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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止對他人的善意惡意都一向極為敏感,見著小傢伙在這裡顯得尤其放鬆自如,穆羨魚心中的最後一絲疑慮也終於徹底打消,淺笑著把那一杯茶接了過來。正要開口時,十九先生卻忽然望向了他,眼中怎麼看都仿佛藏著幾分促狹的笑意:“你們這都下過了一次江南了,他居然到現在還只叫你先生——實在枉費了老夫日日誇你風流倜儻,莫非你的水準也被玄武殿整體給拉低了麼?”

  “我還說我風流倜儻的名聲究竟是從哪裡出來的——原來是前輩給張羅出去的嗎?”

  見著小傢伙本能地便要開口解釋,穆羨魚連忙一把捂住了墨止的嘴,慎重地搖了搖頭,又無奈地望向了面前顯然是在看好戲的老者:“前輩,墨止的年紀畢竟還小,您總不能叫我——”

  “小算什麼,我見這人間的童養媳也有不少,童養花有什麼不行?”

  十九先生笑吟吟地反問了一句,又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的肩:“好啦,你們兩個也不用這樣遮遮掩掩的,老夫既然敢出去說書,自然得什麼都能知道,才不算砸了招牌。一句小哥哥有什麼不好叫出口的?老夫活了這麼些年,就喜歡看你們這些小傢伙們什麼都不懂的時候卿卿我我的恩愛樣子,那白蛇和許仙也是這樣。一旦等到老夫老妻的時候,便沒了那一份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意氣,若是再有了個娃娃,就更是一點兒意趣都沒有了……”

  “對了——您不說我倒還忘了,前輩可是認得我舅舅嗎?”

  他一提起了白蛇傳,穆羨魚卻也忽然想起了一件早已被淡忘許久的事來,不由輕笑著搖了搖頭道:“我這次下江南,舅舅還特意同我說過,前輩的書說得一點都不准。他明明就沒有那樣凶神惡煞,都是您編來嚇唬涉世不深的小妖怪們的……”

  “事實之上總要有些合理的編造,故事講出來才顯得引人入勝。若是上來就說白蛇和書生順順噹噹地結為夫妻,又哪還會有人願意來聽呢?”

  十九先生擺了擺手,心安理得地應了一句,又不緊不慢地輕笑道:“別看你舅舅如今仿佛一派得道高僧的淡然模樣,當初也是頗有幾分脾氣的。我們剛相識的時候,他二話不說就要帶著那顆竹子私奔,老夫不過是路過藥谷,偶然撞上了他們兩個闖陣,他險些就和老夫擼起袖子來打上一架。若不是那小竹子攔得及時,他當初說不準就能進宮去陪你了。”

  望著面前笑吟吟的老者,穆羨魚卻忽然覺得背後仿佛生出了些許寒意,本能地向後挪了挪,心有餘悸地搖搖頭道:“前輩——前輩說笑了,舅舅他當時或許也是年輕氣盛……”

  “所以老夫也不曾多難為他,還送了他幾顆丹藥——不過現在看來,那些丹藥大概也被他給轉贈於你了。”

  十九先生輕笑著微微頷首,又衝著一旁聽得入神的小傢伙伸出了手。墨止本能地從袖子裡掏出了幾片白芷遞給他,卻都已放在了他手中,才驀地反應了過來,望著他的目光中便帶了幾分驚喜期待:“老爺爺也到過藥谷——老爺爺認識我家先生嗎?我一直想找到他,問問應該怎麼才能長大……”

  “你們家先生不就坐在這裡麼,如何又向老夫要起來了?”

  十九先生微挑了眉,輕笑著打趣了穆羨魚一句,又將那幾片白芷加進了茶壺中,捧在手裡不緊不慢地搖晃了兩下。穆羨魚不由嗆咳出聲,心虛地扶了額無奈輕嘆,墨止猶豫著望了望小哥哥,還是決定要遵守進門前的約定,抿了抿唇認真道:“先生也是先生,兩位先生教的東西不一樣——先生說藥谷里的先生教的好多都是錯的,這種應該叫作——叫作誤人子弟……”

  “墨止——”

  穆羨魚心中已本能地覺出了幾分不妙,正打算攔住小傢伙,卻忽然仿佛被某種力量給阻了一瞬,墨止便已把最後的四個字給說了出來。

  十九先生饒有興致地挑了挑眉,手中仍緩緩轉著那一把茶壺,望著一旁的穆羨魚輕笑道:“誤人子弟——看來穆公子的學識可確實是要比老夫好得多,不如就請穆公子代為去藥谷中住上一段時日,教導教導那些個小妖怪們如何?”

