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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翛心中一跳,他十分了解自己的父親,如果父親堅決反對的話,只有兩個結局,一是與他斷絕父子關係,再不然,就是用什麼手段拆散他和寧溫,絕不會有第三種選擇。父親又一向古板……

  白蘇看著他風塵僕僕的模樣,禁不住心疼,出言提醒道,“阿翛,你身為大子,當知道你父親在你身上寄託了什麼樣厚望,他盡心盡力的培養你,對你關愛備至,希望你自在活,但……”

  白蘇並沒有把話說盡,她知道顧翛能明白。

  顧連州可謂是個完美的父親,甚至比做夫君更加完美,他少年時候缺少父愛,每一步都走的膽顫,所以他做了父親,便竭盡全力的對待自己的孩子,尤其顧翛是大子,他傾注的感情和心血自然更多,而今顧翛這番作為,恐怕是令他失望至極,傷心至極吧

  白蘇夾在丈夫和兒子之間,也很為難,說實話,她打心眼兒里排斥兒子和寧溫的事,因為她了解顧翛,他與他父親一樣,一旦傾注了感情,便是全部。

  “夫人。”侍婢在門外躬身道,“主請大公子過去敘話。”

  白蘇看了顧翛一眼,道,“你去吧,莫要整理儀容,就這麼去。”

  顧翛知道母親是在幫自己,父親的軟肋,只有母親掐的最准,聽她的保准沒錯。

  看著顧翛的背影,白蘇手指敲擊著幾面。

  小七跪坐在一旁,幫白蘇揉腿,淺笑著安慰道,“夫人寬心吧,我曾聽福緣大師說,情分這回事呢,都是有定數的,大公子註定是要有這個劫,不如待福緣大師從建鄴歸來時,請他開導開導大公子,說不定就奏效呢?”

  白蘇彎著眼睛道,“小七還是這般嘴巧,我現在也懶得去管他,只求著這回能生個嬌嬌,我要把她養成媯芷那樣的。”

  “夫人也就是嘴硬心軟,哪裡能捨不得管大公子”小七並沒有接關於媯芷的話頭,每每提起,總惹得傷情罷了,她抿唇一笑,轉移話題道,“夫人要管得事兒還多著呢,可不能只想著嬌嬌,總得把十三姐和香蓉姐的婚事給定一定罷?”

  白蘇身邊的四個丫頭,十三發誓終身不嫁,定要盡心盡力伺候白蘇一輩子,香蓉巴巴的等著陸離,哪怕只求個姬妾身份,只有小七是自願被白蘇指婚給了雷胥,已育有一子,如今是顧玉的伴讀。

  二丫也是個死心眼的丫頭,見自己姐姐不嫁,說什麼也不願意嫁,舉善堂的堂主過來求了幾回親,她明明是喜歡人家的,卻死活不同意,讓白蘇硬是給捆上了花轎。

  白蘇也知道小七的好意,便順著她的話道,“她們兩個,一個倔脾氣,一個烈性子,十三心思藏的忒深,我也不知她究竟有沒心儀之人,總不能亂點鴛鴦譜吧,香蓉更不必說,我若逼她嫁給旁人,她立時就能在我面前抹脖子,但陸離……又非是我能掌控。”

  “唉,都是多情種子,我當初也只是看著雷胥長得挺好,肯吃苦,人也務實,便覺得合適,就嫁了,現如今也是過的好,也不知什麼樣的情,值得這般耗著。”小七揪著眉頭道。

  小七生著一張娃娃臉,便是如今人已經年過三十,也依舊是副孩子樣,笑起來兩個小酒窩,讓人感覺溫暖親切。

  白蘇嗤嗤笑道,“你這樣也挺好,當初香蓉也是與你一個想法,還在尚京時,她瞧上了夫君身邊一個暗衛,真真是殷勤照顧,那段時日事情多,我也忘記給她婚配,後來想起時,她卻說,情分這個事一旦久久沒有著落,也就淡忘了。可你看她現在。”

  有些人,一生也遇不到生死相許的人,不失為一種遺憾,但這種人往往都能過的幸福安寧,而另外一些人,生死糾纏,所謂物極必反,愛的太深,總容易受傷,能得到好結果的寥寥無幾。誰都不必羨慕誰,都是幸運的,也同是不幸。

  白蘇是幸運的,縱然犯了些糊塗,縱然歷盡坎坷,如今這個結果她很滿足。

  這廂兩人閒話家常,書房中,顧連州與顧翛亦在聊天,氣氛卻不甚輕鬆。

  兩人的手邊各有一隻火爐,上面煮著水,顧連州從容的煮茶,煙霧裊裊之中,若隱若現他俊美無鑄的容顏。

  顧翛卻只是用開水沖泡了一杯龍井,他現在的心靜不下來,不合適煮茶。

  “你與寧溫之事,我聽聞了,你有何話要說嗎?”顧連州一邊煮茶,清貴的聲音緩緩道。

  這等形容,顧翛知道父親是動怒了,不宜說什麼觸怒他的話,遂垂頭道,“兒,知錯了。”

  “只是知錯?”顧連州將煮好的茶倒出,攏起好看的眉頭,靜靜的看著他。

  知錯,並不等於不會繼續犯錯,顧翛一直都知道自己是錯的,但他放不下。

  顧連州見顧翛滿身疲憊的模樣,卻也沒有過於責問,只道,“你當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顧氏的大子,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我並非是見不得斷袖,但你要擺正自己的態度,那個人,不管是誰,只能是一個寵,陪你走完一生一世的,當是你的婦人,為你生兒育女的,亦是你的婦人,孰重孰輕,不要有絲毫偏頗才行。”

