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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聽見裡頭的腳步聲離門邊越來越近,頭一回聽牆腳的小花妖緊張地一躍而起,向四處張望了一回,身形一閃便從原地消失,又忽然在踏雪身邊冒了出來。

  雖然不知道這個很好吃的少年怎麼又忽然主動送上了門,踏雪卻還是打了個響鼻,甩著尾巴以示歡迎,又把大腦袋拱在了他頸間。墨止也只好又從袖子裡扯出幾根嫩枝來,偷偷餵進它嘴裡以作賄賂,又踮著腳湊到它耳旁,壓低了聲音神秘道:“我晚上要去小哥哥的書房裡面拿一點茶餅,千萬不要和小哥哥說……”

  踏雪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歪著頭看了他半晌,在原地踏著蹄子點了點頭,慡快地咴了一聲。

  雖然一個字都沒聽懂,但誰管那麼多呢,反正只要點頭就好了!

  第8章 定情了。

  在食物的賄賂下,踏雪對墨止的態度簡直好到異常,不僅從沒凶過他一次,甚至還大方地允許他騎在了自己的背上。連穆羨魚都覺著實在有些不可思議,望著興致勃勃坐在馬背上東張西望的墨止,眼裡便帶了些無奈的笑意,溫聲囑咐道:“小心一點,一會兒該掉下來了。”

  “不會掉下來的,我可以坐得穩!”

  墨止還是頭一回騎馬,只覺著晃晃悠悠得新奇至極,眼裡都帶著興奮的亮芒。踏雪自然不可能主動把背上的糧食儲備抖落下去,甩甩腦袋打了個響鼻,滿意地咴了一聲,不緊不慢地向前邁著步子,走得穩穩噹噹,顯然也配合地默許了小花妖的自信。

  “怪了,踏雪從來都不准別人騎的。”

  穆羨魚也想不通究竟是怎麼回事,搖搖頭若有所思地輕笑道:“興許是因為它也有靈性,知道你是我們家的,所以就同你格外的要好——既明,不是我說你,你可得努努力了。”

  “算了算了,我上次被它踹的那一腳,現在胸口可都還疼呢。”

  好容易趕了馬車出來,這兩個人卻又偏偏都要騎馬。任勞任怨的既車夫也只能趕著一車的行李,老老實實地跟在那兩個信馬由韁的人後頭:“少爺,恕我直言——”

  “不恕。”

  穆羨魚不緊不慢地打開了摺扇,慢條斯理地應了一句。既明剩下的半句話還沒出口就被堵了回去,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半晌都沒能反應得過來:“……啊?”

  “反正每回你說了‘恕我直言’,後面跟著的直言我都不怎麼願意聽。”

  大冷天還要打扇子耍帥的穆少爺脾氣顯然不小,理直氣壯地應了一句,望著自家小廝愕然的神色,卻又忍不住自己先輕笑了起來:“好了好了——你是不是想說,咱們再這麼走下去,怕是天黑之前連京城都出不去?”

  “是……”

  居然只剩下用一個字回答的權利,既車夫只覺著心酸不已,心情複雜地嘆了一聲。穆羨魚卻只是淡淡笑了笑,目光中便帶了些許難以捉摸的深意:“我在等一個人,如果走得太快,他就追不上了……今日就在京郊住下罷。我記著這附近有一家莊院,是專門接待來往落腳的商賈的,咱們也去住一晚看看。”

  “莊院——是那種會養牛羊雞鴨的嗎?”

  墨止忽然本能地打了個哆嗦,緊張地問了一句。他敢和踏雪打商量,是因為踏雪已多少有了靈性,總能聽得懂他的話,可要是進到那種滿是家禽家畜的地方,卻無異於叫一塊肥肉自己走進狼窩裡去。一想到那些個動物湊過來一家扯兩片葉子的慘狀,小花妖就感到了深藏在葉脈中的恐懼。

  “這我還真不清楚,不過農家人大概多少還是會養一些的……”

  沒料到墨止的關注點居然在這種事上,穆羨魚一時卻也沒什麼把握,遲疑著應了一句,便望向了常在外頭跑的既明。

  終於被想起來了的既車夫含淚挺直了身子,煞有介事地清了清嗓子,才不緊不慢道:“之前沒趕上關城門之前進城的時候,我倒也在他們家住過幾次。他們家沒有羊,養了幾頭牛,平時租給莊戶們耕地。也沒有雞鴨,倒是有鵝——他們家的鵝可是真兇,感覺不比咱們家踏雪的戰力差多少,偏偏居然還是散養,聽說是用來看家護院用的……”

  忽然聽到了自己的名字,踏雪威風地咴了一聲,轉過頭舔了舔墨止的手背,又用力甩了兩下尾巴。墨止卻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輕輕拍了拍踏雪的脖子:“不行的,你要在馬廄裡面待著,不能去和大鵝打架……”

