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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本我是想在白天再帶您去看一看的,但是既然您現在醒了,不如讓我帶您在城中逛一逛。”十六夜伸出手為鈴木鈴花攏了攏那件厚實的外袍,在那雙手伸過來的時候鈴木鈴花就看見了,密密麻麻的傷口遍布在她的手上,那不只是公主不會有的手,就算是一個窮苦的村婦,也不會有這樣傷痕累累的手。

  鈴木鈴花曾經看見過十六夜的手,那上面雖然有在逃亡時候留下的淤青擦傷,但只要細心照料一定能恢復如初,而不是像現在一樣變得如此可怖布滿傷疤。

  然而美麗細膩的纖纖玉手變成了這樣醜陋的模樣,十六夜卻無所謂地為鈴木鈴花理了理衣服,她甚至不屑於用手套為自己遮蔽,可是注意到了鈴木鈴花的目光在她的手上停留,十六夜還是凝了凝眼神,“鈴花大人討厭嗎?”

  搖了搖頭,鈴木鈴花順從地任由十六夜系上那外袍上的扣繩,等待她把繩結系好,“可是為什麼會……?”

  其實問出口的時候鈴木鈴花已經想到了答案,不過她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口。看著當年無辜可憐的柔弱公主變成如今能夠統率無數將士的強者,這種衝擊力實在是太大了。

  “我救下了父親,但是很快他就去世了。”十六夜彎起唇笑了笑,模樣溫柔而又美好,“就算是為了他,我也不能讓那個叛徒當上君主。”

  在十六夜的示意之下,一個侍衛牽出了一匹高大的白馬,他恭恭敬敬地把韁繩交給了十六夜,在退下之前他偷偷抬起眼睛看了鈴木鈴花一眼。十六夜注意到了那個侍衛的眼神,不過她並沒有追究,只是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然後向著鈴木鈴花伸出手,“請跟我來,鈴花大人。”

  看著她利落地翻身上馬,即使之前看過了鈴木鈴花現在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輕柔地拉住了鈴木鈴花伸過來的手,十六夜一拽便把她拉扯到了自己的身前。

  “他們不喜歡一個叛軍君主,但是更不喜歡一個女君主。”絕望的背叛,艱難的復仇,血腥的清洗鎮壓,和辛苦的鞏固治理等等這些慘痛苦難都蘊藏在了這句話背後,即使十六夜說得平淡甚至溫柔,也依然帶著一種沉重,“幸好有鈴花大人在,否則我不可能堅持到這一步。”

  感受著那些慘痛,鈴木鈴花幾乎以為自己有那麼一瞬間和十六夜心意相通,似乎她是與十六夜一同經歷了那些變革,衰老無力的父王,強壯自負的將軍,滿腹質疑的下屬,還有迷茫的百姓們……沒有人能夠永遠站在她這邊,就算是忠於父親的舊部,也隨時都可能因為新主人是個軟弱可欺的公主而背棄她。

  把不屬於自己記憶的那部分排除出去,鈴木鈴花抿了抿唇,“……我什麼也沒有做,我甚至不知道殿下到底經歷了什麼,能做到那個位置,只是因為殿下變強了。”

  十六夜沒有反駁鈴木鈴花,她只是笑了笑,然後拉動韁繩在馬背上輕扯了一下,帶著鈴木鈴花騎著白馬慢悠悠地逛了起來。

  現在已經是宵禁時間了,城民都乖乖地回到自己家中入睡了,只有守夜的侍衛提著明黃色的紙燈籠在巡邏。

  所以王城的夜晚也不至於是一片漆黑,反而點綴星星點點的火光,展現著與白晝截然不同的寂靜魅力。

  然後十六夜帶著她來到一座神廟,如今身份更加高貴的殿下伸手指向那裡對著她一笑,“鈴花大人,您看,這是我為您建造的。”

  意識到了那意味著什麼,鈴木鈴花震驚地叫出了口:“殿下!”

