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3 心思各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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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耿進忠默默地低下頭看看沈如意腳下,有影子,應當不是鬼魂來的。

  可說起這話,咋就這麼滲人呢?

  他以前不是沒有聽姜貴妃提起過,記得當時他還覺得長的伶伶俐俐又漂亮,可惜瘋顛顛的壞了腦子……誰知道報應來的如此之快,這才半年來的就投胎回來了?

  ——是拿什麼肥催的,長這麼快?!

  「娘娘,」耿進忠咽咽口水,抹抹額頭忽悠悠冒出來的冷汗,一臉便秘狀。「您有交待只管吩咐,小人連個屁也是不會放的,萬死不辭啊!」

  沈如意似笑非笑地瞧了他一眼,沒說什麼就往殿內走,直到回了裡屋,

  開口將眾人稟退,耿進忠就知道不好,直覺想隨大溜就跑。

  當然,他這也就敢想想。

  就這位新主子的得寵勁兒,整個京師誰人不知哪個不曉?

  宮裡天天翻新花樣兒的謠言傳回來,皇帝牽著新寵遊山玩水,愛美人不愛江山憑地遭人恨。如果這點資訊尚嫌不足的話,去到京師大街上四下里,有帝妃新近出來的各種消息,有從各大臣府里傳出來的,也有純粹是以訛傳訛亂編的。

  若是謠言不足為信,就單單皇帝親自送這位新貴妃進宮,那捧手裡怕摔著,含手裡怕化了的德性,他也看出來這位可實打實的受寵,至少不比死了的姜貴妃差多少。

  現在告訴他,這位正是瘋了個癲的姜貴妃?

  是要活活嚇死他嗎?

  「娘娘娘娘娘——」

  耿進忠磕磕巴巴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如意一揮手打斷,斜倚在百年黃花梨木的美人榻上揚起惡意滿滿的笑:「耿總管,不記得我同你說過什麼了。總還記得我要你在宮外打理的幾個店面?」

  沈如意在頂著姜貴妃那身皮的時候就為了避免將來死了之後,連老本都讓人連鍋端,半文錢都沒留下。

  皇帝個不靠譜的,指不定哪天病好了,身邊弄她個七八十個寵妃都手拿把掐的,誰還在乎她呀?

  能為她打算的,也就只有自己。

  這才拿了小私庫讓耿進忠在京師裡面找幾個好的店面。前面聘個掌柜。後面找個替身老闆,她卻坐在最後面只管投資和收錢。

  前一次死亡之前,她眼睛已然瞎了。也沒大精力管耿進忠的進度,全權交給他負責。

  今日,卻是她驗收成果的時候了。

  耿進忠一聽新貴妃一句話就叨到了重點,這等秘密事天知地知他知還有瘋瘋顛顛的姜貴妃知。便再不可能傳入第三人耳朵。

  這分明就是——

  「還魂啦,有鬼呀!」耿進忠臉上肌肉抽搐。看著又像哭又像笑,把沈如意看著愣眉愣眼的,連嚇唬他的心都沒了,也是哭笑不得。

  正這時卻見他一個倒仰哐當一聲倒地上昏迷不醒。

  這。也太脆弱了……

  沈如意嚇的連忙起身過去,俯身一看耿進忠那張白白的臉已經鐵青一片,緊緊閉著眼睛。眼皮還直抽。

  當時她蹲下身子,狠狠就往他人中上一掐。只聽嗷地一聲尖叫響直,耿進忠騰地坐直了身子,不知是疼還是嚇的眼淚吧嗒吧嗒直流:

  「娘娘娘娘,小人醒了——謝娘娘救命!」

  「沒事了?」沈如意笑眯眯地問。

  耿進忠點頭如搗蒜,邊抹眼淚邊把這半年來的業績連忙報上去:「幾家店面都開始在京師小有名氣,有了穩定的客源,尤其最開始選定的金店,已經闖出了名氣,款式新穎多變是眾多姑娘小媳婦的最愛,只是還都在往好的方向前進,還都沒有回本。」

  一說生意,他總算來了神,不再哆哆嗦嗦跟遇著厲鬼索命似的毫無生氣,眼珠子都冒綠光。

  這就是個天生的買賣人啊,沈如意暗嘆,可惜進宮做了太監,不然就照他這鑽錢眼兒里的性子,估計發家致富是分分鐘的事。

  沈如意示意他站起來講,於是一主一仆兩人邊走邊聊,很快就把耿進忠膽里的寒氣給消的差不多。

  尤其沈如意扶他那一下子感覺到手是有熱乎氣的,再想她之前說的那話,人家是個神仙,他這麼不恭敬地拿仙當鬼使,全是他的罪過啊,當下立馬態度又是更加恭敬。

  正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沈如意一句話只開個頭,耿進忠就沒個不吐實話的,不管是道聽途說得來的消息,還是空穴來風,只要他知道的,就沒半個字隱瞞。