  在來的路上,穆羨魚心中便已隱隱生出了這一份預感,只是尚來不及同小傢伙交代。如今聽見了十九先生這一句話,又如何還猜不出來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心驚膽戰地起了身深深一揖,無奈地輕嘆了口氣道:“晚輩實在不知前輩身份,言語間多有冒犯,還請前輩千萬恕罪……”

  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惹出來了什麼事,小花妖茫然地望了望面前的兩個人,迎著老者和善的注視怔了半晌,才終於忽然反應了過來。嚇得一蹦老高,一閃身便躲在了小哥哥的身後,連聲音都被嚇得帶了幾分輕顫:“先——先生……”

  “這裡有兩個先生,你叫的是哪一個?”

  十九先生儼然還覺得逗得不夠過癮,笑吟吟地追問了一句。小花妖手足無措地來回望了望,支吾了半晌也不知該如何回答,緊張地不住從腦袋頂上往外冒著花,眼淚汪汪地捂住了頭頂來迴轉了兩圈,就被穆羨魚給眼疾手快地抄進了懷裡,安撫地輕輕順了順脊背:“好了好了——沒事的。墨止,不要害怕,前輩度量寬廣,不會生我們兩個的氣的……”

  “老夫若是跟你們這些個化形前一個個不長眼睛的小花妖們生氣,早就要被氣得升天了。”

  十九先生不由失笑出聲,不輕不重地敲了兩下桌板,示意這兩個晚輩趕快老老實實地坐回來:“你們這些小妖怪,化形前看不到老夫的樣子,一旦正好趕上了老夫不在的時候化形出谷,就連自家先生是誰都不知道……快回來坐下,莫要胡亂打鬧。這屋裡的家具可都是成了精的,一會兒被你們鬧醒了,你們就等著滿屋子追著個茶杯跑吧。”

  墨止躲在小哥哥的懷裡不敢抬頭,穆羨魚索性直接將小傢伙給抱了起來,再度恭聲告了一句罪,才在桌邊重新坐下:“既然前輩正是墨止的先生,還請前輩明示一二,墨止一直都很想知道究竟怎麼才能長大……”

  “他如今仍是半大孩子的心性,那麼急著長大做什麼?”

  十九先生輕笑著搖了搖頭,抿了口茶不緊不慢道:“不過倒也確實——小墨止的妖力增長得實在太快。看來木系找個水系的確實是增益不小,不像老夫……”

  他後頭的話已低得幾乎聽不清楚,穆羨魚也只是隱約聽見了“火”、“榨乾”幾個字,本能便覺得一定又是什麼不可說之事,斷然放棄了追問,只是輕撫著小傢伙仍繃得緊緊的背,耐心地哄著他不必害怕。墨止在小哥哥懷裡窩了好一陣才終於有重新鼓起了勇氣,怯怯地抬頭望向面前的老者,就又本能地往後縮了縮:“先,先生……”

  “不是老夫不肯告訴你,是你們這些糙木系的妖怪,原本就同普通的妖怪有諸多不同,非得有一定的機緣才行。而所謂機緣,一旦告訴了你們,卻也就不能再稱之為機緣了。”

  十九先生搖搖頭淡聲笑了一句,顯然還是打定了主意不將辦法說出口,只是衝著小花妖伸出了手:“給我一件東西,老夫幫你做成個法器,在你長大之前,多餘的妖力暫且存放在裡面就是了——你不就是為了不再動不動就開花麼?有了法器傍身,就不用再擔憂這一回事了。”

  穆羨魚略一思索,便在小傢伙耳旁輕聲囑咐了一句。墨止聽話地點了點頭,從頸間摘下小哥哥送給自己的那一塊玉佩遞過去,猶豫著小聲道:“其實也不光是為了這個,我真的很想試一試雙修……”

  “你連這個都告訴他了?”

  十九先生愕然地望著面色通紅的穆羨魚,卻又立即搖了搖頭,沉吟著低聲道:“不對,應該不是你——你還沒有這個心思。況且以你如今的層次,一舉一動也瞞不過我的感知……是玄武那個老不修的傢伙把我種的花給帶壞了的?”

  穆羨魚早已猜到了這一位說書先生的輩分只怕不小,可也不曾料到居然大到了這個份上。聞言卻也不由失笑,把小傢伙攬回了懷裡,輕輕揉了揉腦袋:“前輩放心,在墨止長大之前,晚輩還不會動這個心思……”

  “你一直都是個好孩子——生在玄武殿,也實在算是你倒了大霉了。”

  十九先生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卻也衝著他伸出了另一隻手,努了努嘴輕笑道:“來,你們兩個的玉佩都給我。小墨止的法器用來承載他多餘的力量,至於你的這一塊,就送你一套修煉的法門罷。你本是祿存臨世,天資的事已不用考慮,但墨止的天賦卻也絲毫不弱。你是水系,他是木系,水是生木的,你只有勤於修煉,才能不變成我這個樣子,聽懂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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