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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電腦、筆記本子、紙和筆、甚至連一包紙巾也沒有,空無一物。只有醫生擱置在上面的一雙手,他把手肘壓在桌上,兩隻小臂都被包裹在白色的醫生制服袖子裡按在桌面,手腕微微抬起來,手指交叉卻又不完全交疊地輕扣著,大拇指對碰,掌心隔空相對舉在上方。

  這讓他有些寬大的袖子落在桌面上,露出腕部緊緊扣著的襯衫袖口,他扣上靠里的第二顆袖扣,把手腕收得微緊。連頸部的領口也是,他把紐扣扣到最上面的第一顆,年輕英俊的醫生有一截修長的脖頸,所以這不會讓他看上去縮頭縮腦,只會增添他的嚴謹和禁慾氣息。

  從這個角度去看,這讓他更加迷人了。

  他喜歡乾淨整潔,很可能有一定的潔癖,還有強迫症。他擁有掌控欲但是沒有那麼強烈,又或許表現得太強勢會讓他的病人產生牴觸心理,於是他巧妙地掩飾了一部分。

  還有一點惹人注意的地方是,他手腕上戴了一條手鍊,看款式似乎是女式的,這和男人高大的身材並不搭配,但是他一點也不介意。

  她知道自己接下來會面對什麼,所以鈴木鈴花有點緊張,她不自覺地開始分析一進來就看到的醫生,以此來作為一種心理防衛。她也很清楚,在她解讀他的同時,這位醫生也一定在分析她。

  而且他肯定比鈴木鈴花更加擅長,意識到這一點少女產生了一些挫敗感,而對面醫生隔著眼鏡看過來的冷靜模樣也似乎是在印證這一點。

  “請坐吧。”看她站在椅子旁邊沒有坐下去,醫生開口打破沉默,他注視著鈴木鈴花拉開椅子,四個椅腳上套了軟塑膠套,所以沒有發出太大聲響,少女也乖巧安靜地坐了下去。

  他交扣著的手指微微一動,右手食指按壓在左手食指輕叩了一下,“雖然我們都已經知道彼此了,但是我想,我們仍然需要一個自我介紹,這會幫助我們更好地認識。”

  鈴木鈴花抿了抿唇,這表示她在思考,也是在牴觸。她知道對方的意思是想讓她先來,鈴木鈴花微啟嘴唇,簡短地說了一些話:“你好,我是鈴木鈴花。”

  端坐在對面的男人微仰下巴,輪廓分明又收緊的下頜線把他修飾得冷俊又有些秀氣,醫生在示意她繼續。

  於是少女輕吸了一口氣又繼續說了下去,“雖然新年還沒有過去,但是我已經過了生日,所以我想我可以算作15歲……”

  “已經過了生日嗎?請問你的生日是什麼時候?”醫生突然出聲,鈴木鈴花作了回答他也沒有什麼反應,還是那副了解一切的冷淡模樣,鈴木鈴花不禁覺得他其實早就知道,“你是處女座。”

  他做了一個總結,過了一後他又提問:“能不能告訴我,是什麼人陪你一起過的生日?”

  見鈴木鈴花有些遲疑,他放輕了一點聲音,“家人?朋友?工作人員還是……戀人?如果你不想說,也可以。”

  當他一個個問過去的時候,鈴木鈴花覺得她流露出的反應已經回答了這個問題,於是她嘆了一口氣,選擇答覆:“沒有什麼人陪我一起,我自己過的生日。”

  “一個人?”

  “恩,一個人。”

  這次他微點了一下相對的大拇指,“那為什麼不找些朋友呢?”

  英俊的醫生發現鈴木鈴花在看他的手腕,他乾脆揚起那隻吸引少女視線的手,他垂眸看了一眼,習以為常地做了一點解釋:“這是我今天的幸運物。”

  “幸運物?”鈴木鈴花不由感到驚奇,“你相信這些?”

  身為醫生的男人對自己這點迷信不可置否,他毫無異色地承認了下來:“人總得為自己找到一點寄託,不是嗎。”

  “那……你今天有幸運一點嗎?”

  “可以算是。”他說得有些模稜兩可,男人眉頭微動,“回到剛才那個問題吧,鈴木。你為什麼不和朋友一起過生日呢?”

  前傾上身,鈴木鈴花向桌子靠近了一些,她屈起十根手指輕壓在了桌面上,手臂懸空,少女輕語:“該輪到你介紹自己了,醫生。”

  “哦,對了。”他沒有多少誠意地應下,綠髮碧眸的男人打開肩膀,白色寬鬆的醫生服套襯得他身材修長,“我的名字是綠間真太郎,25歲,生日是7月7日,巨蟹。生日那天在工作,所以是和病人一起度過的。”

  他完全是在對應著鈴木鈴花給出的信息來回答,顯得十分公平,這樣看上去,他們之間的關係是對等的。

  鈴木鈴花順勢改變稱呼,“綠間醫生——”

  但是她話還沒有說完就被綠間真太郎出聲截斷:“好了,我們可以回到之前那個問題了嗎?”

  少女又抿了抿嘴唇,“因為我沒有什麼朋友。”

  “你看上去不像是沒有朋友的人。”

  她按在桌邊緣的手指動了動,輕敲著桌面。“我不知道,這也許是我的問題,我不太——”

  “這是你的問題。”出乎鈴木鈴花意料之外,綠間真太郎直接說出了口,他沒有半點要委婉的意思,不過他馬上又為少女開解,“但這是情有可原的,不是嗎?”

  “什麼?”