  “這是我在掌握權力之後著手做的第一件事。”聽出鈴木鈴花的驚訝,但是十六夜的臉上顯露出來的卻是達成了目標的愉悅,於是那份溫柔的笑意就變得更加燦爛奪目,“一個村落的侍奉怎麼配得上您,再過不久,整個王國都會——”

  “殿下!”鈴木鈴花打斷了十六夜的話,“您大概是誤會了,我根本不是您想像的那樣。”因為驚駭,鈴木鈴花說得有些激動,她深吸了一口氣平復自己的心情,然後才說出接下來的話。

  “我能不老地存活這麼久,只是因為犬大將……”

  拍了一下馬身,十六夜催動著馬往另一個方向加速跑去,那從靜止突然加快的速度讓鈴木鈴花話語一窒,直到十六夜驅使著白馬跑到城牆上,鈴木鈴花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殿下!”

  守衛在兩邊的侍衛一看到十六夜便紛紛側讓,沒有詢問一句,鈴木鈴花既為這種服從感到驚訝,又為十六夜的行為感到害怕。

  即使預料到了什麼,鈴木鈴花還是沒有想到十六夜會真的這樣做,等十六夜摟緊她從高駐的城牆上縱馬躍下的時候,鈴木鈴花是真的失聲了:“十六夜——!”

  呼嘯的風聲從她耳邊倏地飛過,砸在耳膜里讓鈴木鈴花感到了疼痛,髮絲都被風吹拂了起來,磨在皮膚上讓人心慌,她甚至聽不見自己的呼喊了什麼,但是十六夜鎮定溫柔的聲音卻在她耳邊緩緩響起。

  “鈴花大人,請您睜開眼睛。”

  被那聲音催促著,鈴木鈴花顫著眼睫睜開了眼睛,然後她怔住了。

  十六夜駕馭著韁繩騎著馬慢悠悠地走了兩步,卻是行走在王城的上空,下方是點綴著人煙燈火的夜城,上方是閃亮著璀璨星光的夜空,而在那中間的,是她和十六夜。

  “睜開眼睛。”

  “我已經睜開了。”

  一手拉著馬繩,一手抬起撫過鈴木鈴花的眼睛,十六夜放柔了自己的聲音,“不,請您睜開眼睛,用心去看,鈴花大人。”

  粗糲的疤痕輕撫在眼皮上面,鈴木鈴花顫了顫眼睫,然後她就聽到了十六夜在問她,“看到了嗎?”

  ——她終於看到了。

  在黑夜裡陷入沉眠的城市,走動著的侍衛,那些一點一滴凝聚起來的銀白色光焰,緩緩地從水滴匯成溪河,流入那最中心,然後再沉凝擴大,抽動成絢爛的銀柱。

  想到了什麼,鈴木鈴花轉過頭去看十六夜。

  那個溫柔秀麗的女人身上,籠罩著比那些點點滴滴的銀光更加炫目耀眼的光,幾乎都亮成了白芒,當她輕輕靠過來的時候,鈴木鈴花甚至能感受到那光芒中的溫暖。

  然後鈴木鈴花垂下眼眸看了一眼自己。

  那些光正在匯聚到她身上,可是她沒有那種光芒。

  “我……”

  “您看到了。”被那些絢麗的銀光籠罩,十六夜唇邊的笑意看上去就顯得更加溫柔聖潔,“鈴花大人,那個妖怪禁錮了您的力量。”

  倏地清醒過來,鈴木鈴花停頓了許久然後嘆了一口氣,“……殿下,而您生了那個妖怪的孩子。”

  “這是您的孩子。”

  看到她們在空中漫步,守城的侍衛們沒有絲毫驚慌,反而十分虔誠地跪了下來,向她們俯首。

  而她的信徒正執迷不悟地注視著她,柔和繾綣的明眸也因為虔誠和執著而變得更加閃耀,即使鈴木鈴花為這份美麗感到些許心動,但是那隨之而來的悚然也減去了所有的美感。

  “鈴姬殿下。”

  “你叫我什麼?”

