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躺在榻上,輾轉反側,無意間瞥見牆上掛著一把琴,便將錦囊塞入懷,攜琴出了房門。

  顧連州在院中的石榻上盤膝坐下,院中樹影婆娑清風伴月,一襲白袍落拓,略有些濕的墨發披散在身後,用蒼青色帛帶松松系起,山嶽河川般俊朗的容顏在靜謐的夜色下宛如亘古存在的神像,他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輕撫了兩下琴弦,彈奏起《普安咒》,這個曲子,白蘇曾經彈給他聽過,能令人平心靜氣。

  然而,一首既活潑又寧靜莊嚴的曲子,在他手下流瀉而出時,竟然只有寂寞。

  月中天。

  白蘇坐在鳳棲殿後的水榭上,月華如水,靜靜鋪在她的身上,那一雙隔花掩霧的眼眸中倒映著湖面上波光粼粼,仿佛泛出幽幽的水光。

  白蘇身上的傷在大巫的醫治下好的極快,現在除了被上有一道傷口結痂還未脫落,其餘的都已經好了,受傷的地方有些泛白,但好在白蘇本來就很白,若是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

  春徐站在廊下,悄悄的打了個呵欠,秋香用胳膊肘戳了戳她,示意她去提醒提醒,再這麼坐下去,恐怕要到下半夜了。

  春徐進偏間取出一套寶藍色寬袖背衣,向坐在湖邊的白蘇走去,將衣服抖開輕輕覆在白蘇身上,躬身道,“夫人,快子時了,夫人身上還有傷,當好好休息才是。”

  白蘇望著夜色里寬廣的湖面,久久不語。

  春徐忍不住又催促了一句,“夫人?現在是否就寢?”

  “你去睡吧,我再坐會兒。”白蘇的聲音一如風過竹林,在秋日涼涼的夜裡,聽起來雖然舒適,卻令人莫名覺得有些冷。

  春徐不禁腹誹,說的好聽,您不睡,哪個敢睡?

  腹誹歸腹誹,她還是乖乖的站到廊下,一臉為難的衝著秋香微微搖頭。正在此時,夏花從主殿的後門中出來,手中還端著一碗藥。

  春徐不禁怔了怔,問道,“這麼晚了,端藥來作甚?”

  “陛下說過幾日要在太平城設宴,屆時要正式冊封娘娘為後,巫只好加大藥量了。”夏花道。

  春秋嘆了口氣,天下女子何其之多,為何陛下非巴著一個有夫之婦不放呢?更何況又不是貌美天仙。

  伺候白蘇這麼久,春徐至今也摸不清她的性子,看著白蘇一天到晚吃了藥就知道睡覺,睡醒了覺便坐在這個水榭上,一坐就到深夜,看她的神情又不像是在發呆,也不知究竟在想些什麼,根本沒有什麼真性情可言。

  “你給娘娘端過去吧。”夏花把藥交給春徐,道,“你也知道,自打那日我頂撞了娘娘,她雖不曾怪罪我,卻至今也不待見我了。”

  春徐點點頭,接過藥,朝白蘇走去。

  夏花看著春徐越走越近的背影,眸中閃出一絲寒光,之前她日日燃的香是滇南所產的一種紫研花所制,那香本身無毒,但只要今日這一碗藥下肚,白蘇的記憶便會抹的一乾二淨。

  “娘娘,請用藥吧。”春徐把托盤放在木地板上,輕聲道,“娘娘身上的傷快好了,大巫說這幾日多加一副藥。”

  春徐不敢說實話,怕觸到白蘇的逆鱗,反而更不好勸藥。

  白蘇動了動,目光落在面前的藥碗上,雕琢鳳紋的白玉碗中盛著黑褐色的藥汁,溫玉色澤柔和,而藥汁在月光的照she下反she出鏡面一般的光亮。

  “反正我在此處也出不去,這藥不吃也罷。”白蘇聲音淡淡。

  春徐心知必須得讓她吃下這藥,萬一到了封后之日,她的傷還沒有好,到時陛下怪罪下來,自己的小名恐怕不保,於是柔聲勸道,“夫人,傷好了人也舒坦些,過幾日福緣大師進宮來給太后講經,到時您也可以求陛下放您出去聽經。”

  春徐是聽見白蘇每日晚上睡覺前都會誦經,猜她是信佛的,故而拿此事誘惑她。

  白蘇心中微微一動,問道,“你說是,福緣大師?”

