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8 除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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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裡沒有這個,其實秋果和草兒、根生,手上也有復發的凍瘡,不過因為家裡不缺炭,保護得很好,只是癢了兩天就慢慢消下去了。

  虎子吃完手上的那個饅頭時,廚屋裡秋果也燒好了水,她和草兒正抬著兌成溫水的大木盆往外面去,虎子就過來了,讓她們兩個站一邊去,吸口氣便將那大木盆端了起來。

  虎子很瘦,痩可見骨,但他卻很有力氣,他覺得這跟他找到能吃的就塞到肚裡有關,如果敞開了讓他吃,他一個人就能幹掉一筐饅頭。

  輕輕鬆鬆地端著大木盆到溫暖的太陽下,將麻袋裡的那些雞毛鴨毛一股腦地倒下去大半袋子,頓時整個大木盆都被雞毛給遮蓋得看不見了。

  樂輕悠在屋裡看見,忙跑了出來,提醒道:「虎子哥,這樣洗不乾淨的。這樣吧,讓秋果和草兒洗,你呢,專等著給她們換水。」

  「好吧」,虎子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頭。

  虎子拿來的這些雞毛鴨毛鵝毛很雜,好些都是能夠直接拿來做毽子的,樂輕悠便讓秋果她們把那些太大的挑出來,而這些雞鴨鵝毛還有沾血的,因此清洗起來十分費勁。

  樂輕悠回到屋裡寫兩個字就寫不下去了,跑出來和秋果草兒一起清洗。

  樂巍向外看了一眼,搖頭道:「這貪玩的性子,再長兩歲得好好板一板了。」

  此時的樂輕悠正跟虎子說話,「虎子哥,你再撿這些絨毛時,記得不要這些大的,不過像這種有絨絨的,可以要。」

  「好」,虎子點頭,不知道小輕輕要這些東西做什麼,也不問,只想著不要那些大的雞毛,下次他不用因為跟其他孩子搶這個而打架了。

  因為這些大雞毛可以拿來做毽子,小孩子們都很喜歡。

  看了半晌,虎子從那些被撿到一邊長長的羽毛中挑出些五彩的雞毛來,對樂輕悠道:「小輕輕,這些做毽子很好的,我給你做一個吧。」

  樂輕悠看了眼他手上的那把雞毛,點頭道:「好啊,謝謝你。」

  虎子又有些不好意思,從沒有人對他這麼客氣過,他呵呵笑了笑,拿著雞毛到一邊鼓搗毽子去了,走前還交代:「那個什麼,你們需要熱水的時候叫我一聲。」

  草兒翻了個白眼,「我不叫那個什麼,叫我草兒叫她秋果就行了。」

  樂輕悠看虎子那呆呆愣愣答應的樣子,真是想像不出來他是用怎樣的表情從兩歲小孩手中搶吃食的。

  揀出兩根又長又白淨的鵝毛時,樂輕悠高興拿著到旁邊的溫水盆子裡洗了洗,插到窗戶上等它們晾乾後,便拿著去了廚房。

  家裡沒什么小刀,樂輕悠只得將就著用劈竹篾子那個刀,給羽毛削出筆尖來,然後將羽毛通得能存墨才罷。

  「哥」,樂輕悠拿著兩根羽毛筆跑到堂屋,卻發現三個少年都已經不寫字,樂巍和樂峻在討論一句話的解釋,而方宴卻是靠在椅子上在捧著她的畫書看,「你們不寫字啦?還有墨沒?」