  之前光顧著思考現今的狀況,鈴木鈴花忽略很多事情,現在她才注意到了這個奇怪陌生稱呼,於是就追問了一句。

  “鈴、鈴姬殿下。”侍女謙卑地垂下了頭顱,她所服侍的女人不僅擁有高貴的身份,還具有在人間所向披靡的美貌,所以這位大人自然也不屬於人界,“這是殿下獻給您的尊號。”

  多奇怪,十六夜才是這個國家上上下下的主人,而她給鈴木鈴花取了個稱號,一個身份低微的侍女用的詞語都是“獻給”而不是“賜予”或者“嘉賞”。

  人之上是王,王之上是神。

  在這個妖怪和戰爭都如影隨形的時代,人類是多麼地渴望仰慕神靈啊。

  如果神明遙不可及也就罷了,可若是一個真正的神站在人類面前呢,即便她無法呼風喚雨,只要稍微給出一點微小的奇蹟,那麼忠實而瘋狂的信徒就會紛紛湧向她的裙下,只為了求得一個跪伏的渺小位置。

  就連他們的王都臣服於她,可見神靈的力量。

  十六夜自稱是鈴木鈴花最忠實的信徒,而人們相信,她同時也是那個最偉大最表露無遺的神跡。

  習慣了妖怪侍女在她身邊那種安靜到幾乎隱沒於無形的服侍,鈴木鈴花對人類侍女虔誠熱情的恭敬感到有些不適應,便轉過身在屋內走了一會兒,然後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感到慶幸,起碼這裡沒有人把她抓起來燒死,或者把她塞進那個宏偉的神殿裡供奉起來。

  雖然現在這樣其實也沒有什麼區別。

  到了白天,十六夜就需要去處理朝政,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嬌生慣養的公主了,這個王位不是誰因為可憐她才白送給她的,而是她硬生生地從將軍和謀臣的手裡搶到手的。

  但是生活逐漸好起來的百姓們驗證她確實是一個賢明的君主,在全國推廣斬新的信仰,所謂的君權神授大大鞏固了十六夜的地位。

  何況現在她真的把那位“神”大人帶回了國,沒有人再敢質疑什麼了。

  不過十六夜把權力全部攥在自己手裡的代價就是她很忙,自從那天之後,鈴木鈴花就幾乎很少見到她,那僅有的幾次見面就是十六夜壓縮了工作所能擠出來的全部時間了。

  所以她的孩子就更難得到母親的親自照顧了。

  最後,照顧那個半妖孩子的責任就落在了悠閒無事的鈴木鈴花身上。

  從侍女手裡接過了幼小的孩子,鈴木鈴花看著那雙昭示著孩子身份,避無可避的獸耳嘆了一聲,“……你們不害怕嗎?”

  雖然她說得很小聲,但是時時刻刻緊盯著她的侍女還是耳尖地聽到了,面容清秀的年輕侍女因為激動而在臉上浮起了一些紅暈,“當然不會!請您放心,我們都知道犬夜叉殿下是您給予的恩賜,他一定會成為一位非常強大的君主。”

  從這種意義上來說,十六夜所推行的確實能夠從人類手中保護她的孩子。

  奇人異相,非妖則聖。

  信仰真是一種神奇的力量,即使十六夜告訴他們,這明晃晃的有著妖怪血脈的半妖身上的獸耳白髮是神跡,他們也堅信不疑,甚至因為這展現了神靈力量的證據而崇拜至極。

  “犬夜叉殿下在您懷裡很乖呢。”侍女熱忱地注視著鈴木鈴花把嬰孩抱在懷裡輕拍,“即使還十分年幼,他也已經知道了自己應該親近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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