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籤 小說報錯

  宋渝表情有些古怪,沒有回答秦陽的話,只將他帶到姻緣廟的後院,再出去左走,是一片桃花林。

  秦陽漫不經心地抬頭看過去,還想打趣韓朔是不是又要睹物思人,卻看著面前的場景,整個人愣在原地。

  三月桃花始開,桃林之下卻多了一座墓碑。有?色長袍的男子正半跪在墓碑前,一點一點地刻著字。

  “你……這是做什麼?”秦陽嚇了一跳,連忙過去看。

  韓朔臉上的神色很是鎮定,最後一畫刻好。修長的手指將石灰一點點擦了個乾淨。

  “總要有個地方,讓她停留。”擦乾淨了灰,他側身坐在了墓碑邊,終於笑了笑,抬眼看著秦陽。眼裡竟有水光:“我怕再不肯承認她不在了,她就連魂魄也不肯留給我了。”

  秦陽幾時見過韓朔這樣的神色,心裡沉得像有千斤巨石在壓,有些緩不過氣。

  “子狐……”

  “我其實,很早很早以前。愛上的就是她,而不是明媚。”

  額前有散碎的頭髮垂下來,擋住了他的眼睛。韓朔連頭髮也未束,墨色散在墓碑旁邊。

  “要是不跟自己較勁,我與她的結局會不會好一些?”嘴角高揚,臉上卻有晶瑩的東西落下來,緩緩的,從眼角滑落到唇邊。韓朔像是在問秦陽,又像是喃喃自語:“早知道我會這麼愛她,又何必同她下這一場棋?”

  秦陽倒退幾步。差點被石頭絆倒。一雙眼驚恐地看著韓朔臉上的淚水。

  是哭了麼?還是他看錯了,天上其實下雨了?呆呆地抬頭看了看晴朗的上空,他傻了,又低頭看著那靜靜靠著墓碑的男人。

  墓碑上的字刻得有些歪歪扭扭,卻很是清晰。

  愛妻楚瀲灩。

  瘋了麼?秦陽不可置信地看著,好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麼能這樣刻?”

  先不論愛妻二字,楚瀲灩三個字天下皆知,他怎麼敢這麼刻?

  “裡頭埋著她最喜歡的那盆野糙,和一片衣角。”韓朔像是沒有聽見秦陽在說什麼似的,眼裡帶了笑意看著那墓碑:“若她知道,不知道會不會怪我埋了她心愛的糙。”

  “韓子狐,你當真是瘋了。”

  “嗯。”韓朔點頭,慢慢閉上眼睛。靠著那墓碑,像是要睡著一樣。

  秦陽嘀嘀咕咕說了好一會兒話,無非是什麼逝者已矣。人要往前看。可是說到後面他自己也就安靜了。

  人往往是在旁觀的時候最為清醒,當真置身其中,怕也是會同韓朔同樣糊塗。

  “很長一段時間裡,娘娘是真心愛著你的。”韓笑的話迴蕩在耳邊,風拂過,桃花落了他滿身。

  “即使會算計,可是每次從韓府回來,娘娘都會發很久的呆。臉上雖然笑著,笑得很好看,可是總讓我看著難受。若不是對你用情太深,她不會有那麼複雜的情緒。”

  “娘娘仰望你太久了,而唯一能與你相處的機會,也都是要拼盡全力不落入你的陷阱。”

  “說她狠也好,絕也好。她都是先對自己狠了,才來對你狠。娘娘不欠你什麼,心給了你,身也給了你。局勢叫你們不能在一起,你痛,她更痛。”

  “二哥,現在你做了皇帝。當真快樂了麼?”

  快樂麼?這江山在他手裡昌盛,文武百官臣服於他,抱負可以完全施展,天下盡歸他所有。

  他是快樂的吧,卻,怎麼都不得圓滿。

  “比起我懷裡的傻子,到底誰更不幸?”她這樣問。

  不幸啊……司馬衷那樣的下場,自然是不幸的。可是三年過去,他似乎不得不承認,自己也很是不幸吧。

  時光若倒退三年。他一定會換一個選擇。

  江山與她,江山更重,他卻更喜歡她。

  “回去了吧。”秦陽低聲道。

  緩緩睜開眼睛,韓朔應了一聲,而後撐起身子。將地上的刻刀重新拾了起來。

  “還有一件事要做。”

  秦陽一頓,眼神古怪地看著他。

  那人好像在笑,臉上的痕跡還未乾透,手下用力地在墓碑旁邊重新刻字。

  “喂,難不成你還要刻個皇后稱號不成?”秦陽連忙想阻止他:“皇帝陛下,別再……”

  修長的手指撫上墓碑,在瀲灩一行字的旁邊,工工整整地刻下五個字。

  相公韓子狐。

  秦陽睜大了眼。

  面前的人刻完,輕輕在碑上落下一吻,而後自他身邊走過,衣袍飛揚,晃得他眼前一?。

  問世間、情為何物,只教生死相許?

  天南地北雙飛客,老翅幾回寒暑。

  歡樂趣,離別苦,就中更有痴兒女。

  君應有語,渺萬裡層雲,千山暮雪,隻影向誰去?

