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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此刻展現在青歌面前的,卻與傳統的轉生之路完全不同。

  一條道路上有著的,是過去的她和華色,還有綠野青嵐,奧菲莉亞·斯佩德,蘇珊·斯佩德,凱撒·奧羅等人,正笑意盈盈地對她招著手,讓她過去一同並肩同行,另一邊則是空洞的黑暗,就好像一隻巨獸潛伏在深處向她張開了嘴似的,十分駭人。

  一邊是扭轉時間,滯留此世,一邊是未知的將來。

  看來根源還是沒死心啊。青歌一邊這麼想,一邊難得放柔了語氣道:

  “歐諾塔大陸無需神靈,根源啊,你不必再費什麼心思誘惑我了。”

  青歌話音剛落,便毫不猶豫地選擇了那條什麼都沒有的,虛無而空洞的道路,而在她做出選擇的那一刻,她明顯的感覺到,由“青歌”此人而生的種種背負的責任與感情都被剝離而去,卻還在心頭最中間上留了個名字:

  華色。

  她垂下眼,看著自己心上那一抹看來一時半會兒是消不下去的痕跡,突然就笑了起來:

  “……好吧,看來我還是很喜歡你的。”

  “那麼咱們就來世再見吧?”

  宮闈中,找到了青歌留下的那一封還沒來得及燒掉的遺書的奧菲莉亞終於哭出了聲,拋棄了所有的風度,像個孩子一樣嚎啕了起來。

  【實不相瞞,我自從來到帝都的這一刻就十分、十分地不喜歡這裡。

  陰沉的天空,高聳的城樓,擁擠的人群,哦還有那亂到要死的治安,天知道這裡是怎麼被稱為法師的天堂的。

  可是我就是這麼喜歡這裡,亦或者換個方式說,我因為很多人而喜歡這裡。

  不過眼下,這些都不重要了。

  我踽踽獨行人間三十餘年,最後悔的,便是未能在抵達根源後再一次握緊她的手,然而此時此刻,這些東西突然都不重要了。

  成神的不該是我,不應是我,因為我的成功的果實,是借著無數人之手而從名為困苦與動亂的樹上摘下的。後來者,請在為我立碑作傳的時候增添上這些名字:

  奧菲莉亞·斯佩德,蘇珊·斯佩德,凱撒·奧羅,塔斯克,馬爾斯。

  諸位摯友拼卻魂魄之力為我推開七扇原罪門,無以為報,唯有為諸位立碑作傳,青史留名。

  正在閱讀這本手札的後來者,恭喜你,其實你正在看著的是一位法神的遺書。我是赤焰之青歌,奧斯曼的無冕之王,三軍總督伊,青族族長,御封殿前大公,在綠野亂政的年代裡即位過的少君侯。

  我撰寫的《根源與世界》一書將《魔法與根源》中的疏漏之處已盡數補全,《火之靈》將我畢生所學,獨家所創咒術盡數記載,《藥劑與法術的結合與改良》一書上,已記載我所知的所有藥劑配方。

  後來者,我畢生所學盡托於此,願薪火相傳,千秋萬代。

  我會忘掉一切,祈求靈魂之流賜予我新的生命,忘掉山毛櫸樹下的陽光與笑容,忘掉相思長廊下的誓言與愛情。拋棄一切重生的那個人不是青歌,然而靈魂仍在,公正不滅,我由衷地祝她幸福。

  ——至於你,綠野華色,我們不死不休。】

  公元430年,奧菲莉亞·斯佩德冥婚於前任黃金領主,凱撒·奧羅,更名為奧菲莉亞·奧羅,並領養一子,取名凱爾特·奧羅,是任奧羅少君侯。

  第118章 綠野華色番外

  你自出生起,在還沒有自己的意識的時候,就被貼上了一個標籤。

  這個標籤深入骨髓,且伴隨你直到死。它的存在先於“華色”這個名字和“綠野”這個姓氏,更早於你被稱為“綠野少君侯”的時候就已經長久地存在了,或者說,在後世史書里,你的名字再怎麼輝煌赫赫,有著一長串再怎麼好看的名頭,這個標籤總是被放在所有的一切前面。

