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2 證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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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孫勝得了沈如意的令,回到萬壽宮宴之時,沈夫人和壽安侯夫人已經拍桌子擼袖子,已經是分分鐘就衝上前撕扯到一處的架式,沈家和劉董兩家身後各自有人站後面撐腰,弄不好就是個大混戰,整個長樂宮戰火一觸即發,其他觀戰者根本吃飯這件事都給忘了,各種小眼神齊刷刷地對準了鬧事中心的旋渦。

  他遺憾哪,這要不是在他負責的地兒,鬧出事兒來頭一個找黑鍋背的就是自己,他還真想親眼瞧瞧這幾位夫人撕到一處頭破血流的壯觀場景。

  可惜時不我與。

  孫勝遙望混亂的戰局,打心眼兒里不願意摻和進去。

  宮裡向來是個局勢瞬息萬變的地方,多少世家名門冉冉升起,瞬間沒落,是個最不能按常理推斷的人。

  尤其他們那位皇帝,口味之雜就不說了,指不定哪天又看上哪家閨女,一朝飛上枝頭變鳳凰,到那時可能一個白眼都被人記恨上,腳下自己踩出來的坑不要太多。

  就只說皇帝越發冷峻詭譎的心思,連那些老狐狸大臣們都猜不透。

  平日倒是不聲不響,也不苛責下人,看上去冷冰冰,但還算得個好主子。但是瞧那對太后果斷幽禁的勁兒,和大臣們頂上也半步不讓,甚至動用了先帝一朝都不曾動用的廷杖,該下手的時候絕對的不留情,手段強硬,可不是個好相與的。

  哪怕皇帝沒有牽怒過無辜宮人,孫勝還是不免心生敬畏,知道皇帝寵個女的就寵上天,恨不得天下所有稍有姿色的女子他都避過去,生怕一個不留神將未來的娘娘無形中給得罪了。

  要說。劉家董家那可也都是風光一時的外戚,劉太后更是享承明帝一朝繁華,直到這位新皇帝登基日子才越過越不好,董家卻是章和帝親自提上來的,高官厚祿,擺明是要讓劉董兩家對掐的陣式。

  事實證明,董家也的確不負皇帝厚望。死咬劉家不放。把劉家沒咬死也弄丟了半條命。

  可是最後呢,卻是八百年就被摒除在政治中心旋渦中的沈家不費吹灰之力,坐收漁翁之力……

  皇帝有錢任性還多情。有什麼辦法?

  寵一個就寵上天,唯一破局就是等什麼時候輪到下一個。

  正所謂皇帝寵妃輪流做,指不定明年到誰家。皇帝老丈人、大舅哥,那名額是大大的!

  孫勝半分不敢耽擱。趁著三方不沒混戰到一處,見縫插針就將沈夫人給請了出來。忠勇侯夫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自家小婆母真要和人打起來,哪怕她懷著五個月的身孕也是不能獨善其身,要衝到第一線的。

  沈夫人一聽沈妃相請。便不再戀戰,趾高氣昂地衝著壽安侯夫人那一堆一塊拋了個得意的眼神,昂首闊步挺著小胸脯就和孫勝走了。

  壽安侯夫人氣了個倒仰。臉色都青了,咬牙切齒地衝著沈夫人離開的方向啐了一口:

  「賣女求榮。也有臉得意!」

  永昌侯夫人拉了拉她的袖子,勸道:「行了,鬧到皇上那兒,咱倆家也都落不著好。」

  董家一聽是這個道理,立馬就坐回了原位。

  他們也是讓壽安侯夫人給罵的熱血沸騰、義憤填膺才跟著起鬨。人家劉家好歹還有個太后活生生立在後宮——雖然也是形同幽禁,可他們董家……人都沒了,就有個外三路的親戚讓董皇后一早給帶進宮去,本想著幫忙爭寵,誰知道根本就入不了皇帝的眼,有也和沒有是一樣的。

  「反正都落不著好了。」壽安侯夫人氣呼呼地一屁股坐回去,椅子猛地晃了晃,好懸沒就此碎裂開來。「難道現在龜縮在一邊,成天提心弔膽,走路都怕踩死螞蟻這樣,咱就落著好了?」

  「大嫂,佛爭一柱香,人爭一口氣——要是讓沈家給騎在脖子上拉屎,咱還有臉面面對京師這麼些個世家大族?」

  嘔,旁邊桌的外命婦有幾個心臟的,好懸沒讓她說吐了。宮宴上吵架就夠離譜的,還扯什麼屎啊尿啊的,能有點兒當朝太后本家的臉面嗎?