  「用完了」,樂巍讓樂峻自己看,過來問樂輕悠:「輕輕想寫字了?我來給你磨墨。」

  練字時,他都是把墨汁沾得乾淨得不能再乾淨才放下筆的。

  「我不想練字,我是想讓你們看一看我做的羽毛筆」,樂輕悠舉起她手裡的兩根羽毛,暗想終於要擺脫悲催的練字時光了。

  方宴合上畫書,抬頭看了眼,起身過來拿起一個羽毛筆看了看,笑樂輕悠:「你倒是會給自己省事。」

  「這個肯定要比毛筆好寫啊」,樂峻將樂輕悠手中另一隻鵝毛筆拿到手裡翻看,「不過寫出來的字,一定不會太美觀。」

  樂輕悠都被打擊得對鵝毛筆沒什麼興趣了,樂巍這時把磨好的一點墨汁推過來,笑看著樂輕悠道:「試試吧。」

  還是大哥最暖!樂輕悠看了樂巍一眼,點點頭,把自家哥哥手裡那根鵝毛筆拿過來,吸了些墨水後,拿過紙來,一筆一畫地寫下自己的名字。

  「看,這樣寫出來的字也挺好看的」,她得意地抬頭看看自家哥哥,又看方宴。

  紙上的墨跡細而均勻,方宴拿著手裡的那根鵝毛洗了墨水,在她名字旁邊寫下方宴兩個力透紙背的字,「不錯,寫起來也挺順的。」

  樂巍和樂峻都拿過筆試了試,寫出來的字並不滯澀,倒是比毛筆方便許多。

  樂峻道:「雖然好使,我們也不能在科場上用這個,那日常還是用毛筆練字比較好,這個筆拿來記些著急記的東西倒是很方便。」

  樂巍想起那天小舅說到的陳家私塾那兩個廂房的藏書,眼睛一亮,「用來抄書,想必速度要比用毛筆的快許多。」

  說著,彎下腰將樂輕悠抱起來,「輕輕真是幫了哥哥的大忙了。」

  「那,我以後不用練字了吧」,說著時,樂輕悠一雙大眼睛中全是高興的笑。

  樂巍卻是搖搖頭,「這只是個省事的工具,字嘛,還是必須得練的。」

  其實不是他逼輕輕太緊,他們三個都有往上考的心思,以後給這個唯一的妹妹找的未來夫婿,一定也是個讀書的,輕輕若是什麼都不會,她以後婚後的生活未必會愉快。

  樂輕悠哪知道這個少年已經替她想了那麼多,聽說不能減免練字,就蔫蔫兒地不說話了。

  即使看出她不高興,三個少年還是誰都沒鬆口,方宴笑著對她道:「輕輕,還得你教我們做做這個鵝毛筆,走吧。」

  不想小丫頭不高興,只好轉移話題。

  樂輕悠很快丟掉那點小不愉快,帶著三個少年挑鵝毛,然後去廚房削筆尖。

  當她指著那個蔑刀說用鋒刃削筆尖時,樂巍三人的臉色都白了白,在沒看見的時候,這個小丫頭竟然是用這麼個大刀削出來的筆尖?

  接下來,迎接樂輕悠的是他們三個你一句我一句的教訓,聽得樂輕悠這個內心裡的大人都不好意思抬頭。

  在這樣的忙忙碌碌中,這一年的最後一天到來了,除舊迎新的日子,早上樂巍一睜開眼,便喊醒了那兩張床上的三隻。

  樂輕悠這個小身體根本沒睡夠,衣服都差不多被樂峻穿好了,才清醒起來。

  這邊樂峻給妹妹穿好衣服,就把她交給那邊連被子都疊好的樂巍了,樂巍帶著樂輕悠去洗臉,方宴急匆匆地疊好被子,拿了下雪時做好的香膏就跟了過去。

  給小丫頭擦香香,是他最喜歡做的事。

  忙忙碌碌洗洗漱漱,然後吃完早飯,樂巍就讓秋果把做飯的大鍋好好地清洗了三四遍,「燒水吧,今天每個人都洗洗澡。」

  對,洗澡!說起這個問題,樂輕悠便渾身都不得勁,打從來到這個世界,她還只是在不太冷時被哥哥看著洗過一回澡,等天氣冷下來時,無論她怎麼說,就連最愛乾淨的方宴,也沒同意她洗澡的要求,還笑著哄她「輕輕可是香香的,不用洗澡。」

  不讓她洗澡,是擔心她給凍著了,畢竟家裡的洗浴條件很簡陋,樂輕悠都知道這些,纏了那幾次便也不再提了。

  沒想到今天得到這麼大的一個驚喜,一聽樂巍說讓大家洗澡,她馬上就邁起小短腿跑回屋子裡,將她和哥哥們的裡衣從柜子里拿出來,挨著擺放在床上。

  因為洗澡不方便,洗頭洗裡衣這些,樂輕悠都要求得很嚴格,在這點,哥哥們也都聽她的,頭髮五天一洗,裡衣三天一換。

  換下來的裡衣,他們都是各自洗各自的,即便家裡添了秋果和草兒,也絕不讓她們沾手。

  這點上,樂輕悠是很滿意的,從這點就可以看出,家裡的這三個少年,長大以後絕對是會對另一半忠誠的。

  不過她的裡衣哥哥們不讓她洗,還爭著給她洗,這就讓她很不滿意了。

  她說自己的衣服自己洗時,三個哥哥竟然都是半點不心虛地對她說:「別家的小姑娘也不洗衣服的,現在我給你洗,長大了讓丫鬟給你洗。」

  看著床上排排放著的潔白裡衣,樂輕悠的唇角不覺間翹得高高的。

  前些日子樂巍請村里木匠劉二伯給打的浴桶也在這時候拉過來了,這浴桶就是用普通的柏木做的,倒是樣式很新穎,桶壁上有一個小凳子似的板凳,邊上還有兩個扶手。

  樂巍笑著說:「本來想讓二伯單獨給輕輕做一個小浴桶的,咱們說的晚了,年前做不好,我又想輕輕肯定很想洗澡,便多給了三十文錢,讓二伯在這桶壁上加了個小凳子。這樣輕輕坐在這上面便能洗了。」

