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息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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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絲被送進了慎刑司,好在紅菱和崔嬤嬤聽說了這事忙忙趕了過來,在平溪閣門口守著,見梓桃出來急忙迎上去,紅菱見了梓桃就想哭,梓桃也想,但這是在外頭,她們得忍著。

  梓桃被她們扶著一路顫顫巍巍的回了灼華居,前腳剛進了門,梓桃的眼淚就洶湧而來,在院子裡就抱著紅菱哭上了。

  「紅菱,我差點死了。」

  紅菱抱著梓桃給她拍背,也是淚流滿面:「沒事的,回來了,回來了就好。」

  崔嬤嬤看著院子裡抱頭痛哭的主僕倆,第一次懷疑起自己的選擇來,在這宮裡,蠢人是活不久的,主子善良可愛得寵,待她們也好,她以前是全心拱衛,但今兒這事,主子著實處理得很糟糕。碧絲那小蹄子什麼時候叛變的她也不知道,這怪不了主子,但主子在有皇帝偏幫的前提下都洗不清罪名,說句難聽的,簡直就是扶不起的阿斗,回了自己的地方不想著如何洗清罪名,還要先哭上一陣,讓她說什麼好。

  錦簇等人圍著梓桃安慰,崔嬤嬤看了一會兒也上前勸慰,總算將人先帶進了屋裡,花團用柚子葉泡了水,給梓桃灑了幾把去晦氣。

  梓桃進屋之後,將所有人都遣散了,只留了紅菱在屋裡,她的心思很好猜,怕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了,因著一個碧絲,如今待灼華居這些人都不相信。

  崔嬤嬤嘆了口氣,好不容易才得了主子倚重,又要打回原形,有什麼辦法呢!只有主子選擇奴才的,沒有奴才選擇主子的。

  梓桃和紅菱在內室說話,紅菱將碧絲罵了一遍又一遍,她早就覺著碧絲老往主子跟前湊不可靠,果然是個奸的,只怪她沒有盯緊了,早早的卸下了防備,才讓碧絲有了可乘之機。以後她一定要打起十二萬分精神,灼華居這些人,一個都不能信。

  梓桃哭了許久,如今一個人呆呆的坐著,紅菱也不是多聰明的丫頭,想不出什麼法子給梓桃脫罪,也說不來什麼好話,安慰了幾句後,就陪著她發呆了。

  水小儀失子,皇帝安慰了她幾句,她聽說皇帝竟然放過了陸梓桃,當下便崩潰了:

  「陛下!婢妾沒了孩子!那是你的孩子呀!陸梓桃害死了咱們的孩子!你為何還要偏幫她?」

  皇帝看著水小儀歇斯底里的模樣,想到了不久前梓桃誤以為自己失了孩子痛哭流涕的模樣,心裡只覺煩躁,他也不知為何,同樣一件事情,在不同的人身上發生,他的態度卻截然不同。

  「是不是她害死了你的孩子還未有定論,朕會查清楚還你一個公道,你好生歇著吧!」

  說罷一撩衣擺起身走了。

  皇后忙忙道了句:「水小儀好生歇著,芳嬪,勞煩你照看水小儀幾日,本宮記著呢!」說罷跟著皇帝出去了。

  餘下眾人敷衍幾句便也都散了,水小儀這輩子估計就這樣了,實在沒什麼值得她們留下來安慰的。

  世態炎涼,皇帝冰冷的態度就是眾人轉舵的風,水小儀今日早上還是萬人追捧的明珠,如今明珠掉進了泥潭裡,沒人想把它撿起來,讓它永遠陷著吧!

  陸梓桃,這一切都是因為她!

  芳嬪看著表情怨毒陰鷙的水小儀只覺頭大,好端端的怎麼就讓她攬上了這個爛攤子,水小儀若是個明理知事的還好,偏偏是個狠心沒腦的,照顧她能得什麼好?

  陛下呀陛下,你當真是無情,眼裡只有你的新歡,連孩子沒了都不管,更別提我這個舊人了。

  皇帝出了平溪閣,抬腳就想往灼華居去,皇后隨後出來,叫道:「陛下要去哪兒?」

  皇帝腳步一頓:「朕回乾元殿。」

  梓桃剛被禁了足,嫌疑未洗清,他若就這麼去灼華居,豈不是明擺著告訴眾人他偏袒梓桃,雖然他偏袒的已經夠明顯了。

  皇后看著背影匆匆的皇帝,嘴角泛起一抹冷笑,轉身往壽康宮去。

  太后聽說水小儀失了孩子,心頭一陣悸痛,雖然她沒怎麼關注過這胎,雖然這個孩子生下來可能也像三皇子四皇子他們那樣不受她重視,可這畢竟是她嫡親的孫子啊!都已經五個多月了,孩子都成形了,怎麼就沒了呢!

