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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完成了他的承諾,他會讓殺生丸成為繼承人。

  雖然最後犬大將還給和另外一人類生下的半妖也留下了他的遺產,但是他把大部分都留給了殺生丸。

  但是她不確定這到底是最後的禮物還是滿懷憎惡的懲罰,她更傾向於是後者。

  犬大將給殺生丸留下的,是一把名為天生牙的武器。

  那是一把用犬大將的獠牙所打造的刀劍,這把武器能通過斬殺冥界的使者令死者復活,據說若是以真正的慈悲心使之發動,一揮刀能拯救百命。

  犬大將擁有天下霸道三劍,分別對應天人冥三界,而他卻給天生擅長殺戮的殺生丸留下了這把治癒之刀。她完全能想像,犬大將為什麼會贈予殺生丸這把武器。

  她的兒子什麼也沒有要,卻唯獨收下了天生牙。

  他當然會收下,因為他要把那個女人救回來。

  而他們甚至不知道她的屍體在哪裡,犬大將在臨死前帶著她離開了,他把她葬在了自己的骸骨之內。

  那就相當於是用他自己的屍骸為那個女人建造了一個牢籠,而這次她再也不可能逃出去了,因為她都已經死了。

  也沒有人知道埋葬的地點。

  所以犬大將給殺生丸留下了一個希望,卻是一個很有可能永遠實現不了的希望。

  她知道,就算找到了也不可能救回來的。

  如果真的能夠喚回靈魂,那為什麼犬大將自己沒有使用呢?

  因為沒有用。

  想起自己那個名義上的丈夫,女人沉沉地嘆了一聲,她能夠想到,殺生丸未必能想不到,可是她不能說破,也不能阻止他繼續尋找。

  因為她很怕如果連這點僅存的希望幻想都不給殺生丸留下,他也不會繼續留在這個世界上。

  為什麼那個人類,活了那麼長的時間卻偏偏要在那個時候死掉呢。

  如果她早早地死了,殺生丸都不會那麼地在意她,如果她遲遲地不死,殺生丸遲早也會厭倦弱小無趣的人類。

  但是她就在殺生丸最在意她,最喜歡她的時候死掉了,然後她在他心中的位置就再也不可能改變了。

  正是因為她死掉了,所以殺生丸會不可更改地永遠愛著她。

  每當想到這一點身份高貴的女人都有些後悔,她不應該同意讓人類來撫養她的兒子的,看,那個女人讓她的兒子變得多麼脆弱就讓他強硬冷酷得多麼可怕。

  “夫人。”

  有侍女在一旁輕聲地提醒她,“殺生丸少爺離開了。”

  她轉頭看了低著頭的侍女一眼,點了點頭沒有說話,那個人類死掉了,但是她把侍女留了下來。

  侍女知道的東西太多了,她應該把她殺了的。

  不過最後,高貴美麗的統領夫人還是留下了那個身份卑微又十分弱小的妖怪。

  她想,真的不應該再有生命死掉了。

  她可憐她的兒子,但是誰不可憐,求而不得的犬大將,沒有選擇自由的弱小人類……統領夫人輕吸了一口氣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這裡的狀況因為統領的突然死去而陷入過混亂,人類那邊也不可能對鈴木鈴花死去這件事無動於衷。

  信仰得越虔誠,感應到的就越是明顯。

  起碼她知道,那個統治了一切的女君主死了,離開了有魄力又賢明的統治者和凝聚民心的神靈,被宗教掌控的國家完全就是一片散沙,滿是漏洞。

  至於那個犬大將和另一個人類生下的半妖孩子,也在母親死去之前被送離了即將崩塌的王國。

  剩下的她就不知道了,她只是負責把犬大將留下來的給那個孩子,至於後面他要怎麼在人類和妖怪之間存活,就不關她的事情了。

  沒有為了犬族純血的顏面殺死他,就是她仁至義盡了。

  突然失去了那麼多,她到底還是變得軟弱了。

  回想過去,統領夫人還是無可避免地想到了那個即便是以強為尊的妖怪也不得不承認美艷的人類。

  她死的不是時候,統領夫人不愉快地想到這件事。

  說到底……她其實也不希望鈴木鈴花死。

  “你死了。”

  混沌的黑暗之中,有一個聲音說著什麼,也許是她昏睡的時間太長久了,所以聽到的聲音也模糊不清,不僅輕微還帶著一些奇怪的雜音,一開始她根本聽不清楚那聲音在講什麼。

  但是那個聲響卻反覆地在她耳邊重複同樣一句話,再嘈雜聽了那麼多遍她也終於聽明白了。

  那個聲音在說她死了。

  即使沒有相信這個莫名其妙響起的聲音,鈴木鈴花還是被這句話背後的含義所驚嚇到,她心中一惴,突然感到了一陣寒意。

  就算她現在死了,有意識的只是她的靈魂,那死人也是不會有感覺的。

  想到這一點,鈴木鈴花稍微放鬆了一些,可是下一刻她又因為隱約不詳的預感而感到了惶恐不安。

  當她有這個感覺的時候,往往都不會有什麼好事。

  她還沒有認真正式地思考過死亡。

  作為人類,鈴木鈴花已經活得很久了,她的外表皮相永遠停留在年輕貌美的時候,在西國生活的時候有多久,她與外面的世界就有多脫節,所以其實鈴木鈴花的心理年齡也停留在了她被犬大將帶回來的年紀。

