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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黛玉在榮國府的轎子上,也是這樣一路瞧過去的嗎?

  她身邊僅帶了個雪雁,雪雁又過於怯弱,不知事,她連半個倚靠都沒有,可會覺得害怕,無所依?

  和珅不由想起了紅樓原文。

  黛玉的心思過於通透細膩,從她棄舟上岸,見到榮國府來接人的僕婦時,便已經存了小心翼翼的心思。

  正是因為處處思量,小心行事,才致使黛玉在榮國府過得並不開心。難得有個不合禮教的賈寶玉,能讓她獲得片刻的放縱輕鬆,但賈寶玉卻又是個沒用的。

  想到這裡,和珅狠狠擰了擰眉。

  若說在未重見到黛玉之前,他心底的擔憂有五分,此刻已經被挑到了十分。

  黛玉長大了許多。

  他從前見她時,她才六歲。如今身量卻已經長了一大截,嫩黃的襦裙套在身上,隱隱也有了幾分大姑娘的味道。

  她的眉眼也長開了些。

  正如書中寫的那樣。

  身體面龐雖怯弱不勝,卻有一段自然的風流態度。

  兩彎似蹙非蹙籠煙眉,一雙似喜非喜含露目。態生兩靨之愁,嬌襲一身之病。淚光點點,嬌喘微微。閒靜似姣花照水,行動似弱柳扶風。心較比干多一竅,病如西子勝三分。

  難怪說是絳珠仙子轉世。

  和珅也覺得,若天上真有仙子,便正應當是黛玉的模樣。

  “公子,可是直接回宅子?”劉管家在外頭扣轎低聲問。

  “嗯。”

  和珅也是衝動了。

  他從接到准信兒開始,便令人留意碼頭了。

  之後確定了黛玉到的日子,他便特地告了假,親自帶了頂軟轎,等在了岸邊。

  等榮國府的人到了之後,和珅才驟然想起來。哪怕他再想要照拂黛玉,再想要將黛玉接到宅子裡去,小心看顧。他與黛玉也是沒有關係的。

  而榮國府卻是黛玉的外祖家。

  論起禮教,黛玉自當先往外祖家去。

  可這一旦去了,日後哪裡還有見面的時候?

  和珅感覺自己一顆心,就像是被扔進了炸鍋里,翻來覆去,不管如何放置都難受得緊。

  她會吃虧,會吃苦。

  榮國府不是個好地方。

  和珅閉了閉眼。

  那該如何是好呢?

  和珅在腦中將榮國府上下關係過了一遍。

  他與榮國府從無來往,但只怕從今日起就要有所來往了。

  乾隆並不喜歡榮寧兩府,蓋因這兩府行事越來越荒唐,連府中奴僕走出去,竟然都自覺比旁人高了一等。

  乾隆是個小心眼兒,非常不喜歡誰人越過了他去。榮寧兩府的奴僕就這樣放肆,如何叫乾隆不多想?

  和珅要與榮國府來往,那就必須得經過乾隆的眼皮子,還得是光明正大,藉口十足。

  這對於和珅來說並不難。

  他花了這麼久的功夫,就是為了在潛移默化之下,讓乾隆深信,自己是一心為乾隆辦事的,不管好壞,麻煩的、輕鬆的,髒的臭的……

  在這樣的檔口,和珅若是為了乾隆而去接近榮國府,那只會在乾隆跟前落個好,而不是被懷疑,是否想與榮國府結交,上榮國府的這條船。

  心中有了決斷,和珅便很快予以了實施。

  乾隆果然對和珅誇讚不已。

  乾隆不喜榮寧兩府,但身邊卻又少心腹臣子。朝中得力的大臣也都多與各方攀連,如何能隨意使用?

  唯有和珅,父母皆早亡,只剩下些後母。無人能做得了和珅的主,而和珅的老師又是不起眼的,往上看也沒有裙帶關係的攀扯。

  實在再合心意不過了。

  乾隆高興地將此事交給了和珅去辦。

  而出於愛惜之心,乾隆還有囑咐了幾句:“愛卿也不必時時為此事煩憂,若有得,那是好事。但若無所得,也沒甚麼大礙。”

  說到後頭,乾隆的口吻更親切了些:“你為我安心辦差,已是大善。”

  打那天結束以後,和珅就又升了個職。

  乾隆將其升為御前侍衛,並授正藍旗副都統。

  這就真真是皇帝跟前的人了!

  且說這頭。

  黛玉扶著婆子的手,進了花門,過了抄手遊廊,轉過紫檀架子大理石的插屏,過了三間廳,來到正房大院兒前。

  石磯上幾個穿紅戴綠的丫頭忙站起了身。

  “剛才老太太還念呢,可巧就來了。”說著便打起簾籠。

  黛玉走進去,還未拜見,便被賈母一把摟入懷中,哭了一會兒後,又被引著見了幾個舅母、表姊妹、嫂子……

  之後才又分別去了大舅舅和二舅舅的院中拜見。

  舅舅們都不在,只有舅母邢夫人、王夫人先後與她說了會兒話。

  然後便聽王夫人說起了那位銜玉而生的表兄。

  這個表兄,黛玉早前便聽母親說起過,但卻對此人印象淺淡。

  畢竟論起兄長,黛玉細細回想下,還是那個幼年時來府中,陪著她玩了幾日的哥哥,更像是她的兄長。

  更別說,之後幾年黛玉都未曾同他斷了書信。

  那感情自是要比一個從未見過面的表兄要來得親厚的。

  不過心頭如此想,嘴上卻是要夸的。

  黛玉順著王夫人誇了幾句那位名叫“寶玉”的表兄,王夫人卻是笑著道:“你別睬他,他嘴裡一時甜言蜜語,一時有天無日,一時又瘋瘋傻傻,只休信他!”

  說罷,王夫人也不知是想起了什麼,還淺淺嘆了口氣。

  黛玉心中隱約明白。

  從前她就聽聞這位表兄不愛讀書,只愛與姐姐妹妹們玩兒,因而常被二舅舅教訓。

  說是頑憨好處,那都是誇了他。

  實際上,應當是頑劣才是。

  黛玉的心思不由偏了偏。

  也不知曉那位幼年時遇見的哥哥,如今長成什麼模樣了?該不會也同表兄這般吧?

  不不。

  黛玉隨即又在心中否定了。

  那個哥哥同父親常通往來書信,與她也寫過書信的。

  父親常說言談舉止便可瞧出一人的品性來,瞧那位哥哥的文字間,應是磊落大方的。

  必然是不同的吧。

  黛玉在思考的時候,王夫人也在打量她。

  黛玉有所覺,她小心地瞧了王夫人一眼,霎地明白過來。

  王夫人這樣與她說,可是要她不要像其他姊妹那樣,整日陪著那位表兄憨頑?

  黛玉能明白王夫人的心思,但心底卻多少有些難過。

  雖說是外祖家,但到底不比自家,還要多費這樣的心思。罷了,以後記在心頭,多小心就是。

  此時丫鬟來回說是老太太那裡傳飯了。

  黛玉便又被帶去了賈母的後院,一進房門,便見已有許多人伺候在側了。

  架勢大得很,同旁的人家是有大不同的。

  飯畢。

  有丫鬟端了茶盤上來。

  黛玉一怔,不得又想起來,早年那位哥哥離府時,曾囑咐了她不少話。

  那時她年紀小,後頭許多都記不清了,但父親卻會與她轉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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