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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居然還知道土夫子——聽說他們專挑大富大貴的那些墓來挖,一個個身手都好得詭異,尤其擅長縱地之術,連監牢都關不住他們,倒是跟我們現在的情形差不多。”

  穆羨魚撣著身上的灰塵,搖了搖頭淺笑著應了一句。再看到身上依然乾乾淨淨的小傢伙,便忍不住訝異地挑了眉:“為什麼你的身上就一點兒土都沒有——難道那些土也特別喜歡我嗎?”

  “因為我已經是妖力很強的妖怪了,所以是可以把灰土都排開的——只要小哥哥能夠熟練運用自己的力量,也很容易就能做得到的!”

  小花妖自豪地挺直胸膛應了一句,卻又想起了兩人才鑽進去的時候那些植物的反應,連忙認真地補了一句。穆羨魚不由淺笑,一本正經地搖了搖頭道:“看來就算為了能不用洗澡,我也得好好去研究研究怎麼修煉才行……”

  平日裡王府的後園就被穆羨魚定成了墨止一個人的地方,除了既明有時候會進去繞一兩圈,等閒伺候著的人都是不能隨意進來的。穆羨魚被墨止拉到了屋子裡去梳洗更衣,望著外頭已經漸晚的天色,不由輕笑道:“幸好這後園平日裡不准人進來,不然兩個大活人就這麼憑空變了出來,只怕說什麼也要嚇著一個兩個的。等到了明天,王府鬧鬼的消息就能傳遍整個京城去。”

  “他們都不懂得究竟是怎麼回事,所以才會跟著瞎起鬨,如果是知道了原因的人,就不會覺得害怕了。”

  墨止抱著小哥哥的衣服等他梳洗,聞言便認真地應了一句,又鄭重地輕聲道:“剛才我想了一路——這世上有好多事情,其實都是因為人們不了解,所以就會胡亂去猜測。所以金鴻大哥也不是有意說那些話的,只是因為他也不了解我們……”

  “說得不錯——這世上有太多的誤會,其實也都是由不了解而起,卻因為沒有能夠好好地處理,所以就演化成了覆水難收的仇恨。”

  穆羨魚溫聲應了一句,用帕子擦乾了手上和臉上的水,輕輕揉了揉小傢伙的腦袋,卻又忽然一本正經道:“不過咱們剛才做的不算錯事。他們家本來就欠收拾,天天琢磨著要造反,守著個富甲天下的揚州城,居然也能叫他們搞得烏煙瘴氣——給他們一點兒小教訓,是不能說我們做得過分的,對不對?”

  小花妖立刻便被自家先生給說服了過去,用力地點了點頭,一下子便拋開了原本的糾結,蹙著的眉也舒展開來。穆羨魚含笑拍了拍他的背,接過小傢伙懷裡的衣服利落換上,卻忽然反應了過來:“不對啊——這衣服是哪裡來的?墨止,方才你回去前院過了嗎?”

  他不問還好,這一問之下,小傢伙的臉上卻驟然泛起了顯眼的血色,手足無措地低了頭。正糾結者不知該如何開口,卻忽然覺得頭頂仿佛有些異樣,下意識抬手一摸,神色不由微變,轉身便要往屋外逃出去。

  “墨止——沒事的,沒事的,我們現在有藥了,不用再上房頂了……”

  穆羨魚眼疾手快地一把拉住了羞到開花的小傢伙,連著打了兩個噴嚏,從懷裡取出那一瓶丹藥來,倒出了一粒服下,竟當真立時便不再覺著有什麼異樣。小花妖卻依然不敢抬頭,只是低著頭老老實實地站在小哥哥的面前,臉頰顯然已經紅得發燙。

  “好了好了——墨止,沒事的。一套衣服拿就拿了,沒事,先生不生氣。”

  穆羨魚不由失笑出聲,索性把墨止直接給抱了起來,一起坐在了榻邊。正要揉一揉小傢伙的腦袋,卻發現那一朵小白花仍然在小花妖的頭頂上輕輕晃動著,心中便不由生出了些難耐的好奇。抬手想要輕輕碰一碰,那小白花竟忽然用兩片葉子捂住了原本便沒有多大的花苞,卻緊跟著便又有好幾朵小白花接二連三地冒了出來。

  “小哥哥!”

  墨止的臉頰已是一片通紅,連忙護住了腦袋不再叫他亂碰,又囫圇著揪下了頭頂冒出來的花,眼淚汪汪地一頭扎進了他的懷裡:“我都已經好久沒有開花了,我還以為是我的本領變強了——”

  “結果只是不像之前那樣容易害羞了嗎……”

  穆羨魚下意識便輕聲接了一句,望著懷裡的小傢伙委屈到幾乎哭出來的模樣,又連忙揉了揉他的腦袋,抱住了小傢伙拍撫著溫聲哄道:“是先生隨口亂說的,不要當真——現在先生已經不怕花香了,墨止也就不用克制著自己不隨便開花了,是不是?”

