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7 沆瀣一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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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如意一如既往地待在長樂宮,少於後宮妃嬪打交道。

  前朝的事皇帝從不與她說,後宮之事倒是從耿進忠口裡陸陸續續得知不少,例如她紅顏禍水的名頭,禍國妖姬的聲望。

  因為她自打隨章和帝進宮以來甚少在公開場合露面,還未與後宮眾妃嬪熟悉,就在御花園和董皇后對上,硬是強龍壓住了地頭蛇一戰成名。極少人見過她,所以籠罩在她身上的懸疑色彩,經過成日間閒的發霉的眾妃嬪一番腦補,儼然成了擋在後宮這片天上的一隻黑手。

  神秘而邪惡。

  每每聽耿進忠繪聲繪色講宮裡那些關於她的傳說,沈如意都不由得聽得入了迷。

  那根本不是關於她,而成了引人入勝的故事。

  而那勾的她心痒痒的故事,要不是某天被突然而至的皇帝聽了去,勃然大怒之下令陳槐徹查,掃蕩整改後宮一番,特地貶了兩個才人一擼到底成了宮女——

  其實沈如意倒真心覺得皇帝不必如此,反正她也就是聽聽圖個樂呵。

  要說名聲這東西,以往她是最重視的,可能是死了幾回,換了個不是自己個兒的身體,連臉都不是自己的,那臉皮也就越練越厚了。

  沈如意在長樂宮裡混吃等死,每天樂呵呵的,除了吃就是睡,要麼就是逗皇帝,她只當董皇后禁足的日子一到,放出來之後她這好日子也就結束了。

  誰知昭陽宮那邊兒一直沒動靜,一點兒要緩陽兒的意思也沒有。

  進了八月,整個後宮就在為中秋節忙碌,今年雖說皇帝沒有在中秋節上顯擺她的意思,像她還是趙婕妤時那麼大張旗鼓。只但是宮裡歷來的慶典都少不得皇后作陣。否則各方調度還是會有一定的影響。

  而如今是皇后健在,一切都交由下屬的兩位妃子作主,帝後的裂痕已經攤在檯面上,擺給朝廷和天下的百姓看。

  自從蕭小玉西梁國細作的身份爆出來,儘管皇帝做了周密的安排,沈如意還是不可避免地心提到了嗓子眼兒。可令她意外的是不論是太后的仁壽宮,還是董氏的昭陽宮。安靜的都跟墳場似的了。一片死寂啊。

  如果這倆都是賢良淑德,不理世事的,就再好也沒有。

  可問題是劉太后和董皇后一個賽一個的心思重。野心大,能眼睜睜看著她做大,這麼個千載難逢的機會都放過去——她怎麼想怎麼都覺得那麼玄幻呢?

  沈如意直到有一天終於憋不住問耿進忠了,他才如是回答:

  「皇上不想神仙娘娘知道。您就裝不知道吧。」他詭異地一笑,笑的她這小心臟激靈一個寒顫。

  他從來都說是忠心護主。可是怎麼看都是個奸臣的料子。

  「小的只是聽說……聽說啊,」耿進忠一再強調是『聽說』,細長的眼睛閃著賊光,直到看著沈如意認命地點頭。認同他的『聽說』論,才心滿意足地道:

  「來源何處,小的就不便多透露了。免得傳出去,小的失信。以後就再也打探不到最保底的消息了。據說前天太后請皇上過去說的就是神仙娘娘的身份問題,結果被咱們皇上當面就給駁回去了,把一切能推的是推的乾乾淨淨,您在皇上的口裡就是朵盛世大白蓮一樣的存在——不過太后也不是吃素的,皇上說什麼都不信,倆人吵的驚天動地,好似皇上甩袖子走了,把老太后氣的嗷嗷直哭,算是徹底鬧掰了。」

  沈如意默。

  這麼詳細準確,如在現場,三百六十度無死角的爆料,也就是跟在皇帝身邊的心腹人陳槐能知道的這麼多了。

  還用得著耿進忠這麼神秘兮兮的,一副打死也不說的架式?

  要說皇帝為她,算得上是仁至義盡,能做的所有事都做了。

  沈如意心裡又酸又甜,甜的是皇帝那片心,酸的卻是始終世事難料,她一次次重生,似乎除了把皇帝那因她而起的病給治好了,她這身份卻是一次比一次棘手,越發不得安生。

  若真還有下一次,總不會是國讎家恨,和蕭家世世代代的仇敵吧?

  亦或……她想的太好了,下次變個老太監,來段禁|忌之戀?