  「神仙娘娘,現在宮裡自從幾次您死——我是說換了個身體,據小人所知就沒幾個覬覦咱皇帝陛下,就有幾個迷戀皇上臉蛋身形的也全是意yin,半點兒不敢往上靠,生怕像您似的讓皇上給剋死了。」

  「宮裡還是董皇后做主,不過太子上個月和太監們玩兒的時候掉進水池子裡,養了大半個月。太后因此責備了董皇后,狠狠落了皇后的面子。劉董兩家在宮外勢同水火,現在卻是董家完勝,劉家被壓的大氣兒也不敢喘。只是在宮裡,劉太后近來也不知哪根筋不對,越發愛攪合,攏了不少妃嬪,私底下沒少給董後下絆子,太后和皇后的爭執愈發表面化,也是越演越烈。」

  沈如意點頭,「你看,皇上現在還是傾向董家?」

  耿進忠默,「神仙娘娘——」

  「只管說,我還會去皇上面前告你狀,說你給我打探小道消息不成?」

  「小人也看不准,只是怕影響您的判斷。」

  沈如意輕笑,「你只管說,我只管聽。」

  「唉,」耿進忠這下心裡有數了,「那小人可就說了。照小人看哪——皇上好像根本就不在意他們兩家,也沒個傾向。倒是將您——姜貴妃的父兄都封了,也挺抬舉的,別人都說皇上這是走董家老路。讓董家敲打劉家,卸磨殺驢這又要讓姜家制衡董家。不過畢竟姜貴妃不在了,在宮裡沒有倚仗,姜家在外面卻不敢翻出幾尺風浪,乖覺的很。也不依附劉家,也離董家遠遠的。」

  沈如意點頭,正要開口贊這姜家主事是個拎的清的。便聽耿講忠繼續道:

  「不過姜家老大媳婦沒了。卻是娶了沈二姑娘——就是原本沈皇后那個沈家,被皇上趕出宮的沈二姑娘。姜沈兩家聯了姻啦。神仙娘娘,您說這事兒也是怪了。」

  真是怪了。沈如意默默地呲牙。

  這算是她的功德一件不?

  若不是她化身姜氏,姜家長子不會隨父進京成了皇親;要不是她原身沈如意坑了皇帝一把,皇帝也不會厭惡瀋吉祥到那種程度,連宮也沒讓進直接攆回家去了。

  合著她就是個牽紅線的。功德無量啊。

  只是,怎麼就沒聽沈萬年提起過?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她問。

  「半個月前啦。」耿進忠嘖嘖直搖頭,一臉惋惜。「要說沈家一向是個倒霉催的,自從沈後一死,沈家就沒落著好。這位二姑娘總算老姑娘嫁出去了。合該是好事一樁沖沖喜了吧?誰知道江州府聯名上告沈萬年的摺子就遞上來了——」

  沈如意頓時一驚,緊緊攥住椅子扶手,杏目瞪的溜圓。

  「告沈萬年什麼?!」

  耿進忠一怔。「娘娘與沈萬年是舊識?」

  沈如意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輕輕咳了咳以手掩飾。

  「那倒不算。只是我在民間也聽說過西梁軍隊攻打江州的時候,是沈萬年率全城軍民一起抵抗,才等來皇帝的大軍啊。」

  「您這是從哪兒聽說的?」耿進忠眨眨眼睛,「明明是西梁大軍攻擊江州城,正趕上皇上大軍親至,狹路相逢,西梁軍隊去的時機不對,就打一塊兒了嘛。皇帝隨即就解了江州之危,繼而發現窩藏在城中的西梁細作,正是與沈萬年曖昧不清的一個客棧老闆娘,據說倆人勾打連環很是火熱。」

  沈如意心時頓時一涼。

  「京師就是這種說法?」

  耿進忠遲疑地點頭,「神仙娘娘,您不知道這大戰前後總會有無數謠言,真真假假的咱也分不清。如果皇帝身邊帶著史官還好,總有個識文斷字的能記下來,那肯定是確鑿無誤了。只可惜皇上這次半個史官也沒帶,身邊一個個都是武將,一人一張嘴,誰知道誰真誰假?」

  是啦,皇帝!