  這樣聽來,那莊院裡面顯然危機四伏,跳進盆里去睡大抵還是有些行不通了。擔心被吃掉的小花妖趴在馬背上艱難地做著抉擇,卻還是在跳上房頂坐一宿和去找小哥哥睡之間搖擺不定——畢竟要和小哥哥一起睡的話,他一定又會緊張到開花,萬一再讓小哥哥打噴嚏,他就真的只有逃回山里去修煉有成再回來了。

  懷著滿腹難以釋懷的擔憂苦惱,一直到跟著兩人進了那一座莊院,墨止依然有些心神不寧。亦步亦趨地跟在穆羨魚身後,警惕地望著那些耀武揚威的大鵝,頭頂就又怦怦地跳個不停。

  穆羨魚望著他緊張到隱隱發白的臉色,眼裡便帶了些清淺柔和的笑意,輕輕揉了揉他的腦袋:“不用擔心,還記得我教你的武功嗎?它們要是敢來啄你,把它們都轟跑就是了。”

  “對了——我是會武功的!”

  忽然意識到自己早已經不再是當初山谷中那朵柔柔弱弱的小白花,墨止的目光驀地亮了亮,握緊了手中的扇柄,只覺著自己一下子就又厲害了不少。穆羨魚含笑點了點頭,望著他手中那柄雪玉般的扇子,眼中便帶了些好奇:“這是你自己做的扇子嗎,可不可以給我看一看?”

  “可以……可以送給先生!”

  小花妖的臉上忽然就泛起了淡淡的血色,忙將手中的扇子遞了過去,又鼓足勇氣補了一句。

  先生說過,兩個互相喜歡的人交換隨身攜帶的物事就叫作定情信物。小哥哥的扇子從不離身,他也日日用妖力溫養著自己的這一柄,如果他們可以互贈給對方,大概就應該算是交換了定情信物了!

  “送給我?”

  穆羨魚微訝地應了一句,將那柄扇子拿在手裡輕輕展開。這柄扇子的式樣與他的幾乎一模一樣,握在手裡的分量也大致相類,只是材質極為奇特,扇骨並非木製,觸手溫潤白皙通透,竟像是某種極珍惜的玉髓。扇面的材質倒是和墨止身上的衣服差不多,上頭落著一副淡紫色的鶴鹿同春圖,落筆雖算不得有多精美,卻也顯得極為樸拙可愛。

  墨止用力點了點頭,卻又不敢看他的反應,只是抿了唇緊張地低著頭,攥著他的袖子不肯鬆手。穆羨魚卻也大致猜出了他的念頭,含笑半蹲了身,輕輕揉了揉忽然就靦腆起來的小傢伙,把自己的扇子放在了他的懷裡:“那先生的這一柄也送給你,就當我們是互相交換信物了,好不好?”

  “好!”暗藏心思的小花妖不迭應了一聲,自動自覺地在信物前面補上了“定情”兩個字,把那柄墨扇珍而重之地抱在了懷裡,興奮地跑回了自己的屋子。穆羨魚望著他活潑的背影,淺笑著搖了搖頭,忽然極輕地嘆了一聲,目光便轉向了那一座沉默著的巍峨宮城。

  “殿下……有人來了,在屋裡等著呢。”

  既明快步走了過來,壓低聲音通傳了一句。穆羨魚的目光略略一凝,下意識撫上手中溫潤如玉的扇柄,靜立片刻才輕輕點了點頭:“走吧,去看看再說。”

  ——

  抱著扇子一路跑回了屋子,又仔細地把門關好,歡喜得有些昏頭轉向的小花妖總算稍稍冷靜了下來。摸了摸腦袋上沒什麼異樣,才輕輕鬆了口氣,從懷中掏出了一條翠色的絲絛,把原先的扇墜換了下來,認認真真地打了個同心結。

  既然已經和小哥哥交換了定情信物,下面要做的自然就該是努力幫小哥哥打開心結了。墨止把扇子小心地揣進了袖子裡,熟練地翻出了窗子,一路偷偷摸到了馬廄。望了望左右無人,才從馬鞍下面翻出小半塊茶餅來,拆開仔細翻了半晌,果然從裡面找出了一顆完整的種子。

  一襲白衣的少年靜靜立在月光下,周身仿佛都被月色鍍上了一層瑩潤柔和的白芒。有青翠鮮亮的氣息在他的掌心緩緩凝聚,帶著充沛的如水生機,源源不斷地灌注進那一顆早已被炒制過的種子裡。仿佛有某些早已沉睡的生命也隨之被悄然喚醒,柔弱的嫩芽緩緩生發,怯生生地在夜風中打了個顫,溫順地用葉片輕輕蹭了蹭他的指間。

  “我想要知道,到底是誰把你放在茶餅裡面的,那之後又有誰拿到過這個茶餅——你還能想得起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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