  樂輕悠很喜歡,心裡連連被大哥太貼心給霸屏。

  一時熱水燒好了,沒用秋果和草兒,樂巍他們三個一人一木桶的,不一會兒就把浴桶給添了大半滿。

  樂輕悠站在凳子上試好水溫,便揮手趕他們三個:「大哥二哥三哥,你們都出去吧,我要洗澡了。」

  「洗你的」,樂峻正將一盆燃得差不多的炭換成新炭,聽了就說她,「才多大個兒啊你,那麼深的木桶我們能放心你一個人洗?」

  樂輕悠再看看絲毫沒挪腳意思的樂巍、方宴,臉上的表情滿是不可思議:「你們三個要圍觀我洗澡,我都是大姑娘了。」

  「只是在邊上以防萬一」,方宴不自然地咳了咳,「你一個小丫頭,跟哥哥算這麼清幹什麼?快脫衣服,要不然我幫你。」說著就要上前。

  樂輕悠一臉悲憤地捂著扁扁的胸口,「我要七歲了,你們在這兒我不好意思洗。」

  也是,輕輕是三月三的生兒,這一過年可就是七歲了,他們三個還看著這麼大的妹妹洗澡,若是被那講究的人家知道,的確是會嘲笑輕輕的。

  想到這點,樂巍對樂峻和方宴道:「咱們出去吧,叫秋果和草兒來陪著。」

  看著他們三個出去了,樂輕悠這才鬆了一口氣,雖然這幾個月都是跟哥哥一個被窩睡,但裡衣都是她自個縮在被窩裡換的,要是被這三個少年圍觀洗澡,那她心裡的羞恥度肯定要爆表的。

  秋果和草兒隨後就進來了,樂輕悠無比慶幸當初買了她們兩個,要不然今天這個澡怎麼洗還真不好說呢。

  「你們不用管我,我自己洗就好了」,樂輕悠對秋果和草兒這麼說了,便開始解衣扣,門卻在這時被敲響了。

  秋果見小姐這衣服還沒脫,就跑過去開了一條門縫,見外面的人是三少爺,便問:「三少爺,有什麼吩咐嗎?」

  方宴遞過來一朵盛開的雪見紫和兩朵鵝黃色月季,「給輕輕放到澡盆子裡,讓她拍著玩。看好她,別錯眼。」

  「是」,秋果點點頭,門縫大開一些,接過了那三朵花,關上門就捧著給樂輕悠獻寶,「小姐,三少爺特地摘來的,讓你洗澡的時候拍著玩。」

  拍著玩!樂輕悠呵呵,她接過那三朵花扔到木桶里,大聲道:「謝謝你了三哥。」

  雖然語氣有些不好,樂輕悠心裡卻很喜歡這三朵飄在罩著蒙濛霧氣的水面上的花,她脫完了衣服,就踩著小凳子,探出腳,小心地扶著浴桶邊沿的手柄,在那個凳子上坐了下來。

  溫熱的水一開始扎得肌膚有些疼,但等適應過後,樂輕悠只覺舒適從腳底一點點蔓延到全身,不由喟嘆了聲:「洗澡真好呀。」

  外面,都在不遠處守著的三個少年聽到這聲軟軟糯糯的嘆,皆是忍不住笑出來。

  樂輕悠洗了將有一個時辰,才手軟腳軟地被秋果和草兒拉了出來。

  炭火很旺,屋裡很暖和,樂輕悠光著小身子在凳子上站了一會兒,覺得恢復些力氣了,才讓秋果把她早就準備好的乾淨棉布巾拿過來裹在小身子上,坐下來穿上鞋,站好把自己擦得乾乾的,便一溜煙兒跑到床上。

  床上被褥都是經常曬的,又軟又暖,洗過澡滑溜溜的皮膚在上面一蹭,舒服極了。

  樂輕悠很想這麼鑽被窩裡睡一覺,不過想起外面還有三個哥哥等著洗澡,便手腳麻利地穿上了裡衣,然後在草兒的幫助下穿棉襖棉褲。

  那邊,秋果已經把門打開,幫著三位少爺往外提浴桶里的水了。

  滿屋子都有一股淡淡的香甜,樂峻有些驚奇:「沒想到那三朵花的香味還蠻長時間的。」

  「應該主要是雪見紫的功用」,樂巍跟著分析,「下雪那天后院的花香咱們在前院都能聞到。」

  樂輕悠終於穿上了棉褲,坐在床上開始穿棉襖,一邊穿還一邊參與話題,「因為是我洗的澡,才這麼香。」

  正這麼想的方宴瞬間就笑開了,「我想也是。」

  樂巍好笑搖頭,樂峻愣了愣,也忍不住笑出來,「輕輕,你這麼說,功勞還都在方宴身上,要不是他每天給你擦香香,你能這麼香?」

  脫口而出那句話的樂輕悠早埋在被子裡沒法見人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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