  嘔……

  沈如意不知怎麼就想歪了,那臉上一會兒青一會兒紫,一時間好不精彩。

  xxx

  中秋宮宴如火如荼地展開,唯有沈如意如置身事外一般。

  直到中秋節當天,皇帝親自領著她一大早便到仁壽宮給劉太后請安。

  他們到時,一眾妃嬪已經按序列就座,不同於往年爭奇鬥妍,個個兒打扮的人比花嬌,也不知道宮裡最近走的是什麼簡樸風,一水兒的清湯掛水,穿金戴銀的也就最上位那張臉拉長的跟張馬臉似的劉太后,其餘人等估摸著是把所有家當都鎖小庫里,穿了件最稀鬆平常的衣裳出來。

  知道的這是一年一度的中秋宮宴,不知道的還當是清明節到了呢。

  反觀沈如意,自從得知皇帝安排了楚青青所謂的親戚趕在中秋前趕來相認,她便時刻從自身做起,為免左都御史找了江州府的人相認,她那張臉就變成了調色板,大畫布,什麼妝濃艷畫什麼妝,一天三變,總有一款適合她。

  要說她也是死過幾回的人了,對人性還是有基本的了解的。

  那些江州百姓本身見著皇帝肯定就發怵,指不定連話都不用說就嚇尿了。

  況且他們熟悉的不過是江州府的那個蕭小玉,她沈如意雖頂著蕭小玉的臉,但氣質風度到底是另外一個人的,再配以她那張幾乎難見真容的臉,她就不信那些百姓還敢一口咬定,拼上污衊皇族的名聲也指認她。

  當然,因此過關了最後。也不枉皇帝對她的一片真心,若是究竟失算,那也是天註定,他們努力過也就罷了,不會怨天尤人。

  所以,沈如意這是歷經小半個月經驗所得,在所有妝容中挑了烈焰紅唇妝來配著皇貴妃這身金黃色的吉服。一出場便艷驚四座。光芒萬丈,把一屋子人都給鎮住了。

  眾妃嬪心裡那叫一個五味雜陣。

  特麼,就這身衣裳。把皮扒了都夠她們一瞧了,更不要說那冷艷的臉蛋兒自帶的囂張氣焰披頭蓋臉而來,生生要嗆死她們啊!

  她們是都沒有爭寵找死的心,可是也不得不說。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

  她們現如今個頂個地得扔啊。

  這位禍國妖姬初進宮就敢單挑皇后。把霸氣側漏的董皇后抽成了豬頭擠兌回昭陽宮面壁思過,連太子稍帶腳都受了罰,其戰鬥力可想而出。她們擺明車馬就是不想和皇貴妃硬碰硬,出席宮宴都不敢往漂亮了弄。生怕乍眼惹了皇貴妃不高興——

  可見皇貴妃這身裝扮,小下巴揚的高高的,要不是衣裳顏色不對。不知道的還真以為這就是大晉的皇后呢,仿佛與生俱來的一股子招人煩惹人厭。又讓人惹不起的氣。

  自皇帝進殿,殿內就凝著一股冷空氣,四周靜的針落可聞。

  要說劉太后也真能豁的出去,不愧先皇這麼多年給寵出來說一不二的脾氣,皇帝請完安就被晾到那兒,絲毫緩和的意思都沒有。

  給台階也不下,示好也不接。

  真真鐵骨錚錚的一個漢子啊。

  沈如意眼觀鼻鼻觀心,頂著一張妖姬的臉行的是賢妃的范兒。

  她跟在皇帝身邊總不會吃到虧,可她也不願真當導火索,眾目睽睽之下就讓劉太后撕破臉當炮仗給點了。

  只是想像總是很美好,現實實在太骨感,劉太后陰沉的眼神始終在她身上轉悠,儘管沈如意面上不顯,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整個後背都濕了。這就是八月中,衣裳多少厚了些,否則七月盛夏,非得透了衣裳露了丑不可。

  「蕭小玉。」劉太后微微揚高了聲音。

  沈如意只覺得心臟撲通的一聲巨響,耳根子幾乎沒震聾了。

  太后這是當面鑼對面鼓,想來個面對面撕破臉?