  那個標籤的全稱也只有血淋淋的三個大字:

  “叛國者”。

  綠野一族全體的叛國行為,早在數百年前,他們幾乎在五大世家中被架空了權力,只能憑靠美色把持內帷那時起,就埋下了種子。

  你十歲那年被蒙著眼帶到長老面前,按著族中慣例即將被賜字之時,那個為首的、形容枯朽的大長老看著你的眼睛,就忽地老淚縱橫,顫巍巍地抬起枯樹枝一樣的手重重按在你眉心,渾濁的眼淚爬過他那溝壑縱橫的臉:

  “謊之眸……七聖物,七聖物原來真是存在的!天佑綠野,天佑我大綠野!”

  綠野一族不像青族那樣,按照嫡長至尊的方式將少君侯的位置一代代傳下去,也不像斯佩德那樣一鍋亂燉大亂鬥,能者勝出封侯,更不像奧羅和馬爾斯那樣,憑血脈財富定下繼承人。

  不過你們更可笑,你們憑什麼?

  容貌。

  “顏色姝麗者可亂國,才幹超凡者可亂世。”大長老劃破你的眉心,將手指尖上的一點硃砂按進了傷口,火燒一樣的痛從眉間燎開來,這個被他人視為殊榮的、綠野“暗侯”的標誌卻幾乎讓你哭出聲:“我們等到了!”

  只不過滿堂香菸繚繞、經幡亂舞、眾人睽視下,還是個小孩子的你根本就嚇得哭不出聲來,只得順從地低下頭,任憑那頂象徵著“明君”的荊棘額飾被狠狠地扣在了你的頭頂。

  明君暗侯,兩者合二為一,才是綠野的“少君侯”。

  你頂著沉重的額冠踉踉蹌蹌起身,剛想往母親身邊撲去,撒著嬌哭訴痛楚,卻發現——

  你已經哭不出來了。你驚慌地對著漣漪尚未平復的水鏡看去,卻只看到一張陌生的臉,平凡素淡而寡味,只有一雙眼睛又朦朧又溫柔,像是你只在書上看到過的,綿延不絕的萬里四海。

  從此,綠野華色,無痛無淚善欺罔,國色自幼辭脂粉,整整二十七年。

  不喜不悲,整整二十七年。

  換句話說,你從來……就沒怎麼喜歡過那個人。

  那個一直掏心掏肺對你好的人。

  ——當然那都是你自己這麼認為的。

  凱撒對著青歌十分不贊同地說,你就讓個普通人跟你一起去死?綠野鴻影對你道,別跟著青歌少君侯,像你這種什麼都不會的人,小心死無全屍。塔斯克定定地看著你苦笑,我跟你計較什麼呢,根本沒有什麼可比性啊。最後的最後,是二十二歲的青歌將吻印在你的眉心,害羞的不行了卻還強撐了一臉淡定問你,華色親愛的,跟我永遠在一起好不好?

  她的耳朵紅的透徹,就好像是多少年前你淚眼朦朧里瞥見的硃砂的顏色。

  你的眉心就仿佛又劇烈地疼痛了起來,那顆潛藏在假面之下的,“暗侯”的標誌蟄伏多年後又開始不安地蠢動,明明不疼,卻還是讓你感到了入骨的悲痛,與寒涼。

  時間的車輪飛速碾過,將一切一切的猶疑不決和輾轉反側,全都壓成了齏粉,連同著那些不知名的攢動的思緒,都被迫在這一瞬間與國恨家仇混在一起,轆轆遠去了。

  你在心底帶著一絲愧疚想,青歌,少君侯,你可千萬、千萬別怪我。

  只有奧菲莉亞憑著直覺覺得你有什麼不妥,卻也說不出個所以然,只好憂心忡忡地勸解青歌道,那個華色有什麼好?你就認定了她一個嗎?你現在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御封殿前大公了,摯友,且斟酌著些!

