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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次的宴會除了顧風華之外,沒有多少人攜帶美姬,有些人是為了討素女歡心,另外一些人則是文人學士,純粹過來拜會素女,宴會儼然成了詩文交友會。在這樣一個氛圍的宴會上,顧風華如此行為,怕是尚京獨一份了。

  不過幾日,白蘇這首詩在文人界中再次引起了不小的轟動——如此弱質女流,竟作出這般狂放的詩詞,委實令人驚訝了。

  隔日,白蘇便接到了景福樓詩會的請帖。

  對於詩會,白蘇實在沒有任何興趣,便是去了難免又是一番抄襲剽竊,便推掉了。

  因著這首詩,更有許多人研究起了禪道,了解佛門清修之後,便更覺得此詩狂放不羈,越發的與顧風華的性格貼切了。

  隨著這首詩傳遍尚京,城中唯一一座寺廟,萬緣寺的福緣和尚竟向白蘇發了邀貼。

  那日便是在城西化險為夷,白蘇猶還記得寺廟旁邊的藍花楹樹林宛如仙境,還有......那個如謫仙一般的顧連州。

  成妝院中,白芽奇蘭散發著淡淡的蘭花香氣,白蘇身著已經青衣儒裙靠在塌上,手中握著一本《德鈞集》,目光呆滯,顯然神思已不知飛去何處。

  而十三正垂眼躬身站在她身側,稟報這幾日的事情。

  “十三姐......”十二打斷十三,一臉擔憂的看著在院中塌上靜坐發呆的白蘇,“小姐近些日來發呆的情況越發嚴重了。”

  十三頓了下,看向媯芷,“醫女,小姐身體可還好?”畢竟白蘇前兩天勞累的接近虛脫了。

  “死不了。”媯芷正埋頭揀藥。白蘇現在的身體只是比平常人弱了幾分,已經不會動不動便暈厥。

  “小姐,小姐!”十二湊近白蘇大聲喚道。

  白蘇嚇了一跳,捂著心口,斥道,“對待病人要溫柔!”

  十二不以為然的掏掏耳朵,嘟嚷道,“十三姐可溫柔多了,她跟您稟報了半晌,您可聽進去半個字了?”

  “呃......”白蘇噎住,厚著臉皮問十三道,“剛剛說了什麼?”

  “小姐,您吩咐的事情已經辦妥了,奴婢從雲霧茶舍取出二十金,定下一間要出售的鋪子,那鋪子得有小半畝地那麼大了,後頭還有個小院,幾間房舍,奴婢親自看過了,正合您要求。只是那地方在景福樓附近,地價高,須一千金。”十三沒有絲毫不耐,又重頭娓娓說來。

  白蘇點點頭,一千金可是筆不小的數目,城西那四座相連院落加起來才不過價值一千金而已。

  十三頓了一下,見白蘇沒有接話的意思,便繼續道,“近幾日有七張帖子遞來成妝院,遲蓉姑娘說,這些是老爺篩選過的,請小姐在其中擇幾個去赴宴。”

  十三從袖袋中掏出一沓請帖遞給白蘇。

  “福緣大師的帖子是哪張?”白蘇將花花綠綠的請帖在塌上一字擺開。

  十三拿起一張白色請柬,白蘇接過來仔細看了看,素白的信封上只有一個大篆的“禪”字,隨意舒展,不似一般篆體那般中規中矩。

  白蘇拆開請柬,略略掃了一眼,奇怪道,“大家不是說佛法禪道是偏門左道嗎?為何父親還留下它。”

  十三道,“奴婢妄自揣測,老爺是因連州公子與福緣和尚關係匪淺,故而才留下他的請帖。”

  白蘇盯著那個“禪”字許久,才道,“今日便去拜會福緣大師吧。”

  稍微收拾一下,白蘇換上一件青色儒裙,帶上媯芷和十三,乘馬車到萬緣寺便恰好是剛過午時。

  寺門口的小沙彌問明身份,竟也忘記招呼,飛奔進了院內。

  白蘇定定看著寺廟旁已然落盡的藍花楹,心中生出一陣恍惚,譬如夢境,美的太飄渺,而今看著空蕩蕩的枝丫,不禁有些惶惶然。

  那顧連州,是否也是一場荒唐的夢呢?

  “阿彌陀佛。”

  有人唱了一聲佛號,白蘇抬頭看過去,只見松木的拱門前站著一名青衣和尚,約莫三十歲上下,五官端正,身材瘦削頎長,兩腮深陷,一副營養不良的模樣,可是那一雙眼長的極好,狹長平和,帶著悲天憫人的顏色。

  “大師。”白蘇雙手合十,向他行了個佛禮。

  福緣和尚有些發怔,深深的看了白蘇一眼,又唱了聲佛號,“阿彌陀佛,施主請進。”

  聽著熟悉的佛號,白蘇心中微微泛起一絲暖意,無論古今,這句佛號始終不曾改變。

  禪房中十分簡陋,遠遠不如白蘇後世見到的那般精緻,一個不大的房間裡,僅有一張木幾,幾張糙席,茶具也是用竹節充當。

  白蘇抿了口茶水,清雅的竹香溢滿唇齒之間,別有一番風味。

  “大師,初次拜會,素略備了一點薄禮,還望大師不要推辭。”白蘇道。

  十三不用示意,便將一包白芽奇蘭,和幾包可輔治風寒的花茶送到福緣和尚面前。

  福緣和尚淡淡的看上一眼,向白蘇微微點頭謝禮。

  “素知道大師乃是出家人,必不喜凡俗之物,只特地托人弄來這些好茶。”白蘇面上掛著淺淺的笑,令人覺得無比溫和。

  媯芷看了白蘇一眼,她見過各種神態的白蘇,慵懶的,堅定的,黯然的,無情的,卻從未見過這般祥和的模樣。

  福緣倒也不曾客套,“施主灑脫隨性,貧僧便也不拘泥世俗了。”