  冰冷的鏡片下那雙純碧色的眼眸像是翡翠一般剔透,佐蒼奈奈的眼睛也是綠色的,但是那和綠間真太郎給她帶來的感覺完全不同,也許是男人的眼睛更狹長,眼睫更濃密,於是鈴木鈴花總覺得他在疏離之中夾雜著若有若無的深情。

  或許,這也並不是錯覺。

  綠間真太郎放緩低沉磁性的聲音:“你的父母都在國外,長期一個人的生活會讓你不知道該如何和別人相處。”

  “你的官網上就能查到這些資料。”他補充一句做了說明。其實松島江也說了一些事情,但是綠間真太郎抹去了他的存在。

  鈴木鈴花想起來自己已經用真實身份出道了,所以網絡上更新上這些信息也很正常,就算公司不公布,那些記者粉絲也早晚能夠挖出來的,但她還是蹙起了黛眉,“那還真是不公平,我都找不到你的資料。”

  他抬起一隻手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也許你能夠找到一些,畢竟我的履歷還算看得過去。”

  對於這種看似謙虛的炫耀感到好笑,鈴木鈴花終於露出了走進這個房間以來的第一個微笑,雖然淺淡,但依舊動人。“那不都是工作麼。”

  “網上找不到的,你可以問我。”推完眼鏡,綠間真太郎又放下手,“我會告訴你的。”

  他的態度過於自然,鈴木鈴花不由追問:“任何事情?”

  “是的。”綠間真太郎強調,“所以,我希望你也不要對我有所隱瞞。”說完這句話,他奇異地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又接下去說。

  “我不喜歡謊話。”他直直地注視著鈴木鈴花,這時少女才恍然意識到,他一直都在看著她,男人的目光太過平靜沉穩,以至於她會當成專業的審視而忽略過去,“我也不擅長說謊,不過還好,我擅長甄別。”

  “……好的。”鈴木鈴花移開了目光,四周的牆壁上更刺眼的白色在她眼前一閃而逝,鈴木鈴花忍不住低下頭揉了揉眼睛。

  她昨天睡得晚,這段時間她和卡繆的戲份都很重,黑木導演又是一個脾氣糟糕的完美主義者,他們經常要一遍又一遍地重拍,所以她感到有一些疲倦和困意。

  一杯溫度適宜的水被裝在紙杯里放進了鈴木鈴花的手中,她才發現綠間真太郎從座位上站起來了,他從房間裡的飲水機倒了一杯水,他走到少女身邊站立著,高挑到足以做模特的個子讓他的影子完全籠罩了鈴木鈴花,“喝吧,這會起到一點作用。”

  這帶來了相當大的壓迫感。

  “謝謝。”

  道了一聲謝,松島江接過紙杯飲了一口,喝下第一口她才發覺自己原來這麼口渴,於是她乾脆就一飲而盡了。

  “你最近是在拍電影吧,看起來很辛苦。”

  其實他這樣的試探已經算是僭越了,醫生不應該這樣過多地關心病人的私人情況,即使是出於想要拉近距離的想法。

  拍攝《不死》也不是一個秘密,鈴木鈴花想把紙杯放置在桌上,但看到空曠的桌面,她又遲疑了一下,把空了的紙杯握在手裡沒有放下。

  “還好。”鈴木鈴花停頓了一下,“不是最辛苦的時候。”

  聞言綠間真太郎沒有立即接話,他也沒有坐回原來的位置上,只是不遠不近地站在鈴木鈴花身邊,直到少女仰起頭看他,綠間真太郎才不緊不慢地走回到原來的位子上,“注意休息,大明星。”

  當他用這樣近似於譏諷的語氣開玩笑的時候,鈴木鈴花覺得其實很有意思,於是她也笑了笑,精緻艷麗的眉眼柔和起來便格外動人。

  綠間真太郎一頓,然後他又恢復了不近人情的嚴肅模樣,鈴木鈴花對於他這樣的問診狀態也能成為優秀的心理醫生感到驚奇,嚴謹到接近冷漠的心理醫生卻接下去說:“你想談論家人的事情嗎?”

  “……不太想。”關於這個話題,鈴木鈴花也不知道自己能說些什麼,也許她知道的還沒有松島江知道的東西多。

  假使有一天鈴木鈴花的父母站在她面前,她也許都認不出來。

  看上去十分嚴苛的男人微微頷首,他幾乎是縱容般地轉換了話題:“那,戀人呢?你沒有朋友,總該有男朋友吧。”

  “沒有,我沒有男朋友。”在綠間真太郎變得嚴厲的目光下,鈴木鈴花勾起一點笑意,從容地回答他:“我沒有一個固定的戀人。”

  綠間真太郎對此沒有做出什麼評價,見他不說話於是鈴木鈴花反問他,“那綠間醫生呢?你這麼優秀,一定有對象了吧。”

  她表現出來的樣子有些故作強勢,一直處於被詢問然後回答的被動狀態讓她感到不安,為了不讓自己太處於下風,鈴木鈴花也在不斷地問問題。這有些不太合理,畢竟她才是那個過來接受心理疏導的人。

  不過綠間真太郎容許她這樣做。

  “還沒有。”他說得十分自然,“就算是算上過去,我也只談過一次戀愛。”

  “……怎麼樣?”

  男人再次推了一下眼鏡,他異常平淡地說出自己的感想:“糟糕透頂。”

  他說自己不擅長說謊,綠間真太郎沒有撒謊,他的確不擅長這個。鈴木鈴花懷疑,這就是其中一句不太成功的謊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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