  “可是萬一被別人看到,還是會給小哥哥惹麻煩的——也不知道我到底怎麼樣才能長大,要是長大了就好了,就能不隨便開花了……”

  小花妖沒精打采地搖了搖頭,趴在他懷裡面不肯起身。穆羨魚不由淺笑,輕輕勾了下他的鼻尖,略略壓低了聲音緩聲道:“總會長大的,我們可以一起去想辦法——不過墨止,就算這樣打岔也沒有用。還不快告訴先生,這衣服到底是怎麼到了你的院子裡來的?”

  往常只要一委屈小哥哥就一定不會再追問下去,今天這一招卻顯然已沒了什麼用。墨止愕然地眨了眨眼睛抬起頭,眼裡還帶著未及退去的水色:“先生欺負人——先生明明原來都沒有這麼欺負人的!”

  “咱們兩個都在慢慢改變,興許這就是長大的一種呢?”

  穆羨魚不由輕笑,攬住了小傢伙輕輕地拍了拍,放鬆了身子靠在榻邊,輕嘆了一聲含笑道:“二哥有一次曾經跟我說過,他跟二嫂剛成親的時候,兩個人連對視上一眼都要臉紅心跳個半天,更不要說在一個被窩裡面睡覺了。結果兩個人在一起朝夕相處了三個月,當初的那種感覺就都不見了。卻不是因為兩個人不合適,而是因為彼此都已太過熟悉親近,所以也就從新婚燕爾的羞怯,變成了老夫老妻的熟稔……”

  墨止認真地聽著他的話,眼中不由帶了些期待的亮芒,卻又忍不住小聲道:“可是——小哥哥,二哥他和二嫂的事情,為什麼要對你說……”

  “啊?”

  沒想到難得的抒情居然換來了這麼一個問題。穆羨魚卻也當真被問得一時啞然,仔細想了半晌,居然也才覺出了些匪夷所思:“對啊,他們兩口子的事兒,和我說幹什麼——我那時候還孤零零的一個伴兒都沒有,這個人到底還有沒有人性……”

  眼看著小哥哥就這麼陷入了糾結,墨止的眼裡便偷偷閃過了些狡黠的笑意,總算偷偷地舒了口氣,用力地點了點頭附和道:“我覺得二哥就是為了氣小哥哥——原來在藥谷的時候,那些有了道侶的前輩就都會這麼氣先生,先生就會說他們簡直喪盡天良……”

  “喪盡天良——這四個字倒是要比沒人性還精闢一些。”

  穆羨魚深以為然地點了點頭,拍了拍墨止的肩,一本正經地正色道:“墨止,給二哥帶回去一封信,就說我們有事要做,先消失一段時日。叫他這個喪盡天良的傢伙不要找我們,我們該回去的時候便自會回去了。”

  現學現賣地把遠在江南的二哥推了出來背鍋,終於叫小哥哥不再糾結衣服到底是哪兒來的,墨止卻也總算是長舒了一口氣。聽話地點了點頭,從袖子裡面抽出一方長長的白絹鋪在了桌子上,又積極地跑去取筆磨墨。

  穆羨魚隱約覺得自己仿佛忘了什麼事,卻又覺得似乎也不大重要,便索性再不糾結,只是好奇地望著小傢伙輕笑道:“墨止,我其實一直想知道——你到底有多少白絹?總覺得你那個袖子裡面好像裝了一個倉庫,裡頭什麼都有……”

  “這其實不是白絹,是白紙——是我自己變出來的。因為我自己就是白芷,所以要多少都可以拿出來。就像何首烏大哥的墨一樣,是只要想要就能有的!”

  小花妖站直了身子,認認真真地應了一句。穆羨魚仔細琢磨了幾遍也沒弄清楚這裡頭的因果關係究竟在哪兒,扶了額搖搖頭無奈失笑,打算將來遇到那個沒少胡亂給小傢伙啟蒙的半吊子先生,一定要好好聊一聊關於藥谷小妖怪們的教育問題:“我們如今都已離二哥他們這麼遠了,還有辦法用這白——白紙傳信嗎?”

  “我們剛才從那一個花盆鑽到了小哥哥給我的花盆裡來,這兩個盆就等於連在了一起,只要我把它從這邊塞進去,就能從另一頭鑽出來了——我又在二哥那裡留下了一片葉子,只要有那片葉子在,就可以一路飛過去的!”

  忍不住想像了一番月黑風高之際一條白絹隨風飄搖,從知府府衙一路飄到了赤風的別院的景象,穆羨魚便不由輕輕打了個冷顫。果斷地再一次將手中的白絹給折成了個紙人,交到小傢伙的手裡,一本正經地拍了拍他的肩:“就這樣送過去吧,總歸我們也已經不在揚州城了,就給他們再增添點兒樂趣也無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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