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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這只是太激動了而已,時隔多年重返雅克,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老帝君欣慰地看著台階下相互扶持的兩人,捋了捋花白的鬍子意味深長地說:“你闊別故國多年,還記得回來就好啊。”

  “帝君說笑了。”年輕的儲君長揖到地,聲音柔軟又溫柔,軟和得讓人聽了就心情愉快,然而卻沒有一個人敢輕視她,敢相信這過於溫和與無害的表象:

  “本侯此次重回雅克,便是要將奧斯曼覆滅於我手的。”

  老帝君有意無意地提起了一個名字:“這可有點難度,畢竟眼下執掌奧斯曼國事的,明面上還是那位‘鐵血之王’奧菲莉亞,但是是個人都知道,真正有大權力,能做主的可是現在歐諾塔大陸上最年輕的赤焰法聖呢,你怕不怕?”

  黑髮女子在聽到那個名字、那個被奧斯曼大陸傳唱成了新的傳說的名字的時候,臉上的笑容幾不可查地凝滯了一下,隨即她的聲音更為柔和甜美了,就好像眼前質問著她的,不是白髮蒼蒼行將就木的老帝君,而是她那年輕貌美、法力高強的愛人一樣,每句話的每個詞都浸透了膩死人的甜蜜與溫柔:

  “奧斯曼雙王的賢名,我聽聞好久了,甚至都到了耳熟能詳的地步,又怎麼會怕呢?”

  她將那個名字碾碎了,浸透了蜜糖般從嫣紅的唇中吐出,好像每個字都帶著馥郁的芳香:

  “然而讓我疑惑的是……赤焰之青歌,她怎麼就真下塔了?”

  奧斯曼帝國。極北荒漠。

  負責徵兵的執政官安東尼奧糙糙抹了把頭上的汗水,欣慰地清點了一下前來報名的人數,看著長長的名單,他不由得欣慰地嘆了口氣,剛想收拾東西準備回家,用傳送法陣將名單上報給青歌督伊的時候——

  “執政官,安東尼奧執政官!請您等一下!”

  “什麼事啊?跑這麼急幹什麼,我又不會消失。”安東尼奧拉了把椅子給來人,就著昏黃的天光看清了來人:“西澤爾?你不去帝都找你的老師進修,還留在極北荒漠幹什麼呢?”

  西澤爾喘了口氣,將一張寫滿了名字的名單拍到了桌子上:

  “我是來給您送名單的,執政官,望陵村全村人士自請奔赴前線!”

  安東尼奧做了這麼久的執政官,自然也知道在極北荒漠中,是有這麼個特殊的鎮子存在著的,歷代黃金領主不僅不把這個鎮子記入地圖併入轄地,而且還常年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換句話說就是完全放任不管——

  “好好好!”安東尼奧喜笑顏開,連忙一疊聲追問道:“按照青歌大公與奧菲莉亞女皇的新徵兵令,每位上戰場的戰士都能得到可觀的補助,更何況……”他翻了翻名單,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確認了一遍:

  “您身為青歌大公的弟子,也要上前線去嗎?那麼您可以在以下獎賞中挑選一個……”話音未落,便被西澤爾截斷了:

  “身為百年前青書大公鐵甲衛遺民,家國有難,自當捐軀。”

  直到家國危難之時,望嶺村中所有尚且拿得動刀與劍,穿得上鎧甲的人們全都自發地站了出來。他們從家裡搬出了鑄有鳶尾花標誌的、塵封百年的秘銀鎧甲,把先祖留下的□□擦得鋥光瓦亮,一整個村子的人,一整村的鐵甲衛遺民,全村的青壯年、能上戰場的人們,全都一個個列隊從望陵村中走了出來,沉默地向著邊境出發。

  而青歌當年尚為青族少君侯之時,在望陵村的土地上畫下的那個守護法陣,那個“赤焰之青歌尚活在人間一天,非親口命令,任何人都無法將望陵村的人們捲入戰火”的誓言終於被他們主動打破,守護法陣在閃爍了好幾下之後,終於徹底地黯淡了下去,安安靜靜地潰散成了一片赤紅的霞光,卻愈發顯得遠處那棵高大的楓樹灼灼有緋色了。

  “西澤爾……我捨不得你。”瑪麗抱著西澤爾哭了好久,久到排在他後面的人都經過傳送法陣了,只有少數人尚在法陣入口處逗留:

  “你一定要回來啊!”

  西澤爾吻了吻她的鬢髮,笑嘆了一句:“親愛的,只要你在極北荒漠,我就一定會回來的。”

  “若我戰死……”

  “西澤爾!你不要說、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好不好!”

  “若我戰死,”一向什麼事都順著她的西澤爾這次完全無視了她的恐懼與哀求,握住她的手囑託道:

  “吾愛,來年奧斯曼大敗雅克之時,請將捷報燒於我墳前,將我的遺骨從邊境接回,我便瞑目了!”