  沈如意突然靈台清明。

  皇帝親歷其中知道沈萬年的功績,也知曉她的身份,只要皇帝能站出來說一句,還怕洗不清沈萬年身上的誣名嗎?

  可是,為什麼她這心懸在嗓子眼兒,就是不落底呢。

  她問:「皇上……怎麼說?」

  「江州聯名遞上來的奏摺是送到內閣的,內閣幾位元老把一堆有的沒的奏摺全送到皇上那兒,但是……皇上留中,未發。」

  沈如意一聽,整個心都涼了。

  所謂留中未發,皇帝本就知根知底,要是想替沈萬年說話,還用留什麼中,開誠布公地說也好,下個旨意也好都能救了沈萬年,可是偏偏留中……

  她知道皇帝疑心她與沈萬年,可是一路上倆人如膠似漆,算得上甜甜蜜蜜的。她還只當總算攏回了皇帝的心,那變|態的小心思沒總琢磨她和沈萬年那點兒芝麻綠豆的事。

  她再想不到,居然皇帝背地裡早起了花花腸子。

  耿進忠眼瞅著新貴妃一口小白牙咬的嘎嘣脆,咯吱咯吱地響,暗暗心驚,隱隱察覺出問題出在哪裡,正是他提起沈萬年被聯名上報這兒啊——

  阿彌陀佛,他啥也不知道。

  旋即擺出一張人畜無害的臉來面對沈如意。

  沈如意哪有心思看他是個什麼反應,她只怕皇帝這心思一歪歪,疑心她與沈萬年,便藉機除了他——

  若真是如此,她真真死的心都有,再沒辦法昧著良心討皇帝的好。什麼愧疚都是狗屁,他殺了她親哥!

  只是這時機,正是皇帝與內閣眾臣撕破臉,火都頂到腦瓜頂兒了,她說出自己真實身份來,只怕火上澆油,皇帝一氣之下弄死她也就罷了,為了自家老哥也算死得其所。可是萬一皇帝的火一發不可收拾,一把火燒了她還不夠,再把沈萬年也加上,她也算是作死作出了新技能新篇章。

  ——不過,也因為這時機,皇帝與內閣撕逼,也或許無暇多顧,倒給了沈萬年一個喘息的機會。

  也給了她獨|立思考的時間,好好想一想要如何將傷害減到最低。

  起碼除了她,不要連累了無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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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如意的封妃聖旨始終沒下,哪怕在後宮行走都是名不正言不順,不過卻也省了她每日去昭陽宮請安的禮儀。

  皇帝與禮部尚書撕逼範圍擴大,團結了一批忠心為國,為免皇帝被女色所迷做出令人髮指事來的大臣,共十六名大小官員集體跪在長樂宮,跪請皇帝放還村姑楚青青。

  君臣正式掐到了一處。

  只是內閣就有兩位,除李季還有個刑部尚書兩個最老的內閣大臣領頭和皇帝站到了對立面。

  如果說先前皇帝氣炸了肺,還想著繞道解決問題,免得徹底撕破臉,將來不好收場。

  誰知這倆人是越給臉越往鼻子上蹬,把皇帝的臉打的啪啪的。

  這不是勸諫,根本就是在挑釁皇權,拿皇帝不當一回事,存了心要藉此事拿捏住皇帝。

  可想而知,這一次如果成功,以後他們遇到和皇帝意見不一致,就會採取這種行之有效的辦法逼皇帝就落。

  可以說,現在雙方都已經脫離了原本的計劃,咬著牙咬著勁,是君權與臣子之間權責的交鋒。

  直到從早上一路跪到中午大太陽正當空,皇帝的耐心已然到了極致,居然就動用了至少三十年沒被皇帝使用過的廷杖。將大臣們全部就地按趴在地,施行杖行。

  本來皇帝看著有老弱病殘的,意思意思,杖責十杖讓他們知道知道他的決心也就罷了,誰知道越打越有人叫囂,甚至言語間把皇帝就歸到了昏君,色令智昏那一撥,嚷嚷著要皇帝不是放還了村姑楚青青,而是應該直接一杯毒酒賜死。

  讓臣子逼到這份兒上,蕭衍手邊兒的桌案又被一掌劈開兩半。

  一路從十杖加到三十杖,有人已經奄奄一息。

  正在這時,只聽尖細的唱駕聲遠遠傳來:

  「太后娘娘駕到!」(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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