  “父親,”顧翛的話戛然而止。

  他想說:如若有人嫌棄母親的出身,讓她一生一世只能為妾為寵,你可願意?我也不過是瞧上一個男人,他在我心中,是與母親在你心中樣的地位啊

  只是,此話他不能說出口,不過是個男人,只因是個男人,所以,才萬萬不能。

  後續之無妄海(7)

  顧翛雖沒有直接表明意思,但顧連州又如何猜不出來,再說,顧翛是他的兒子,某些方面與他的脾性一模一樣,終究,還是退後妥協了一步,“尋個願意為你生子的婦人,只要生下嫡孫之後,為父便再也不管你。”

  這已經是顧連州最後的退讓。

  顧然和顧玉都是他的嫡親兒子,但在世人眼中,大子就是大子,不是任何人能夠替代,這種觀念在顧連州心中已經根深蒂固,與白蘇不同。

  “在嫡孫出生以前,你不許離開政陽半步”顧連州起身走出書房,在門口頓下步子,微微垂眸看他,“你好自為之。”

  顧翛沒有怨自己的父親,他知道這是顧連州溺愛,才會有這種妥協,否則絕無商量的可能,這已經比他預想的結果好上太多。

  願意為顧翛生子的婦人並不難尋,只要他一鬆口,定然有數不清的女人願意,可是顧連州口中的婦人可不是那麼好找,因為大子的母親不能含糊,縱然不是世家貴女,也得才華過人。

  有身份、有才華,又願意下半輩子獨守空房的婦人,一時半會哪裡尋的到?就算尋到了,孩子也得一兩年才能生出來,而誰又能保證,一舉得男?

  顧翛垂眸凝思。

  時五月底,已經有了初夏的炎熱,南方的瘟疫經過一冬的控制治療,已經消亡,但在這一場瘟疫之中,共計死了六萬餘人,許多良田荒蕪,即便朝廷及時調配,也錯過了春耕,導致南方元氣衰弱。

  正如寧溫所料,顧風華暫停了攻打蜀地的計劃。一切,似乎又回到了平靜。

  六月初九宜嫁娶、宜安床,顧然的婚事便定在了那一日。長未娶,顧然娶妻自然不合理,顧連州便將顧然的婚事推遲到十月十六日。

  這擺明著是給顧翛一個期限,看似短了點,但顧翛找得只是一個能生孩子的婦人,又非是互相愛慕的戀人,合適的嬌嬌自然甚多,顧翛手中有天下間最優秀的斥候,尋幾個適齡、貌美、賢淑、有才的未婚女子,自是不在話下。

  隨著時間的推移,顧翛心裡越來越焦躁不安。

  “大公子。”聲音淡然卻不失嚴謹,一聽便知道是個極重禮儀的人。

  涼亭中,顧翛轉過身來,看見台階下一襲暗紫曲裾的婦人,簡單的墮馬髻垂在身後,雙手只從廣袖中露出指尖,微微交握在腹前,一張平淡無奇的臉,恭謹,卻讓人不覺得卑微。

  十餘年,十三已經蛻變成一個可以獨當一面的管事。

  “十三姨。”顧翛起身相迎。

  “大公子請坐。”十三步上台階,在蓆子上跪坐下來,從袖子中掏出一張名帖,“您送去的名帖,夫人已經看過了,只去掉了其中三名,夫人道,其餘的請大公子自行定奪。”

  十三將名帖推到顧翛面前,微微垂首,“大公子可還有話要奴婢轉達?”

  “沒有。”顧翛看著那張精緻的名帖眼睛有些刺痛。

  十三見他有些發呆,半俯身道,“既然如此,奴婢告退。”

  縱然十三變得不再卑微,比從前更加沉穩,性子卻是沒有多少改變,不該說的話,半句也不會多問。

  “十三姨,你定然也知道我的事吧?”顧翛懶散的靠在欄杆上,微抬眼看著十三。

  一襲玄袍,胸襟半敞開若隱若現的露出結實的胸膛,俊美至極的面上慵懶中帶著幾分疲憊。然十三一直低著頭,站在亭口,應了一聲,“是。”

  “你怎麼看?”顧翛想知道,這個平凡又似清心寡欲的女子,究竟能給出什麼樣的建議。

  若是對旁人,十三定然是一句“不敢妄言”,但她看著顧翛長大,對他的性子也十分了解,他向知道的事情,定然會弄出個結果來,遂道,“若是讓奴婢說,大公子定然會不慡快,所以奴婢只能說,大公子只求隨了自己心意便好,奴婢縱死,也護著您。”

  “那照你自己的想法呢?”顧翛問道。

  十三依舊垂著頭,靜了一會兒,答道,“妄念,莫要生,莫要想,若是生了又斷不掉,那便帶進棺材裡。”

  頓了頓,她道,“奴婢妄言了。”

  她說,不切實際的念頭,就不要生出來,不要去想,如果不小心生出了不切實際的念頭卻又斷不掉,那就只有埋在心底,帶進棺材裡。

  顧翛忽而一笑,“我便不該問你,你這拘束的性子,怕是永遠也改不了,不過,十三姨,我可是發覺你的心思了,既是說了一半,便說說那人是誰吧?”

  十三淡淡道,“奴婢什麼也沒有說過。”

  顧翛嘆息一聲,也不再繼續盤問,既然她把那個人深深埋在心底,打算死也不說出口,顧翛便不再逼迫,但同時他腦海中閃過許多個人影,以十三現在的身份,什麼人是她不敢想,不能想的呢?師傅?還是父親?

  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兩人符合條件,可見她每次面對這二人時,神態沒有絲毫變化,顧翛也了解十三,她不是一個擅長演戲的人,那麼這個人又能是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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