  皇后好言安慰道:「陛下和本宮也難受,陛下一定會找出元兇,還這孩子一個公道。」

  太后兀自心痛,沒聽進皇后的話,坐了一會兒後道:「哀家要去誦經,為著孩子祈福超度。」說罷起身往佛堂而去。

  皇后心中暗罵老虔婆,面上恭敬行禮告退。

  太后說誦經,那就是真的誦經,為她素未謀面的孫子祈福超度,念完了一遍地藏經後,太后坐在蒲團上數佛珠的手停了,眼睛卻還閉著未睜開,李嬤嬤服侍太后多年,自然知道她的心思,「娘娘想開些。」

  太后長嘆了口氣,睜開了一雙清明的老眼:「這是緯兒失的第一個孩子,他還年輕,也不缺兒子,對這個孩子沒什麼感情,沒了就沒了,哪有他哄美人重要。」太后自嘲一笑,「他這個風流性子,十成十的像了先帝。先帝時的那些皇子,就剩了緯兒一個,緯兒如今這些孩子,以後又能剩幾個呢。」

  隨著後宮的日益豐盈,爭鬥會越來越多,這批新人里有孕的有孕得寵的得寵,那些老人坐不住了,無論他們怎麼壓著,怎麼平衡,後宮總是風浪不斷。

  「陛下還年輕,以後就知道了。」

  太后幽幽的嘆了口氣,看向窗外暖陽投下的光輝,沒再說話。

  水小儀這事,皇帝交給了汪福祿和慎刑司審理,慎刑司最有法子撬開人的嘴,碧絲在裡頭熬不過半日便吐露了實情,前段日子有人塞了封信在她枕頭底下,說她的家人已經被拿住了,讓她想法子害水小儀小產,將這事賴到寶嬪身上。

  信封裡頭還夾了一片嬰兒肚兜的衣角,她識得那料子,是她當年得了入宮銀子後去街上買了塊紅布,給家中小妹做了條肚兜,那肚兜內側角落裡還繡了朵粉色小花兒,合小妹的名字小花。

  農家中重男輕女,他們家四個孩子,大哥和小弟受重視,她和小妹便是草,碧絲早早的便為家中做活,小妹一生下來母親沒奶水,當時家中已經有兩兒一女,父母想把小妹扔了,是她偷偷撿了回來,抱著小妹挨家挨戶的討米湯喝,不吃家裡一口飯,衣服尿布也用她穿破了的衣裳做,她平日打豬草洗衣服都背著小妹,父母才沒話說,默許了小妹留在家裡。

  碧絲十二歲入宮,她走時小妹才兩歲,穿著她親手做的紅肚兜在床上蹦噠,小娃娃穿上了新衣服笑咧了嘴,她以為姐姐只是出去幹活,一會兒就要回來的。如今這許多年過去,小妹該八歲了,家人被挾持,她其他的都不管,只放心不下小妹,信上說,如果她不答應,便把小妹賣去窯子裡。

  她不想害主子的,她一直在心中安慰自己,沒事的,主子有皇上,有二皇子,有太后,可小妹只有她,她要保護小妹。

  於是她開始策劃,事先在主子的首飾盒中動了手腳,主子一應梳妝事宜都是她打理,雖然妝奩鑰匙在紅菱手上,但她只會數數東西少沒少,而不會看有沒有損壞。

  終於主子和水小儀在梅園偶遇了,經過一株梅樹時,她捉了一隻小昆蟲偷偷放到主子袖子裡,主子伸手撓時,她稍稍用力一扯她事先做過手腳的手串,手串便散了,主子原是要往前倒,是她扯著主子往後倒,碰巧水小儀上前,即使是水小儀沒有摔倒,也會被主子撞倒,結果是一樣的。

