出顫抖的手掌,伸手入懷,取出一方小小的黑色玉盒,他黯淡的目光,便又立刻亮了起來,左掌托盒,右掌便顫抖著要將盒蓋揭開。

  柳鶴亭目光四掃,望了四下俱在痛苦呻吟著的"烏衣神魔"一眼,心中實是驚疑交集,他再也猜不出這黑色玉盒中放的究竟是什麼東西,為何竟會像是神奇的符咒一樣,能令這"七號"的神情發出如此劇變。

  只見"七號"盒蓋還未掀開,一直在門口凝目注視的西門鷗,突地一步掠來,劈手奪了這方玉盒。

  "七號"又自慘吼一聲,陡地自地上跳起,和身向西門鷗撲去,目光中的焦急與憤怒,仿佛西門鷗奪去的是他的生命。

  柳鶴亭手肘微曲,輕輕點中了他肋下"血海"穴,"七號"又自"砰"地倒了下去,柳鶴亭心中仍是一片茫然,目光垂處,只見這"七號"眼神中的焦急與憤怒,已突地變為渴望與企求,乞憐地望向柳鶴亭。他身體雖不能動,口中卻乞憐他說道:"求求你……只要……一粒……一粒……"竟仿佛是沙漠中焦渴的旅人,在企求生命中最可貴的食水。

  柳鶴亭劍眉微皺,詫聲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活猶未了,西門鷗寬大的手掌,已托著這方黑色玉盒,自他肩後伸來,微帶興奮地截口說道:"你知道這是什麼?"柳鶴亭凝目望去,只見這黑色玉盒的盒蓋已揭開,裡面放的是六、七粒光澤烏黑的藥九,散發著一陣陣難以描述的誘人香氣。

  香氣隨風傳入那"七號"的鼻端,他目光又開始閃爍,面容又開始抽搐,他身體若能動彈,他便定必會不顧生命地向這方玉盒撲去,但是,他此刻仍然只能乞憐地顫聲說道:"求……求……你,只要……一粒……一粒……"柳鶴亭心中突地一動,回首道:"難道這些丸藥,便是前輩方才所說的罌粟麼?"西門鷗頷首道:"正是——"他長長嘆息一聲,又道:"方才我一入此屋,見到這般情況,便猜到這些人都是嗜好毒藥成癮的人,此刻癮發之後,禁不住那種剮肉散骨般的痛苦,是以放聲呻吟起來。"他語聲微頓,柳鶴亭心頭駭異,忍不住截口道:"這小小一粒藥丸,竟會有這麼大的魔力麼?"西門鷗頷首道:"藥丸雖小,但此刻這滿屋中的人,卻都不惜以他們的榮譽、名聲、地位、前途,甚至以他們的性命來換取——"柳鶴亭呆呆地凝望著西門鷗掌中的黑色藥丸,心中不禁又是感慨,又是悲哀,心念數轉,突地一動,自西門鷗掌中接過玉盒,一直送到"七號"眼前,沉聲道:"你可是河北太陽拳的傳人麼?""七號"眼色中一陣驚慌與恐懼,像是毒蛇被人捏著七寸似的,神情突地萎縮了起來,但柳鶴亭的手掌一陣晃動,立刻便又引起了他眼神中的貪婪、焦急、渴望與乞憐之色,他此刻什麼都似已忘了,甚至連驚慌與恐懼也包括在內。

  他只是瞬也不瞬地望著柳鶴亭掌中的玉盒,顫聲道:"是的……小人……便是張七……"西門鷗心頭一跳,脫口道:"呀——此人竟會是震天鐵掌張七!"要知"震天鐵掌"張七,本來在江湖上名頭頗響,是以西門鷗再也想不到他此刻會落到這般慘況。

  柳鶴亭恍然回首道:"這震天鐵掌張七,可是也因往探濃林密屋而失蹤的麼?"西門鷗點頭道。"正是!"柳鶴亭俯首沉吟半晌,突地掠到那赤發大漢"三十七號"身前,俯下腰去,"三十六號"眼帘張開一線——