  永昌侯夫人都忍不住扶額,特麼說得大義凜然,好像就沒被董家騎在脖子上拉過屎似的。

  常言道,胳膊擰不過大腿,天大地大,在大晉國土上誰還能有皇帝大?他們老劉家一向自詡天下獨一份,連皇室子弟都不看在眼裡,現在不還是讓人皇帝收拾的服服帖帖,他們捧上天的太后都被軟禁了,還得瑟什麼呀?

  普天之下還有哪個不知道他們這皇帝想一出是一出,寵上沈妃,就連沈妃放的屁都是香的,更不要說人家一門二後的娘家沈氏一族了,也就壽安侯夫人個拎不清的,膽敢在萬壽宮宴上叫囂。

  皇帝是個護短的,沈萬年攪進買兇殺人案,明明錦衣衛里都有證據,是要定忠勇侯的罪了,生生就那麼憑空抹去,當什麼事兒沒有,人家大搖大擺地脫身,高居廟堂之上。

  「你可就閉嘴吧,大庭廣眾之下,你還怕流言傳不到皇上耳朵里!?」永昌侯夫人斥道,只覺得腦瓜仁一陣陣地抽疼。

  旁人躲沈家還尚嫌不及,也就壽安侯夫人腦子自小估計是騎馬騎多了,讓馬帶驢給踢壞了。

  問題是她腦袋瓜子再不好使,難道壽安侯就沒告誡過她,讓她最近消停些,別乍眼?

  一想起壽安侯那個小叔子,永昌侯夫人連嘆氣的力氣都沒有了。要說這對夫妻倆,當真是天上一對禿尾巴鳥,地下一雙爛樹根,個頂個兒的脾氣火爆,腦袋瓜子一根筋,有勇無謀全靠大嗓門。

  家門何其不幸!

  xxx

  將沈夫人和忠勇侯夫人請到偏殿,沈如意並未直接在暖閣相見,而是吩咐宮人們好茶好點的侍侯著,全跟沒這倆人什麼事一樣,她在暖閣該怎樣還怎樣。瞪著一雙美眸,還是有些難以置信地上一眼下一眼打量蘇迎。

  這個娘娘腔,居然是她……

  也對,她就是女人啊,肯定娘到沒邊兒。

  「這回你總算信了我吧?我跟你說,以後劉董兩家且有得折騰呢。」蘇迎扯動嘴角,無奈地一笑。斯文俊秀的臉上竟生生讓他擠出一股我見猶憐的味道。「其實你早就信了。只是心裡說服不了自己。」

  「你還需要其它別的什麼證據嗎?任何你經歷過的一切,你和小皇帝大婚初|夜,還有重生蕭小玉和皇帝第一次的姿勢——」

  「為什麼都是這種限|制級的話題……」沈如意撫額。

  「這些旁人肯定是不知道啊。」蘇迎坦蕩蕩地攤手,「如果你需要我更多舉證,別的我也可以啊,比如小樹林裡還有一袋三十兩的銀子沒被皇帝發現給挖出來呢。」

  「……」好吧。她徹底相信了。

  他不說,她都快要忘了好麼?

  沈如意算看出來了。蘇迎進門時哆哆嗦嗦扭扭捏捏分明是又害臊,又忐忑,生怕她不信他,現在篤定她相信他了。就開始趾高氣昂,吊起來賣的節奏,很有幾分穩居上風的架式十足。

  原來她也有這麼欠欠的表情。讓人看上去就想揍一拳。

  好吧,她現在算是徹底直觀地了解到平日氣的皇帝牙痒痒。恨不得撲上來狠咬她一口的那種迫切心情。

  「你說……我什麼時候死的?」沈如意突然問。

  「章和十一年四月二十六,」蘇迎嘆了口氣,又眼淚巴巴地望過去。「我可不想頂著這張臉,這副身體活著——不過既然我回來了,就斷斷沒有讓我自己再死一次的理由!」

  「我、們,只要把後年四月二十六那天的死劫躲過去了,就沒我什麼事了!」

  說到這裡,蘇迎突然士氣滿滿,只有這個時候,沈如意覺得他身上還有那麼一丟丟男子漢氣慨,看著不那麼讓人覺得彆扭。

  沈如意嘆了口氣,「我向皇上開口,把你從東宮要過來——」

  「不要!」蘇迎突地尖叫,雙手捂臉。

  可是哪怕他動作再快,沈如意還是看到了他臉紅通通一片,滿目羞澀:「我不要,我可不要他看到我這副德性!你不要,我是不認的啊!」

  沈如意一噎,好吧,樣子確實是猥瑣了些,感覺怪異了點兒,估計皇帝知道後,會不那麼舒坦一丟丟……

  可是,就這麼明目張胆地撂挑子真的好嗎?剛才口口聲聲的,二人齊心合力斷金呢,誓言扔也扔的太快了!