  白蘇知道她說的是那首禪詩,詩中所寫之人,身為和尚卻夜宿鴛鴦塌、醉在美人懷,對於禪之一字,是悟在心中。白蘇本是拿這個風流和尚暗喻風華公子,可是卻忘記了這般放浪形骸的作風,對於還在苦行修禪的佛門弟子來說,是多大的衝擊。

  白蘇道,“素本不是佛門弟子,如此卻是妄作了,但素以為,‘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只要心中有佛,敞開胸襟,俗世間的虛妄,不過是過眼雲煙罷了。”

  福緣和尚微微垂眸凝思,“阿彌陀佛,施主所言有理。”

  白蘇鬆了口氣,佛教大乘小乘從來爭論不休,幸好福緣和尚倒是個廣納言論之人,並沒有什麼明確的分派。

  如果歷史還是按照白蘇那個時空的發展,佛教總有一天會發揚光大,信徒遍布天下。白蘇在它幼弱之時,只要微微使一把力,不管這力氣有沒有起到實質性的作用,日後它一旦發展起來,便會成為她最強大的後盾。

  只是它發展的時間可長可短,這也不是白蘇能夠掐算的,只是占一步先機。雍國人只認為佛教是旁門左道,卻不曾說它是妖魔邪道,所以不管有沒有用,總之沒有害處。

  與福緣和尚論禪,不知不覺一個下午便過去,只見天色已晚,便不曾留她們用齋。

  十三奇道,“這些僧人不知禮數的嗎?卻連留飯也不曾。”

  白蘇笑道,“他們是清修,不近女色,不食葷腥,不飲酒,福緣大師能請我過來,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十三不解的搖搖頭,不知如此清苦是為了哪般。

  從寺中出來,見門口多了一輛馬車。一名灰衣小廝正候在馬車前,看見白蘇她們出來,躬身而立,十分有禮。這是雍國的規矩,凡是下人見到貴人,必須恭謹。

  白蘇只看了一眼,正欲登上自家馬車,卻見遠遠的林子中走出一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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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卷女人只是禮物第五十五章再遇顧連州

  那人一襲淺青錦袍,瀟灑落拓,臂彎中斜斜夾著一架古琴,風姿翩然。

  白蘇頓了一下,麻利的爬上車。

  待十三個和媯芷都登上車時,只聽那個清貴的聲音道,“客人都走了?”

  小廝接過古琴,答道,“回公子,那幾位客人方才出來,福緣大師應是空了。”

  原來顧連州是來找福緣和尚的,只是福緣和尚正在待客,他便去了林中相候。

  “走吧!”白蘇安撫住又失控的心跳,催促道。

  馬車動了起來。顧連州聽見車中白蘇的聲音,不禁多看了幾眼馬車,微風將車簾拂起一角,透過半遮半半掩的薄綃,嬌小蒼白的面容若隱若現。

  白蘇察覺到他的目光,轉眼看他,隔著薄綃只能隱約辨出面容,然他一襲淺藍袍服,站在那裡的樣子宛若挺拔的孤松獨立,丰姿雋慡,湛然若神。

  顧連州隱約覺得她有點眼熟,卻也不曾在意,轉身領著那小廝進了寺院。

  馬車上的白蘇緊緊捂著心口,垂眉不語。

  天色擦黑,成妝院中,十二已經著急的開始打轉了,一會兒去院門口看看,一會兒又去熱飯菜。

  倒是十一安定了不少,她看著站在廳門口張望的十二,輕笑道,“十二,你看你,都望穿秋水了,小姐只是回來晚點罷了,說不準回來的路上便在景福樓用餐了。”

  十二頭也不回的道,“小姐不愛在外頭吃。”

  沉默了一會,十一道,“十二,你不覺得......小姐待十三姐和醫女很是不同麼?”

  十二聽出她聲音里有些鬱郁,這才回頭道,安慰道,“十三姐精明能幹,醫女醫術高超,小姐自然看重她們的,小姐待我們不也很好嗎?”

  “小姐每次有什麼事情都瞞著我們,帶著十三姐和醫女出去,留我們在院子裡擔驚受怕,十二,我真的很怕這種日子。”十一幽幽道,雙眸中噙著盈盈淚水。

  十二驚訝的瞪著雙眼,“你這是在怨小姐?!就算小姐有事瞞著我們,那又如何?她是我們的主,從來都沒有必要向我們交代什麼,莫不是小姐待我們太好,你已忘記自己身份!”

  十二雖然常常在小事情上和白蘇鬧騰,可是她心裡從未忘記過自己只是一個奴隸,能遇到這樣好的主子,便須得心懷感恩。

  “十一,我在人伢手中被輾轉買賣的時候,便只是夢想著能穿一次沒有破洞布衣,吃一回飽飯,從來沒奢望過會有一天,像現在這樣.......”十二說著,也有些哽咽,她實在不明白十一怎麼還會抱怨,她每天也害怕,怕一覺醒來自己依舊衣不蔽體,被關在滿是餿味的糙房裡,等待有人來買她。

  十一的眼淚撲簌簌的掉下來,打濕身上那件粉色繡蝶深衣。

  “十二,我也感激小姐......”十一抽泣,從袖中掏出帕子拭淚,“我只是,忘不了我娘死前跟我說過的話,她說,一定要脫離奴籍,就算死,也一定要死的清白,決不能,決不能像她一樣,如畜一般被扔在亂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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