  見白蘇很感興趣的模樣,春徐心中一喜,連忙道,“是呢,福緣大師乃是得道高僧,平時想聽到他講經,要守在寺外幾日幾夜呢”

  “很多人想聽他講經嗎?”白蘇深感欣慰,想多聽一些關於佛教之事,畢竟,這是她唯一能為媯芷做的事。

  “天龍寺前每日都擠滿了人,許多人都備了乾糧在外頭守候,就為了聽他講一回經呢”春徐也不曾誇張,近幾年來一直戰亂不斷,流民失所,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多少人處於苦難之中,而福緣和尚受了白蘇的提示,帶領全寺的人在這些地方為人講經。

  這個過程艱難危險,還曾險些被人當做妖言惑眾的妖孽給活活燒死。但他們本就是苦行僧,死在劫難之下,是福分,所以當福緣和尚被架上火堆,一群身著灰衣僧袍的和尚並沒有想像中的掙扎,他們盤坐在火堆四周,一齊吟唱**,那時場面的肅穆,令在場每一個人都被感染。

  人們看見一襲僧袍雙手合十端坐在火中的福緣,慈眉善目帶著悲天憫人的神情閉目,烈火之中寶相莊嚴,誰人能說這樣的人是妖孽。

  當福緣和尚從火中被救出來時,眾人發現他居然連僧袍都不曾被燒毀,人們頓時覺得,也許冥冥之中真的有佛祖在庇佑著這僧人,又或許,是那些和尚

  於是有些沒有飯吃又沒事做的流民,便去聽他講經。

  原來,佛在未成佛之前,也受了諸般苦楚,於是佛能體會世間的諸多苦,所以也更加的慈悲,只要你相信佛的存在,佛便會護佑著你,即便死於困苦,死後也能夠登西方的極樂世界。

  這樣的一個信仰,很容易便攻破了那些處於困苦中人的心,佛教便這般紮下了根。

  真的有佛嗎?白蘇聽春徐給她講的事跡,心中不禁疑問。

  “哎呀瞧奴婢都只顧著說這些,藥都涼了,奴婢去把藥熱熱。”春徐滿臉懊悔,她本來是打算說一半,留一半,等白蘇喝了藥再講,可是說到福緣和尚的奇事,一時激動竟忘記了勸藥。

  夏花心裡直接想把春徐給拖出去砍了,這副藥她熬了兩個時辰,若是再熬就來不及了,今晚這位娘娘也不知抽什麼風,竟在水榭上坐到半夜,如果斷一晚紫研花香,再服用藥不知道會不會有問題。

  夏花見春徐端著藥出去熱,便主動接手。

  夏花出去後,秋香湊近春徐悄聲道,“你有沒有覺得夫人鬢邊的白髮似乎變多了?夫人每日除了睡覺就是呆坐,你說會不會是生病了?”

  平素即便她們看見白蘇頭上有白髮也不敢議論,白蘇頭上的白髮增長緩慢,她們日日看著她,自然不曾發覺,可是方才月光之下,白蘇轉頭的一剎,秋香分明覺得那白髮比之前多了許多。