  「你就窩東宮裡?還是我給你調其他地方?」

  蘇迎也覺得自己的反應委實大了些,囁囁地道:「你自己想想也能明白我的感受,這麼個身體,怎麼見他?不管他是個什麼觀感,我是立馬一頭撞死的心都有了。」

  「……我了解。」

  蘇迎心道,廢話,你不是我?你還能不了解?

  別說公開他的身份在豹房他的眼皮子底下生活下去,就是隱姓埋名作個名副其實的小太監,只要蕭衍在身邊,她根本連頭都抬不起來,臊也能臊死他!

  「總之避過那一天,你活著,我自然而然就會消失了,結局皆大歡喜。」

  「話說,」他突然皺眉,「你怎麼不問刺駕的是誰?」

  「……是誰?」沈如意眯起眼,她能說麼,她直到現在還沒回過神來仔細想這個問題。

  「你不是說你替皇上擋了一刀就死了,難道當時就知道兇手是誰了?」

  蘇迎指了指太陽穴,意思是腦子啊。

  「明年年底的時候,西梁會再次犯境,陸續十幾場小規模的騷擾邊境,還有南燕小動作不斷,似乎也看西梁鬧事是大是小再見機行事,只是大晉內部還算安穩,沒大的天災*。」

  「刺駕,在我看來可能是外部勢力滲入,想讓大晉群龍無首,趁機大舉來犯;還有一種可能就是內部之爭。」

  蘇迎忽地壓低了聲音:

  「劉董兩家別看以前掐的歡,自打沈家冒出頭來,這倆家可算是找到了共同的話題,友好地攜起了手,互動很是頻繁。」他道:「在不說和尚的幻象里也好,還是真正存在過的也好,新皇帝登基,變了天,但天也沒塌。只不過現在董氏不在了,只有個劉太后。」

  「而皇上和劉太后的關係始終不見好轉,劉太后也好,董家也好,鋌而走險擁立新君,也不是多麼匪夷所思的事。」

  沈如意垂眸,她聽明白了,蘇迎的意思還是內部爭鬥的可能更大一些。

  畢竟,皇帝出巡的路線也不是事先公告天下,大多是秘密行進的。能將線路打探出來,再行布置就已經是一件難事,結果是她為求皇帝擋刀死了就可以知道,必定是攻到了皇帝眼皮子底下,近在眉睫的情況下,她無可奈何之下才會寧願一死以保持皇帝。

  「你的意思,是……仁壽宮?」

  蘇迎聳肩,「明年太后和皇帝會鬧的更僵,曾經一度太后想要示好,皇帝順水推舟也想緩和彼此的關係,畢竟皇家的親眷關係,為天下所矚目,大臣們也都死死盯著,皇帝也不敢做太出格。」

  「人,其實就是那麼現實。董氏死了,董家有心無力,沒人牽頭誰敢打刺王殺駕的主意?如果董氏還活著,她翻出天來我都信。而劉家就不一樣了,劉太后還在宮裡,哪怕和皇帝撕破臉,身份也在那兒擺著,想要在劉家一呼百應,是太簡單的一件事了。」

  「你覺得呢?」

  沈如意笑了,「我覺得怎麼樣又能如何?全憑你一張嘴,我捅到皇帝那兒去也全靠一張嘴。他倒是會信我,可是無憑無據,他要怎麼治劉家?」

  「只能像你說的,坐等。守株待兔,只得到那時候,提醒皇帝順藤摸瓜了。」

  蘇迎直點頭,和自己說事兒就是省事,說上句就知道下句,省時省力更省心。

  「劉太后扶持太子,想必不會一點風聲都不漏。正好重生後我就到了東宮這小太監身上……我也不想回皇上身邊,就索性待在東宮裡中,萬一有個風吹草動也好及時通知你一聲,早有防範。」

  「你看,如何?」他問。

  沈如意默,她雖不贊同,卻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唯一的辦法。

  她現在一舉一動都受到各方矚目,尤其皇帝監視的小眼神像黏到她身上了一樣。

  她就是調個宮人到身邊,都不一定會折騰出什麼事來,更不要說東宮太子身邊的人了,這麼曖昧的地方,隨隨便便都能傳出來她殺害太子的一萬八千種方法。(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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