  主子摔在水小儀身上,她假意著急去拉主子,其實一直將主子往下壓,足足壓了半盞茶後才扶她起來,水小儀已經無力回天了。

  碧絲據實以告,那封信是誰遞過來的她不知道,不過能神不知鬼不覺的往她枕頭底下塞東西,那人一定是灼華居的。

  慎刑司的李司刑將碧絲的證詞報給了皇帝聽,皇帝卻覺得不夠,光憑一個碧絲沒法整出這麼多事,一定還有別人,當時在場的那些,全部都要查。

  秦小儀和文貴人她們屋裡的宮人輪流被請去慎刑司做客,雖然最後全身而退,但也少不了受皮肉之苦,水小儀屋裡的晴兒折了進去,水小儀開始不安了,晴兒沒了,她一定說了什麼,皇上知道她不無辜,所以要了她的命。

  怎麼辦,皇上一定厭棄她了,她原本是想著利用這個孩子為自己謀點利益,既然她不能養,也絕不便宜別人。可是這宮裡人人都是人精,見了她都跟瘟疫似的繞著走,她想碰瓷也沒個法子。就這麼拖著拖著,孩子滿了三個月,太醫說她吃好喝好,孩子健壯的很。她也漸漸認命了,都長穩了,生便生下來吧。

  及至肚子裡第一次胎動,她才感覺到為人母的喜悅,對這個孩子的感覺,也從既來之則安之變成了期待,她要努力,既然把他生下來,就一定不能讓他管別人叫娘。可是她才醒悟沒多久,這個孩子就沒了,被陸梓桃害死了!皇上偏袒陸梓桃,他會不會拿她以前不想要孩子的事做藉口給陸梓桃脫罪?

  水小儀兀自擔心,案子卻漸漸沒了風聲,碧絲死在了慎刑司,臨死時她向執行太監打探她家人的情況,執行太監冷笑道:「你沒辦成差事,他們自然保不住了。」

  「那我小妹呢?她如何了?」

  「六歲時被你父母賣到隔壁村做童養媳,不到半年就被傻子丈夫折磨死了!」

  「不!」

  碧絲悽厲的哀嚎聲中斷在執行太監手中的白綾里。

  案子不到三天就定下了,碧絲記恨寶嬪偏寵從家中帶來的侍婢冷待她,從而心生恨意,推著寶嬪往水小儀身上撞,導致水小儀小產,想以此嫁禍寶嬪。

  雷聲大雨點小,將所有事情推到一個侍婢身上,誰會信?不過她們不信又能如何呢?事不關己高高掛起,誰會為了水小儀出頭?水小儀是外地小官之女,娘家不得力,本身又不得寵,孩子沒了還不是白沒了,原以為她會大吵大鬧一番,沒成想她倒是一聲不吭的接受了。

  皇帝撫慰她失子,給她升了一級做良儀,但是眾人知道,她這輩子也就止步在良儀份上了。水良儀是這屆新人中相貌最好的,當初進宮時可是不少人把寶壓在她身上呢,可惜了。

  至於眾人眼中的罪魁禍首寶嬪,雖然皇帝給的理由是她被貼身大宮女陷害,但水良儀確實是因著她才失子,再不濟也該有個御下不嚴之罪才是,皇帝已經偏袒她夠多了,總要給些處罰堵悠悠眾口,遂給她降了一級,禁足一月,罰她為水良儀失的孩子抄二十捲地藏經。

  對於這個懲罰,宮中許多人都有微詞,但沒人敢去觸皇帝的霉頭,前朝可就不一樣了,御史直言妖女禍亂宮廷謀害皇嗣,皇帝應該清君側。

  皇帝冷冷看了一眼叫囂的最歡的白御史,他是皇后的舅舅,這是給他外甥女找場子來了。不過,他後宮的事,怎麼就傳到前朝來了?

  皇帝直言這是他的家事,無需朝臣擔心,御史卻言帝王無家事,皇家事便是天下事。皇帝最煩這些口誅筆伐的文臣,他一向就是個刺頭,當下話趕話道:「她便是謀害皇嗣謀害的也是朕的皇嗣,沒謀害你們這些人的外孫外甥,與你們何干!」

  朝臣被他堵的說不出話來,人家當爹的都不在意,他們能怎麼樣。

  皇帝望著底下驟然沉默的群臣,注意到站在角落裡用笏板擋著臉頭快埋到衣領里的太常寺少卿,心下不住冷笑,別人為了自己的外甥女上竄下跳,他這個做大伯的倒不敢站出來為侄女兒說句話,要他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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