  生老病死喜怒哀樂,人生百態,她其實感受到的很少。

  這不是因為鈴木鈴花沒有豐富充沛的情感,只是她被關在精美舒適的象牙塔里,那麼她也就只能對著那幾個唯一能見到的人和事物產生反應。

  被帶到西國的時候,鈴木鈴花還是少女。

  然後她在犬大將的照顧下慢慢長大了,越來越成熟,也越來越美麗,但是沒有人能給她這種反饋,能見到她的人就很少,見到她的人也不會說出那些讚美的話語。

  妖怪的國度和鈴木鈴花之前生活過的村子是不一樣的。

  人們不吝於向這個可憐的女孩表示好感,所以即使鈴木鈴花不記得任何事情,對周邊所有人都充滿戒心,在那個地方她還是度過了一段算是快樂的時光。

  而在西國,她來來回回能見到的也就是她的侍女和犬大將,殺生丸,還有一兩個犬大將放心的下屬。

  她甚至都不需要有戒心。

  因為有也沒用。

  那裡任何一個妖怪都可以輕易地殺死她,而他們沒有這樣的原因只是因為鈴木鈴花是犬大將帶回來的人。

  鈴木鈴花用了很長的時間去適應那種孤獨的氛圍,犬大將也不可能永遠陪著她,他離開的時候她就一直是一個人。

  剛開始的時候,鈴木鈴花身邊也沒用侍女,所以她就是一個人待在宮殿裡等。她不能出去也出不去,外面都是妖怪,而她害怕他們殺了她。

  鈴木鈴花不想死,被村子裡的人從寒冷的雪地里挖出來的時候,她就差點死掉了,她是從鬼門關回來的。

  一旦僥倖活下來就會很惜命,鈴木鈴花也不願意死得那麼早。

  被犬大將帶回來的時候,她還太小了。

  後來也沒有長到多大。

  雖然她有些怕死,但在向那個妖怪提出請求的時候,鈴木鈴花就把自己的性命拴在了死亡的陰影之下。

  與她同榻而眠的妖怪隨時能致她於死地,服侍她的侍女也能夠奪取她的生命。

  所以她當然會感到害怕,只是擔心犬大將不喜歡她這樣,所以鈴木鈴花才一直壓抑著自己的恐懼。

  她演得好,犬大將更加喜歡她了,他甚至想要正式地娶鈴木鈴花。

  可是她不喜歡。

  那個時候鈴木鈴花已經漸漸習慣了。

  無論有多麼恐懼,她都從少女長成了大人,再不適應也都能適應了,何況她現在的情況沒有那麼糟糕。

  後來犬大將帶她回到了那個村子,鈴木鈴花才意識到,其實真的很糟糕。

  那樣活著真是無聊啊。

  那裡的人都和她不一樣,十六夜也和她不一樣。

  她的溫柔暮氣沉沉,只是習慣性地依附,可是十六夜身上卻有另外的東西,那是真正被寵愛著長大的女孩才會有的鮮活和生機。

  所以十六夜治理出來的國家才能有這樣的活力,即使她是利用了宗教來集中權力,能也不會改變她能力卓越的事實。

  在王城的日子也不是每一天都那麼精彩,但是卻不會讓鈴木鈴花覺得沒有意義。

  十六夜不會限制她的行蹤,她甚至可以在城內的街道上遊逛,只要戴上帷帽,這個偌大的城市她哪裡都可以去,也不會有人敢阻攔她。

  虔誠的城民會在看到她的時候繞開一些,然後偷偷地獻上他們的禮物,有時候是蔬果,有時候是花……

  神廟的門一直向她敞開,永遠歡迎她這位主人。

  然後等鈴木鈴花回去,就有侍女抱著犬夜叉來找她,她就需要在十六夜繁忙的時候照顧這個鬧騰許多的半妖孩子。

  人們需要她存在,犬夜叉需要她照顧,而十六夜需要她幫忙分擔穩定國家的壓力,所有人都需要她,而不只是因為鈴木鈴花是被他們的女君主帶回來的。

  鈴木鈴花一直沒有和十六夜說,其實她生活得很愉快,然後她就沒有機會說了,因為她又被帶回到了西國。

  聽著那個還在不斷重複的奇怪聲音,鈴木鈴花茫然地回憶自己的過去,仿佛是走馬觀花一樣回顧自己的整個人生。

  就像是真的快要死了似的。

  意識到這一點,鈴木鈴花的心臟越來越痛,她感覺自己身上的寒意越來越重不禁想要顫抖,可是手和腳都是冰涼一片動彈不得。

  不只是她的四肢,她現在連睜開眼睛都做不到。

  她記得自己吐了出來,之後鈴木鈴花就不舒服地昏了過去——

  但是胸口撕裂的疼痛驚醒了她。

  那真的太疼了,她好像又回到了被埋在雪裡的時候,積雪覆蓋了一層又一層,壓得她喘不過氣,也根本挖不開,她拼命地推也推不動,只是讓雪砸下來打在她的身上。

  粗糲的雪磨破了她的皮膚,然後帶著寒冷的冰霜湧進她的血肉,把她從冷得發抖凍到沒有知覺。

  然後又從把鈴木鈴花凍得麻木到再次讓她感受到嚴寒的痛楚。

  恢復了感覺之後感受到的冰冷更是刺骨,就像是無數把刀都戳進肉里去一樣,然後又因為被扎得太重,於是連翻滾尖叫的力氣也沒有。

  那把刀不僅扎進了她的胸膛,還穿透了她的心臟。

  回憶得越仔細,鈴木鈴花感受到的痛苦和疼意就越清晰,就好像是她再次經歷過一遍似的。

  唯一不同的地方是,她這次連動一動這個簡單的事情都做不到,只能這樣僵硬地在黑暗裡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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