  青歌答得灑脫答得坦蕩蕩:對啊,我都是大公了,為什麼還不能選擇我的愛情?摯友,吾王,求你成全我!

  好好好你給我記著吧!奧菲莉亞跺著腳暴跳:等到以後你被這種肚裡黑的傢伙欺負到哭的時候,可別來找我給你出氣!

  不會的。青歌斂了長睫微微笑了起來看向你,深綠的眼睛裡有著能將人溺死的深情:先不說華色怎麼會欺負我,只要想到她的好……我就心都化了,都不記得自己是誰了。

  你在旁邊冷眼旁觀,心底嗤笑地想,你真的會為了我忘了自己是誰麼,面上一派體貼溫良,面上還泛著微微的粉紅:青歌說什麼呢,真是的!

  是的,你一直是那副溫柔禮讓的恭謙樣兒,即使是在根源暴動,你從一個真·木屬性三階法師偽·藥劑師,生生被提成了蒼木法聖的時候,你都能在劇烈的疼痛之下保持住神智,將冰冷的手攏在長袍里,掛起一臉熨帖的微笑對著身心俱疲的青歌贏取新的一波好感度。

  完美。

  你是口蜜腹劍的最好代表,跟言必出行必果的青歌完全是兩種人,然而誰都沒能想到的是,這個運氣似乎從來都是好過頭了的青族少君侯,終於在她的一次失言裡一語成讖。

  【我也只能為了你不公正一次了。】

  等到多少年後,千軍萬馬分排兩國國境線上,一列開來幾乎望不到頭。你佩著古銅色的荊棘王冠身著金絲長帔,九掛珠簾垂於眼前,面無表情地看向對面親自督戰的奧斯曼國王奧菲莉亞·奧羅與——

  七軍督伊,御封殿前大公,青族族長,赤焰法聖青歌。

  她看向你的眼神那麼冷那麼冷,就好像你們相依偎著度過的十餘載寒冬里,你未曾嘗過的酷寒在這一瞬都凝聚在了她微微眯起的眼睛裡,掀起萬丈冰雪的狂嵐。

  你抬起染了鳳仙花的指甲,對著她悠悠一指淺淺一笑,忽然就覺得……

  都說馬後桃花馬前雪,出關怎的不回頭,可若是千軍萬馬前若有如此冰冷的風雪,向你迎頭撲來就好似一場久別重逢,那真是……再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了。

  她最後的確是為了你不公正了一次,只不過你永遠不會知道而已了。

  翠扳指是能成為最後的懇求的不假,然而你現在已經是“綠野華色”了,你簽下的婚書,寫下的契約,無論如何都沒有半點束縛力了,為什麼青歌還會在你破空而來的箭矢中恍了神呀?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你還是覺得,是青歌不成全你。

  只不過奧菲莉亞撲在青歌的靈柩上嘶吼著讓你滾開的時候,她淚痕闌干地喊著,“雅克帝君你就成全了她吧!”的時候,你渾身一震,驀地想起的不是青歌求奧菲莉亞成全你們的樣子,而是在多少年前,青歌還是少君侯,你還是她的女侍的年歲里,她環抱著你,仰起頭對著凱撒笑意盈盈地說:

  “凱撒,難得有人跟著我,不論功過罔談生死,成全她吧!”

  你漠然地看著最後一鏟土砸在金絲楠木的棺蓋上,不由地在心底嘆了口氣想,還能有誰,來成全我們啊。正欲拔腳離去的時候,突然眼角有些濕漉漉的感覺,伸出帕子一拭——

  你騙了自己二十多年,終於在生離復死別,天人兩相隔的這一瞬間承認……

  你似乎是真的……喜歡青歌的。

  ——雅克帝君,青歌已經死了,你就成全她最後一個心愿,讓她好好長眠了罷!

  ——她為什麼不成全我?

  ——當年她將翠扳指交付給你的時候,就已經將自己逼上絕不可能回頭的死路了!事已至此,你為什麼還覺得是她不成全你?綠野華色,明明是你自己的隱瞞毀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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