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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隨流看著她的背影,抿唇:“你現在,不是做到了麼?”

  一身樸素,不染脂粉而天成。瀲灩回過頭來,笑道:“是啊,我做到了。”

  只是心裡最深處的那個願望,終究是無法實現了。她渴望歸隱山林。心裡一直希冀著的,卻是身邊有人陪她一起。

  可惜那人問鼎了天下。

  聰明如她,有這麼幼稚的願望,當真是可笑。

  慢慢站直了身子,瀲灩終於掃了一眼那墓碑。

  歪歪扭扭的字。一看便是沒刻過石碑的人刻上去的。分明是衣冠冢,卻寫了兩個人的名字。

  瞳孔微微緊縮,瀲灩看著那兩行字,倒退了一步。

  愛妻楚瀲灩。

  相公韓子狐。

  “他的心意,全部刻在上頭了。”江隨流從身後扶住瀲灩,嘆息道:“這一處墓碑惹了不少爭議,不過皇上他下令護這一方墳墓,任何人不得靠近。”

  瀲灩呆愣地回頭看了江隨流一眼,沒有反應過來他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也就是說。”江隨流閉了眼眸道:“一旦有人靠近,宮裡的那位,都會知道的。”

  晴天一道霹靂,瀲灩怔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這話為何意。她在這裡停留許久,也就是說,那人知道,並且要來了麼?

  臉色微白,瀲灩咬著唇,猛地推開江隨流,提著裙子就往外跑。

  她又掉進陷阱里了,這些人,又騙她!

  她是回來訣別的,不是要自投羅網。張術這老jian巨猾的,說好的幫她,怎麼又倒戈相向了!

  “娘娘!”江隨流笑著喊了一聲:“您跑的方向不對。”

  話還沒說完,那一抹影子便撞上了姻緣廟後門口,一個氣喘吁吁的人。

  身子被抓緊,骨頭都像是要被捏碎了一樣。瀲灩抬頭,對上的是一雙?曜的眼眸。

  “娘娘慢走,小心腳下。”

  沙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瀲灩微微張開瞳孔,柔軟的衣料將她整個人包了進去,溫熱的體溫從每一寸肌膚上暈染上來。她想推開他,卻被人死死按在了懷裡。

  番外章算計過一世,與子共白頭(HE大結局)

  最近洛陽突然熱鬧了起來,發生了許多趣事,比如不知為何,姻緣廟那頭突然有人吵架,圍過去一看,竟然是一名美貌少婦和一位看起來風度翩翩的公子。兩人說了好一陣子的話,而後便打起來了。

  不,準確些說,是少婦掙脫開了那公子,轉身就跑。那公子不緊不慢地追著,像是逗貓似的,一次又一次堵住她的去路。

  最後,少婦撞翻了姻緣廟裡的油燈,一場火起,差點燒了半間姻緣廟。

  “你當心些。”韓朔將瀲灩拉得退後一步。笑得從容地道:“起火了啊。”

  瀲灩惱怒地踩他一腳,沉寂已久的心突然猛地跳動起來,轉身又繼續跑。

  韓朔一點也沒變,或者說他回到了最初的樣子,那般冷靜地看著她。仿佛她不管怎麼逃,也逃不出他的手心。

  她討厭這種感覺。

  張術定然是泄露了她沒有死的消息,不然韓朔也不會這麼鎮定。害得她一點可趁之機都沒有,根本跑不出去。

  “累了麼?”再一次被攔住的時候,面前的人低聲問她。

  她跑得直喘氣。一句話也不想同他說。

  “跑不動了的話,就別跑了。”韓朔嘆息一聲,微微低腰,將她整個人抱了起來,往外走。

  圍觀的男男女女都紅了臉。讓開一條路放他們出去。

  “韓朔,放開我吧。”瀲灩平靜了一會兒,淡淡地道。

  他像是沒有聽見,抱著她上了門口的馬車,一路往宮裡去。在她看不見的地方。他的唇微微顫抖著,要花好大的力氣,才能讓自己稍微冷靜下來,不失態。

  沉香宮。

  瀲灩終於被放下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院子裡站著的休語和含笑。兩人什麼都沒說,只是看著她,笑得很燦爛,眼睛卻通紅。

  七年時光,兩人都已經有了各自的歸宿,頭髮跟她一樣是婦人髮髻,開口卻還是:“恭迎娘娘回宮。”

  瀲灩有些手足無措,對著韓朔她還能發火,對著其他被她假死騙了那麼久的人,她有些愧疚。

  韓朔想去牽她的手,卻被她甩開,側頭看過去,旁邊這人像一隻渾身刺都立起來了的刺蝟似的,萬分不滿意地看著他。

  “這性子,怎麼還一點變化都沒有?”他勾唇一笑,蠻橫地再拉過她的手往裡走。力氣大得叫她甩也甩不開。

  “韓子狐,你放手!”

  “不放。”

  韓朔將她拉到裡面去坐著,雙手撐在她椅子的兩邊,漸漸斂去了笑意:“你走了多久,我便念了你多久,時時刻刻,無法停歇。好不容易你肯再次出現了,叫我還怎麼放得開?”

  瀲灩皺眉,沉?了一會兒嘀咕道:“你倒是比以前會說話多了。”

  “你卻還是和以前一樣迴避我。”他咬牙,頗有些無可奈何地道:“讓你說一聲其實也想回來看看我。有那麼難麼?”