  沈如意微微垂著頭,不等她有所回應,便聽與太后同坐在上位的皇帝清冷的聲音道:

  「母后喚錯名了,皇貴妃楚氏,閨名青青。所謂西梁細作不過是人云亦云,有心人故意顛倒黑白,母后歷來耳聰目明,萬不可被小人蒙蔽。」他頓了頓,又繼續道:「為免此等誅心言論再起,朕已請皇貴妃兄長即日進京。正巧今日宮宴,朕便邀了他們進宮與皇貴妃相見。如此,也就沒人再敢在皇貴妃身上編排抹黑了。」

  蕭衍目光冷凝,掃視下面正襟危坐的一眾妃嬪。

  「朕知後宮有人以訛傳訛,數人已被押入慎行司,按律自治。你們這些人不修德行,成日家無所事事就知道東家長西家短,論人是非。若再有人犯,你們的妃嬪也不用做了,直接去浣衣局給太監洗衣裳——」

  「朕今天說了,就當你們懂了,別讓朕再跟你們廢話。」

  這話一說出來,別說嚇尿了一眾妃嬪,撲通通全跪到地上,連劉太后那臉色都不好了,白裡帶著青,青里透著紫,跟塊混到一處顏色不明的調色板一樣。

  皇帝這話說是給妃嬪們聽的,可話里話外的意思,可是半點兒沒摟著,敲的就是太后。

  沈如意舔舔唇,這些個妃嬪都跟下餃子似的全跪地上,就她一個明晃晃地和皇帝、太后坐在椅子上,倒顯得她好生突兀。

  跪,還是不跪,這是個問題。

  正想著,便聽劉太后聲音冷硬地道:「皇貴妃的兄長即日進京?正巧,左督御史似乎為趕在中秋節回來與家人團聚,也緊趕慢趕地趕回來了。聽說,今天早上就進了城了。」

  特麼,左都御史個老奸賊把他都給算計裡頭了。

  蕭衍一聽,心口窩就好比挨了太后一萬個窩心腳。

  左督御史這是拿他當羊肉片涮了,奏摺上說了個日子,反手就將他一軍,提前了不只十天就回了京。

  他安排的皇親前腳進京,左督御史後腳緊隨其後就跟上來,說是巧命打死他也不信。分明是京師里有人和左督御史沆瀣一氣,早就聯起手來要坑他啊!

  特麼的,他也不怕腦袋上被扣上欺君的罪名!

  「哀家也邀了左督御史進宮,正巧,咱們一會兒就見見吧。」劉太后捧起茶盞,輕輕呷了一口。「皇貴妃的身份真真假假,總要弄個清楚明白,不若堂堂正正驗上一驗。」

  蕭衍怒極反笑,臉都青了。

  「朕竟不知,何時後宮竟可干政,甚至連朕都越過去,可以邀大臣進宮了?」

  劉太后端著茶盞往桌案上一推,臉子也撂了下來。

  「皇上此言差矣,不過是個宮宴,先皇在時邀個把臣子進宮同慶,再是平常不過。怎麼,小時候的事,皇上這麼快就都忘了?」

  「小時候也是父皇作主邀約,母后所邀不過大臣親眷。」蕭衍寸步不讓。

  「好,果然是先皇的好兒子。」劉太后笑,只是那笑容里摻雜的情緒太過複雜,讓人一時間看不出是在表揚還是諷刺。「哀家以後會注意,此事便不在討論範疇之內。」

  呸你個不在討論範疇之內,是還要討論什麼,討論多久?!

  沈如意還沒在心裡罵開,跪地上的一眾妃嬪就先腹誹上了。

  特麼,她們進宮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了,遇上個神經病皇帝不說,看上誰克誰。她們一個個老姑獨處,寂寞難耐也就算了——太后和皇帝這倆貨愛討論什麼就討論什麼,前提是就不能讓她們起來再討論?

  讓她們起身,這倆貨是能死是不是?!

  你一言我一語,是要把她們這脆弱的小膝蓋全都跪碎了,才會放過她們是不是?

  連皇帝一根兒毛都沒摸過,肉湯都沒喝過,就成片成片地變成了殘疾妃嬪,不僅在大晉歷史上,估計千百年後她們也成了名了,丟了份兒了。

  眾妃嬪熱血澎湃,卻完全沒入了皇帝和太后的眼裡。

  劉太后意味深長地道:「哀家知道,皇上得個可心人兒不容易,捧在手裡跟個寶兒似的。你是哀家的兒子,你高興,哀家看著難道會不高興嗎?只是,大晉百餘年的基業,蕭家老祖宗捨命打下來的江山,傳到皇上這一輩……不容易,不能有半點兒閃失。」

  「若皇貴妃清者自清,見上一見左督御史,安了眾朝臣的心,又有什麼不好呢?皇上?」(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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