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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觀音並未派人來迎接他的大兒子,這固然是因為無花驟然遭到驅逐不在計劃之中,卻也是種懲罰,懲罰他的辦事不利。

  一個人在沙漠之中走動,沒有飲食補給,甚至沒有方向,談何容易?

  小貓伸出粉紅的小舌頭舔舔他的手指:【累了?】

  貓的舌頭上生有細細的倒刺,無花即便已經被舔了好幾次,卻還是不能適應那種酥麻的觸感。他不受控制小幅度地顫抖了一下,掩飾般道:【快到晚上了。】

  沙漠是個很難熬的地方,白天熱得令人恨不得把皮都剝下來,晚上卻冷得可以把血都凍起來,山丘霎眼間就可能變為平地,平地霎眼間就可以變作山丘,等到暴風起時,整個城市都可能被埋在沙漠裡,再加上要命的水,據說沙漠上每個時辰里,都至少有十個人要被渴死。

  比這更危險的境地,無花不是沒有遇到過。

  就在幾日前,他曾假扮過世的父親天楓十四郎,攔住南宮靈和楚留香的必經之路上,形勢險峻之極,可他還是略勝了一籌。

  即便沒有留下楚留香的命,也讓整件事更加撲朔迷離。

  無花的心計和行動,本就少有人能及得上,但他以往面對的都是人,如今面對的卻是天地之威。

  恍若一眨眼,夜色就已籠罩大地。

  沒有蟲鳴,沒有鳥語,更沒有木葉的清香,離了人煙,茫茫大漠便如同一座死城,荒涼無聲地讓人心生絕望。

  生命總是頑強地讓人嘆服,在這樣的荒漠之中,依然有小小的生命隱藏在乾燥的沙礫中度日,而它們或多或少都帶著些毒。

  無花從行李中取出個折好的帳篷,找到背風處固定好四角,用繩索將其中一角綁在塊碩大的岩石上,又在邊角處撒了些驅蟲的藥粉,方才勉強放心。沙漠的兇險和詭譎,遠超人類的想像,縱是武功高強心思敏銳如無花者,也不得不謹慎行事。

  即便他早已知道,有白澤在,並不會出什麼差錯。

  索性還有白澤。

  無花閉了閉眼,將這個念頭壓到腦海深處,他控制不住地去依賴,卻也清楚地知曉,若是有一天自己完全依附於白澤,便會被對方毫不猶豫地拋棄。

  ——因為那個時候,無花早已不是“無花”了。

  帳篷里燈光柔和,柔和地一如星光纏綿。

  手指穩而有力,自頭皮上輕輕摩挲,帶起一陣讓人發麻的舒爽。白色幼貓變幻成少年的形態,輕輕地給主人削去長出的短髮。

  站在無花身後,妖類良好的視力讓白澤可以清晰地瞧見有絲細細的殷紅自主人被衣物遮掩之處蔓延,漸漸地染遍了耳背。

  離開莆田少林寺的那一夜,白衣少年曾經親吻過小和尚周身的每一處,連無花自己從來沒有瞧見過的地方也沒有放過。自那之後,但凡白澤已少年形態與他身體接觸,小和尚雖看似波瀾不驚,身體卻總有些誠實的反應。

  唇紅齒白,面目姣好有若少女,通身更是纖塵不染,這樣的和尚,若是多了三千青絲,該是何等風華?

  這一刻,白澤卻是和楚留香想到了一處去。

  而機會總會有的。

  只要去除掉石觀音這個阻礙,很多事情,無花便可以隨心所欲了。

  ——在他允許的範圍內。

  白澤這樣想著,唇角勾起個狡黠的笑容。

  眼前是一片岩石,大大小小,各色各樣,千奇百怪的岩石,大的如石峰排雲,高入雲霄,直插入穹蒼中,小的也高有數十丈,重疊堆積,如同太古洪荒時的怪獸,靜靜地蹲踞在那裡,張開大口吞噬路過的人類。

  這裡不但像是已到了沙漠的盡頭,簡直像是已到了天地的盡頭,再往前走,便要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中。

  石峰中有條小路,蜿蜒曲折,如羊腸盤旋。

  路的盡頭,檐角繫著金鈴的朱紅小亭中,有條修長的白衣人影。

  這正是石觀音。

  風沙已小了許多,卻是不曾停歇的,遠遠瞧去,一切如在霧中不甚分明。美人如花隔雲端,即便雙眼瞧不清晰,但她坐著的姿態、隱約的身段都讓人遐思嚮往,面目被這黃沙籠罩,更是引人探究。

  觀音本是大慈大悲的菩薩,石頭做的觀音卻是沒有心的。

  無花垂下了眼,眉目恭謹道:“母親,我來了。”

  石觀音緩緩起身,就如同幅年代久遠的仕女圖突然被賦予了生命,靈動鮮明,她站起的姿態沒有什麼特別,卻讓人覺得她風神之美,已沒有人能及得上。她輕輕啟唇,優雅柔滑如緞子般的聲音緩緩道:“你來了。”

  無花不語。

  石觀音微微而笑,明亮的眸子裡是種縱容的神色,像是瞧著個長不大的孩子,帶著些微的調侃和寵溺:“無花,你莫不是怪母親沒有差人去接你?”

  無花淡淡道:“兒子不敢。”

  白玉般的手臂恍若無骨,在刺目的陽光下剔透得不似真人,這條手臂以一種慢得磨人的姿態輕輕拂過無花的臉龐,石觀音喃喃道:“日久未見,我兒倒是愈發俊俏了……”她似是在惋惜什麼,幽幽嘆了口氣,道:“只可惜,你是我的兒子。”

  風韻十足的女人向後倚靠在石壁上,手在牆上一按,立刻便有一陣悅耳的鈴聲響了起來,像是某種聯絡的訊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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