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7章 蕭宏番外(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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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宏死後,有很長一段時間處在一片混沌之中,到他再次有意識時,鼻尖縈繞著龍涎香混合著瑞腦冰片的的氣味,掙扎著睜開眼,有繡金色龍紋的帳幔閃爍著細碎朦朧光影,果然皇帝是受九天庇佑的嗎?死了都能乘著御輦上黃泉?

  可是有什麼用呢,他還是死了,世人都說皇帝萬歲,哪有能真正萬歲的,甚至比一般富家翁還短命些,做皇帝要操勞的事情太多,留下心上人在世間掙扎,他死了也放不下。

  「陛下,您醒了?可覺得哪裡不舒服?」

  汪福祿湊過來問他,跟在他身邊的還有李御醫,託了個棉包墊著他的手腕來給他診脈。

  怎麼會是汪福祿呢?他是父皇的大太監,便是到了底下,也該去伺候父皇才是,他死時沒要求自己身邊的宮人殉葬,或許,是父皇看他沒人伺候,派了自己身邊的宮人來伺候他?父皇還是一如既往的疼他,可他卻對父皇的愛妃有了不該有的心思,父皇不來看他,或許就是因為這個吧,他也沒臉去見父皇了。

  這個李御醫,也是父皇在位時的專屬御醫,可是他人都死了,還要御醫做什麼?難道鬼也會生病?

  「陛下心脾俱傷,嘔血竭力,如今醒來還是要保持心情舒朗,按時服藥不作傷神,方能養生。」

  汪福祿抹著眼淚跪在皇帝床前:「陛下節哀,二皇子最是孝順,定然不願見您為他傷神傷身,太后娘娘已失愛孫,再擔憂陛下,身子也吃不住啊!陛下為人父為人子,身系大梁江山,要振作起來才是!」

  皇帝一言不發,冷眼看著周圍人的悲愴神情,他們在說什麼?二皇子是說靖北麼?太后是哪個太后?總不能是說寧氏吧?難道是說梓桃,他死前封了梓桃做太后的,痛失愛孫?她哪個孫子死了?

  不對,汪福祿喊他陛下,天無二日國無二君,如果汪福祿是父皇派來伺候他的,管他叫陛下,那他管父皇叫什麼?太上皇?

  皇帝一雙厲眼逡視四周,發現門帘處站著的兩個宮女,是他幼時見過的乾元殿大宮女紫荊和芍藥,如今瞧著還很年輕。紫荊在父皇死後做了尚宮局的一位尚宮,不知道是什麼時候死的,總有四五十,難道死了還返老還童?做鬼也要保持自己最年輕時的美貌嗎?

  是了,鬼是能幻形的,大概她們愛美,不想做個老鬼,想做個漂亮的女鬼。

  不知他是什麼模樣。

  皇帝讓人拿鏡子來,鏡中一張臉風華正茂劍眉桃花眼,大概是他二十幾歲的模樣,應該是他剛登基的時候,不是他死時兩鬢斑白衰老孱弱的模樣。

  若他一直能以這個模樣陪伴在梓桃身邊就好了。

  皇帝照著照著,卻越看越不對勁,怎麼覺得鏡中人與他有些不一樣呢?這好像不是他的臉,他幼年時貪玩,磕在了御花園的假山石上,右邊眉梢處有一塊小疤,雖也不影響美觀,但每每照鏡子都能看到,他不是多愛美的人,也沒想過用祛疤痕的藥去掉它,但是現在看,怎麼沒有了呢?

  皇帝看向汪福祿,再看這屋裡的擺設,與他死前乾元殿的擺設很不一樣,那窗台上擺的是富貴竹,他喜歡擺桃花,如今不知什麼時節,或許是沒有桃花,便擺了竹子。多寶閣上有一對天青釉大耳瓶,還有個古銅製自鳴鐘,上頭刻了古老的西洋花紋,沒有鑲嵌任何寶石,古樸中透露著底蘊,卻不是他一貫愛的華麗風格。他受梓桃影響,喜歡那些大紅大紫的東西,父皇倒偏愛清雅之物,這乾元殿的擺設,看著是父皇的一貫風格。

  也是,他才來,之前的日子想必是父皇住在這裡,如今他住進來了,那父皇去哪裡了?投胎轉世去了?不等他醒來便走了,果真是對他失望至極,連與他最後的話別都不願麼?

  「朕住進了這裡,父皇去哪裡了?你們怎麼不跟著他走?」

  皇帝照了半天鏡子,忽而問了這句沒頭沒腦的話,嚇得汪福祿支在地上的手一軟,整個人頭臉著地,鼻子都磕疼了。他卻顧不得揉鼻子,顫著音兒道:「陛下在說什麼?您是夢到先帝了嗎?」

  什麼叫他們怎麼不跟先帝走?難道跟著他去陰曹地府嗎?

  皇帝滿心疑惑,鬼還能做夢?汪福祿等人的言行讓他心中打起了鼓,只面上卻不動聲色,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問汪福祿:「朕昏睡了多久了?如今是什麼日子了?」

  汪福祿道:「陛下睡了兩日,今兒是八月二十四了。」

  八月?他死的時候都十一月了,也不知道這陰間的時辰是怎麼算的,難道他死了快一年了?

  皇帝心有疑慮,多年的帝王生涯讓他養成了心思不外露的習慣,讓汪福祿把黃曆拿來給他看看。

  汪福祿拿了黃曆過來,他一眼便看到封面上寫的乙亥年,怎麼會是乙亥年呢?他死的時候是丙申年,離下一個乙亥年還有三十九年呢,這到底是怎麼搞的?

  宮裡用的黃曆都是欽天監精製的,背面寫了當時的帝制年號,皇帝將黃曆翻到背面,看到尾端寫了行小字:宣平六年欽天監製。

  宣平六年?如今是父皇在位年間?這一年他記憶很深刻,梓桃進宮了。

  宣平六年八月二十四,那時候梓桃進宮不過小半年,但她位分升的快,他也記不清這時候她到什麼位分了,但應該還住在灼華居,灼華宮是在她懷了寶兒之後才修建起來的。

  不對不對,重點不在這裡,既現在是宣平六年,當時皇位上坐的是父皇啊!怎麼汪福祿會喊他陛下呢?

  他忽然有了個大膽的想法,再次舉起了琉璃鏡,將鏡子稍稍後移,別過頭去扯開了耳朵來看,他耳後有一顆痣。

  琉璃鏡脫手,從絲滑的被面滑落至地上,地上鋪了毯子,鏡子掉在地上沒磕破,發出了一聲悶響。汪福祿忙拾起來,小心翼翼地問:「陛下可是哪裡不舒服?」

  皇帝肅靜不語,心下卻已驚濤駭浪,他這張臉是父皇的!他與父皇長的有六七分像,初看鏡中人他以為那是年輕時的自己,但他眉梢的疤痕沒了,父皇耳後有一顆痣,這分明就是父皇的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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