  第104章

  瑪麗哽咽著應允了西澤爾的請求,臉色慘白得幾乎下一秒就要暈過去一樣:“西澤爾,我答應你,可是你如果回不來……”

  她踮起腳吻了吻西澤爾的唇角,而年輕的法師也驚訝地發現他的妻子的嘴唇竟然這麼冷,這麼涼:“我也是會等你的啊。”

  然而就在西澤爾頭也不回地跨入法陣之後,瑪麗的腳下便緩緩地閃現出一個鮮紅的傳送法陣,法陣邊緣上赫然便是雅克共和國的雙頭蛇紋樣,蛇紋好似擁有生命般吞吐著鮮紅的長信,掃過她深紫的、及地的袍角。

  金色長髮的女子緩緩地抬起手捂住了臉,發出了一聲微弱的哽咽,而她的身形也在一陣強光過後驟然消失了,在這個從結構到模樣都與奧斯曼帝國現行的法陣截然不同的傳送法陣發動的時候,周圍人們都完全沒有注意到這個問題,就好像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在極北荒漠一樣。

  如果青歌這個時候在旁邊的話,可能會察覺到那麼一點端倪,畢竟五階隱匿法術相應的也只有五階以上的法師能明察出來,然而她此時正身處皇宮,而瑪麗失蹤的這一消息,也是在間隔了數天之後才被傳到了她的手中的。

  一個藥劑師的失蹤並不能說明什麼問題,更何況她身處的是常年疏於管轄的極北荒漠望陵村呢,很難被人發現,但是如果與此同時,有一個算不上重要的、但是身在徵兵名單上的人失蹤了,而這個人恰巧與青歌大公有那麼一丁點兒的關係,還正好被抽查名單的青歌發現了的話,這可就很能說明問題了。

  “艾倫·布萊特?”青歌纖長的手指緩緩划過這個名字,自言自語著又重複了一遍:“我沒記錯的話……在布萊特家族在綠野尚未叛國之前,兩家關係就很不錯的來著。”

  奧菲莉亞乍聞此言,也十分慎重地放下了手頭的新一季度財務報表湊過頭來,粗粗掃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兵符在你那裡,你隨意查便好。”

  青歌很煩躁,而她煩躁的具體表現就是不停地用食指輕叩著桌面,發出嗒嗒的輕響,連帶著那張羊皮紙也在緩慢地跳動。最後她拍板決定:

  “查。”

  寧可錯殺一千,不能放過一個。事必躬親的大公將注意力全都放在某件事上之後,其徹查速度也得到了質的飛躍,短短數小時後,關於艾倫·布萊特是怎樣失蹤的情報便通過傳送法陣輕輕地落在了青歌的面前。

  自青歌上台執掌大權之後,幾乎全奧斯曼都逐漸建立起了一種自上而下的科學的管理方式。各地執政官開始將權力紛紛下放,建立起了金字塔狀的權力體系。層層問責之下,繁而不亂,各行其是,各履其責,極大地提高了辦事效率。

  就拿查詢這種事情來說,換做以前怎麼說也要耗上好幾天才能查出來的,畢竟人多事雜,就算查的慢了一點也找不到問責人,但是現在不同以往,任務與管轄事務被層層派下,有條不紊,原本要花好幾天才能磨嘰出來的結果,現在只要幾個小時就能查的清清楚楚,畢竟現在事務分得這麼清楚,誰都不想被問責。

  艾倫·布萊特是在行軍途中失蹤的。

  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也沒有人反應過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他甚至在失蹤前還心情特別好地趁著休息時間四處溜達了好一會,跟許多人扯了會閒話,言辭平和,完全沒有半分異樣。以至於後來他失蹤之後,與他交好的人們下意識地就以為他去別的地方了,直到晚上清點名單的時候,他的失蹤才被人發現。

  “今天走了一個布萊特,後天可能就會走掉更多的人。”青歌將好幾個捲軸往前一推,任它們亂七八糟地堆在桌案上,雙眼下已經有了淡淡的青黑色:“諸神在上,要是這件事跟綠野和雅克沒關係的話,我赤焰之青歌的名字就倒過來寫!”

  奧菲莉亞煩躁地抓亂了自己本來扎的整整齊齊的長髮:“有什麼辦法讓這些貴族們不跟著綠野走?再這樣下去,整個奧斯曼的上層社會就要變成一個空架子了——”

  “奧菲,我的摯友。”青歌雙手按住被夜風吹得略有散亂的書本與捲軸,凝視著奧菲莉亞的雙眼說:

  “只要我們大刀闊斧的改革尚有一天未停止,只要我們還有一日行走在撥亂反正的路上,這些挫折與背叛……”

  “我們就都得受著。”

  奧菲莉亞一個恍惚。她想起了數年前出征大綠cháo之時,她們曾對瑪麗姐弟施以援手,年輕的金髮少年渾身血跡生死不明地躺在“莉亞”的懷裡,尚為少君侯的青歌手持楓木法杖與華色並肩同行開路。

  那是怎樣般配的一對人啊,漫天的箭矢都消失在火焰的盾牌里,而手握法杖的少女那滔天的怒火都消失在了華色的微笑里。都說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卻不曾想,原來報答救命的恩情的,除了愛與信任,還有……背叛。

  奧菲莉亞捂住眼,長嘆了一口氣問道:“我們現在還能做什麼?”

  青歌理了理鬢髮,沉聲說:

  “事已至此,我們還能怎麼辦呢?”

  “摯友……人們都這麼說,說奧斯曼現在最需要的,不是我們這樣的兩個激進的統治者,而是一個能服軟能和稀泥,能將這個國家先穩定下來再徐徐發憤圖強的領導者。它已經不管不顧地向前沖了太久,後繼無力,百廢待興。”

  “可是人們都沒有想過,如果真的按照中立派與求和派主張的方式將局面穩定下來了,那麼奧斯曼在數年的安逸之後,仍然會被沉重的積弊與沉疴拖垮的!”

  “當斷則斷,險中求生,這一場仗我們不得不打,而且只能勝,不能敗——”

  “開戰罷!”

  月影西斜,夜露沉沉。皇帝親手簽署下的無數封調兵令終於在天光破曉的那一刻從帝都中心的占星塔上四散激she而出,攜著金黃色的光尾疾馳向全國各地,奧斯曼的兵力都在這一瞬間調動了起來,戰事一觸即發,而第二天一早出門的人們不經意間一抬頭,就能看到占星塔上交錯的雙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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