  “你這麼一說,倒真的是,明日我再細看,若果然多了,再將此事回稟給陛下。”春徐想起來,夏花曾說過要找大巫求藥,抹掉白蘇的記憶,她懷疑是夏花下了藥。

  靜了一會兒,夏花已然將藥熱好,再次交給春徐。

  春徐接過藥,稍微遲疑了一下才端到白蘇面前。

  夏花心裡也憋氣,若是四下無人,她硬給白蘇灌下去便是,哪裡需要受這份罪

  “娘娘,藥熱好了。”春徐把藥放下,心一橫,不管有沒有毒,索性就讓她喝下去,再說幾遍有毒也只是放抹去記憶的藥,又不會死人,夏花是陛下的護衛,還是不要得罪為好。

  第二卷強強相遇第277章陪我喝酒

  第277章陪我喝酒

  白蘇用手試試碗壁,淡淡的收回手去,“等會兒再喝,你且與我說說,福緣大師何時來。”

  春徐本只是拿這話哄白蘇喝藥,誰知她竟當真了,要知道,加大藥量就是為了讓她早點病癒,到時候太平城參加封后大典,太平城雖離此處不遠,但白蘇勢必要提前過去做準備,能不能等到福緣大師過來還難說呢。

  “怎麼?”白蘇疑惑的看著有些發怔的春徐。

  春徐回過神來,笑道,“無事,奴婢正回憶上次太后宮裡的婢女說的是哪一日來著,瞧奴婢這性子,竟是不記得了,請娘娘恕罪,容奴婢明日過去再問問。”

  白蘇微微挑了挑眉,明知道春徐是藉口,卻也不拆穿她,只是轉而問起了另一件事情,“寧溫依然要封我為後?”

  春徐心中一驚,難不成是自己表現的太明顯了?竟被她一下子看了出來。

  事實上,還真是她表現的太過明顯,原本因著白蘇不喜,所以春徐一直都順著白蘇的意思,喚“夫人”,這今晚不知怎麼的,竟隨著夏花喚起了“娘娘”,春徐在這宮中混了這麼久,雖算不得特別聰明,卻很會看風向,若不是寧溫有了定言,她是不會這麼利索的就改口。徒惹白蘇不快,她的日子也不能好過。

  春徐被白蘇震的一時也忘記了勸藥,白蘇面上帶著淺淺的笑意,端起藥碗,輕輕吹了吹。

  她這慢條斯理的動作,簡直讓後面的夏花小心肝一會提起來,一會兒摔下去,雙拳握的緊緊的。

  白蘇把藥碗湊到嘴邊,夏花覺得大事已成,才微微鬆了口氣,卻見白蘇又轉頭問道,“寧溫打算什麼時候封后?”

  春徐心想反正陛下也不曾下令不許泄露,便是說與她聽了,也沒有什麼大礙,“藥快要涼了,您還是先吃藥吧,稍後奴婢再與您細說。”

  夏花瞥了春徐一眼,覺得她終於幹了一回正事。

  白蘇緩緩起身,端著藥碗走到圍欄邊上,迎著月光細細看那皎潔的玉碗,披在身上的寶藍色外衣長長的衣擺拖在身後,綻開成一個扇形,蜿蜒旖旎,她微微向前探身,身上的外衣倏地滑落下來。

  春徐怔了怔,心想,難不成半夜喝個藥還需舉杯邀月、吟詩作對?

  在眾人還未反應過來她要做什麼的時候,她忽然將玉碗中的藥汁倒入了湖中,聽著汩汩的水聲,夏花深深覺得自己被當猴子耍了一回。

  白蘇彎身將玉碗放在圍欄上,轉身回屋,經過夏花身側時,淡淡提醒道,“下次要更有趣些,更隱秘些,你這樣低層次又沒有新鮮感的手段,有些損壞後/宮威名。”

  歷來後/宮之爭都是陰毒殘忍的,各種宮斗花樣繁多,手段層出不窮,白蘇可是久聞了的,所以算起來,夏花的手段,委實算不上別出心裁。

  “唔,算起來,你這也算不錯的了,畢竟寧皇的後/宮還比較弱。”白蘇似乎甚為理解夏花手段為什麼這麼不高端的原因,她等了這些日,居然還沒有一個人能夠陰到這鳳棲殿的,怎麼說那日看著也都是名門貴女,這效率是低了點。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