  嘴角微動,瀲灩很認真地點頭:“太難了,因為我根本不是想回來看你的。這麼多年了,恩怨早盡,愛憎也早就沒有存在的必要了。彼此放過不行麼?作何還要繼續牽扯?”

  頓了頓,瀲灩垂了眼眸道:“我早就忘記了從前的事…”

  手腕上有東西被按住了。

  她一驚,抬眼看過去。

  “忘記了?”韓朔按著她手腕上的紅鸞繩,眸子裡有點點星光,慢慢地亮起來,接著染透了整個眼眸:“那為什麼還要戴著它?”

  心裡一沉,瀲灩皺眉,不說話了。

  “沒關係,你還介意的一些事情,我可以慢慢努力讓你釋懷。”面前的人嘆息一聲,輕輕伸手抱住了她:“只要你還肯給我一次機會,餘生漫漫,我總有還清欠你的東西的那一天。”

  細微的顫抖從他身上傳過來,瀲灩微微一頓,終於沒有推開他。

  殿裡一雙人影重疊,雖然瀲灩始終沒有伸手回抱韓朔,不過韓笑站在門口,可算是信心滿滿:“他們會花好月圓的。”

  只要有人肯邁出第一步,那麼接下來的事情,就好說了。

  洛陽城大街上,百姓正在喝茶談論前幾天姻緣廟發生的趣事,卻突然有一陣騷動,從丞相府一路延伸出來。

  眾人皆伸頭去看,卻見平日裡一派睿智從容的丞相大人,正被一名蒙面女子拿著刀追殺。

  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百姓都嚇住了,竟沒人敢上去攔。不過說來也怪,丞相府的守衛就跟在後頭,竟也都沒有要救人的意思。

  “娘娘饒命!老夫當真是無心的。”

  “無心?”瀲灩要氣死了:“無心能無心到說出全部的真相?先生你站住!”

  “啊呀呀,當跑則跑才是大丈夫!”

  雞飛狗跳,朗星正坐在宅院牆頭上吃果子,就看見有煙塵滾滾而來。

  “發生什麼事了?”他側頭問旁邊的男人。

  韓朔咬一口手裡的蘋果。淡淡地道:“這叫惱羞成怒。”

  “哦。”小朗星繼續咬果子,而後想了想,又道:“早知道你是我爹,當初不該對你那麼客氣的。”

  “為何?”韓朔側頭看著這孩子,心裡滿滿的都是愉悅。

  這是他們的孩子。本以為當真會孤獨一生,上天卻是待他不薄。瀲灩回來了,還帶回來這麼得他心的小傢伙。

  只不過,這小傢伙不是那麼喜歡他就是了。若問原因,大概就是他強要給他改名。

  “讓自己夫人孩子不想回家的男人。一定不是什麼好男人。”朗星道。

  韓朔一怔,繼而苦笑,他好像的確不是什麼好男人。雖然現在人都回來了,可是他的噩夢還是沒有停止過。午夜夢回,依舊會驚醒。

  “當初娘親為什麼會離開?”朗星突然問。

  “嗯?”韓朔想了想,道:“我與你娘親立場不同,她背負得太多,我背負得也太多,所以無法在一起吧。”

  “那現在呢?”朗星看著他。

  “現在……”韓朔扔了蘋果核,微笑道:“不存在了吧。我給她看的是一個太平盛世,她也該想通了,往事不可追。”

  “聽說朗星這名字是另一個人給我取的。”朗星突然笑了笑,有些惡劣地咬著果子道:“所以你不滿意,要改是麼?那人是誰?對我娘親來說也很重要麼?”

  韓朔臉色一沉,瞪著他道:“小小年紀,你的話太多了。”

  朗星慢條斯理地重複剛剛學到的詞:“惱羞成怒。”

  韓朔:“……”

  “朕想好了名字,若是皇子便名朗星,若是公主便名摘月。”

  那是曾經司馬衷說的話,瀲灩竟當真聽進去了,還當真把他的孩子,用了司馬衷取的名字。

  怎麼想都覺得平靜不下去。韓朔?著臉跳下牆頭,仰頭看著上面的小鬼道:“你該姓韓,就叫韓子磯。”

  “我不要。”朗星堅定地搖頭。

  “是麼?”韓朔微微一笑,點頭道:“不要的話。你就自己從牆頭上下來吧。”

  朗星錯愕,低頭看了看自己所處的位置,小臉?了。

  這狡猾的男人,他總有一天會把他踩在腳下的!

  晉元帝七年夏,陽光正好,晉元帝迎了不知名姓的女子進宮,並立其子為儲君,終於堵住群臣勸立之口。

  不過,一眾老臣還是在太極殿門口哭號。

  “皇上!來歷不明之子,如何堪為儲君啊皇上!”

  “皇上三思,莫要輕易被迷惑!皇室血脈不可混啊皇上!”

  “老臣願以死相諫!”

  “吱呀——”門又打開了。

  眾人抬頭看過去,卻是一幼小孩童負手立在門口,稚嫩的臉上帶著他們熟悉的嚴肅神色,清脆地開口道:“聽你們哭得好累,各位大人要不要喝一口茶再繼續?”

  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臉,讓外頭頃刻安靜,再發不出什麼聲音。

  裡頭的韓朔鬆了口氣,繼續對付面前的女子。

  “這局若是朕贏了,你便留下麼?”捻著白子,他笑著問對面的女子。

  瀲灩板著臉。點頭。

  她是被綁進皇宮的,想出去的話,只有玩陰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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