  秦陽許久才回過神,慢慢伸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韓朔啊,也是一個傻子。

  tt三更5點半啊呀呀

  番外章當街應不識,七年少兒面

  西元七年,晉元帝北上而巡,馬車經過一個熱鬧的城鎮,被街上來來往往的百姓給阻了去路。

  “主子,改走官道吧?”玄奴策馬走在馬車邊,看著前頭的場景,皺眉道。

  又是四年過去了,曾經溫文爾雅的韓太傅,終於徹底變成了鐵血無情的君王。一顆心波瀾不驚,連多餘的表情都吝嗇。

  “改道吧。”低沉的聲音從馬車中傳出,玄奴應了,揮手讓馬車調轉方向。

  “豆沙包是最好吃的點心,你這破孩子,丟了幹什麼?”街上不知什麼地方,傳來女子的嬌喝。聲音不大。淹沒在嘈雜的吆喝聲中,根本不會有人聽見。

  “太甜了。”水靈靈的孩子無辜地看著自家娘親:“我不喜歡太甜的東西。”

  身著芙蓉色長裙的少婦雙手叉腰,漂亮的眸子死死瞪著面前的小鬼:“這才多大,哪裡來的怪脾氣?不可以挑食你知道麼!當心還長不過鄰居家的二狗子!”

  六歲有餘的男孩靜靜地看了自己娘親一會兒,終究是屈服了:“好了。不要這麼凶。”

  “…不准用這種大人的口氣說話!”少婦惱了:“你給我有點孩子的樣子行不行?跟誰學的這是!”

  小孩子不都是該扯著母親的衣裙,乖乖跟在旁邊走的麼?然後看見點心流口水,跟她撒嬌要她買什麼的。

  可是為何眼前這一小隻,就跟個小老頭兒似的?花那麼大力氣生下來到底是幹什麼啊幹什麼!

  少婦氣得直揉額角。

  男孩安靜地站著,咬了一口包子。嫌棄地吞下去。不經意地轉頭,便看見了一輛經過的馬車。看起來,挺華麗的。

  “娘親,那人長得不錯。”

  風吹過來,馬車窗口的帘子被揚起。露出了一張讓他看著很順眼的臉。

  少婦聞言,跟著看過去。

  風吹得人清醒,車裡的韓朔睜開了眼,往窗外不經意地一瞥。

  繁華的街道上人來人往,有一抹艷色自視線里閃過。,芙蓉色的裙子輕揚,落在他的眸子裡。

  “停車!”一聲急喝,車夫還未反應過來,身後出來的人已經掀開他,跳下了車。

  “主子?”玄奴嚇了一跳。

  已經很多年沒看見他有這樣大的情緒了。

  “瀲灩!”低喚一聲,韓朔推開擋在他面前的人群,一路隨著剛才的影子追過去。

  “主子。”裴叔夜聽著那名字,便是臉色一變,連忙下馬跟上去。

  看錯了吧?怎麼可能是楚瀲灩。

  本就熱鬧的街上更是一陣騷動,衣著華貴的公子一路推開人群,從街中心走到了街的盡頭。

  “楚瀲灩。”韓朔怔怔地看著四周,那抹顏色早就已經消失不見。

  “主子。”裴叔夜嘆息一聲:“我還以為,您當真已經放下了。”

  已經過去七年了,若是有白骨,都該化了灰。

  “放下?”激烈跳動的心重新歸於平靜,無邊無際的失落從四周湧上來,韓朔低頭一笑,閉著眼道:“你要我怎麼放得下?”

  哪怕再過十年,二十年。那人依舊長在他的心裡。他想忘記想放下,心口卻疼得像是要撕裂了一樣。

  他剛剛是看錯了麼?好像也是,不止看見過一次了,總是能在宮道上,能在韓府里看見她的影子。

  不過是他的妄想罷了,伸手出去,就碰成了虛空。

  垂了眼眸,順了呼吸,他慢慢恢復了鎮定:“回去吧。”

  “是。”

  街角胡同里,瀲灩躲在水缸後面。小心翼翼地伸出頭去看。

  “娘親,他是誰?”身邊的孩子問了一句。

  “他啊。”回過神來,瀲灩笑著道:“不認識,路過吧。”

  楚朗星默默地看了自家娘親一會兒,外頭的人已經走了,好看的眉眼只給他看了一眼,頗有些可惜。

  “路過的人,會喊著你的名字,從街中心追到這裡麼?”伸手將瀲灩頭上的菜葉拿下來,小朗星嘀咕道:“我還是頭一次見娘親這樣慌亂。”

  那人為什麼那麼順眼呢?小朗星的眼光是很高的,一般的容顏,他絕不會想看第二次。

  然而那個人……

  “回去吧。”瀲灩垂了眸子,起身牽著朗星的手:“時候也不早了,回去吃晚飯。”

  朗星點頭,默不作聲地跟著瀲灩走。

  他和娘親相依為命六年有餘,娘親長得比普通人好看很多,卻在一個平凡的小鎮上過日子,買了一間宅院,開了一片菜地,並且從小就告訴他,平淡才是真。

  他沒有問過娘親自己的父親哪裡去了,也總覺得娘親不是什麼一般人。柔弱無依的女子,在這城鎮上卻沒人能惹得起她。那張臉招來不少的事,娘親卻從來沒有慌亂過。

  平生第一次見娘親什麼也不顧地拉著他狂奔,朗星覺得,那男人應該與娘親之間有什麼過往。

  然而生來就比較沉默的性子,讓他還是沒有多問瀲灩什麼。

  據說晉元帝來這邊巡查了,最近街上都熱鬧得很。不過娘親似乎是身子不舒服,自己不出去,也不讓他出去。

  雖然性子沉悶,但是小朗星可不喜歡沉悶的日子。被關在屋子裡兩天,終於還是沒有忍住,偷偷跑出去了。

  街上還是一如既往的熱鬧,他懷裡揣著零花錢,想去包子鋪給娘親買兩個豆沙包。

  “朗星來啦。”賣包子的夥計都認得他了。他這張水靈靈的小臉一貫招人疼。

章節目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