  他的目光,也是灰暗、企求而饑渴的,他乞憐地望著柳鶴亭,乞憐地緩緩求著道:"求求你……只要一粒……"柳鶴亭雖然暗嘆一聲,但面色卻仍泰然,沉聲道:"關外五龍中入雲龍金四,可是死在你的手下,"赤發大漢目光一凜,但終於亦自頷首道:"不……錯……"他語聲是顫抖著的,柳鶴亭突地大喝一聲:"你是准?你究竟是誰?"赤發大漢"三十六號"目光間亦是一陣驚慌與恐懼,但霎眼之後,他便以顫抖而渴求的聲音輕輕說道:"我……也是……關外五龍之……一……烈火龍管二……便是小人。"柳鶴亭心頭一跳,那"入雲龍"金四臨死前的言語,剎那間又在他耳畔響起:"想不到……他們……我的……"原來這可憐的人臨死前想說的話,本是:"想不到殺我的人竟是我的兄弟!"只是他話未說完,便已死去。

  柳鶴亭劍眉軒處,卻又不禁暗嘆一聲,此人為了這小盒中的"毒藥"竟不惜殺死自己的兄弟,他心裡不知是該憤慨,抑或是該悲哀,於是他再也不願見到這赤發大漢可恥乞憐的目光。轉過身,西門鷗見到他沮喪的眼神,蒼白的面容,想到僅在數十日前見到這少年時那種軒昂英挺的神態,心中不禁又是憐憫,又是嘆息,他實在不願見到如此英俊有力的少年被此事毀去!

  他輕輕…一拍柳鶴亭肩頭,嘆道:"此節至今,似已將近水落石出,但我——唉!實在不願讓此事的真相防害到爾……"柳鶴亭黯然一笑,輕輕道:"可是事情的真相卻誰電無法掩藏的。"內門碼頭一陣傷痛,沉聲道:"你可知道我是如何尋到你的麼。"柳鶴亭緩緩搖了搖頭,西門鷗道:"我尋出這種毒藥來歷後,便想找你與我那戀劍成痴的女兒,一路來江南。就在那長江岸邊,看到一般長江鐵魚幫夜泊在那裡的江船,船上似乎有燈火,我與鐵魚幫有舊,便想到船上打聽打聽你們的下落。"他語聲微頓,眼神中突地閃過一絲淡淡的驚恐,接口又道:"哪知我到了船上一看,艙板上竟是滿地鮮血,還倒臥著一具屍體,夜風凜凜,這景象本已足以令人心悸,我方待轉身離去,卻聽突地有一陣尖銳而悽厲的笑聲自微門著昏黃燈光的船艙中傳出,接著便有一個聽來幾乎不似自人類口中發出的聲音慘笑著道:一雙眼睛……一雙耳朵……還給我……還有利息。"我那時雖然不願惹閒事,但深夜之中,突地聽到這種聲音,卻叉令我無法袖手不理!"柳鶴亭抬起頭來,他此刻雖有滿懷心事,但也不禁為西門鷗此番的言語吸引,只聽西門鷗長嘆又道:"我一步掠了過去,推開艙門一看,艙中的景象,的確令我永生難忘……"西門鷗目光一閉,透了口長氣,方自接道:"在那燈光昏暗的船艙里,競有一個雙目已盲、雙耳被割、滿面浴血的漢子蹲在地上,手裡橫持著一柄雪亮的屠牛尖刀,在一刀一刀地割著面前一具屍身上的血肉,每割一刀,他便悽厲地慘笑一聲,到後來他競將割下來的肉血淋淋地放到口中大嚼起來……"柳鶴亭心頭一震,只覺一陣寒意自腳底升起,忍不住噤聲道:"那死者生前不知與他有何血海深仇,竟使他……"西門鷗長嘆一聲,截口說道:"此人若是死的,此事還未見得多麼殘忍……"柳鶴亭心頭一震,道:"難道……難道他……"實在不相信世上竟有這般殘酷之人,這般殘酷之事,是以語聲顫抖,竟問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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