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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仿佛命中注定一樣,他甚至還沒有被送去急救室,還沒有等到除顫儀,心率監測器就發出了如哀鳴般的“滴——”聲。

  隨後,一片死寂。

  顧安澤完全僵住了。

  怎麼會呢?

  不是搶救過來了嗎?

  他似乎連落淚都忘了,就那樣恍惚的看著躺在病床上的秦楚。醫生護士並沒有放棄,拿著除顫儀開始電擊他的胸口。秦楚的身體像是玩偶一樣不斷起伏,然而依舊沒有產生任何自律性的心跳。

  明明周圍一片嘈雜,顧安澤卻聽不到任何聲音。雙腿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他穿過醫生和護士,顫抖著手輕輕的撫摸上了秦楚蒼白的臉頰。他大抵是意識到了什麼,眸中的倉皇無措驟然間消失,情緒也慢慢的平靜了下來。明明是如此危險的時刻,他竟然緩緩的露出了一個微笑。

  他想起來了。

  三個月前的自己,也曾遇到過這種情況,不是嗎?

  仿佛忽然明白了命運的意義,他低笑著撫了撫秦楚的臉頰。球球瘋狂的吼叫著,甚至要往病床邊沖了——

  「安澤,不要!不要!你別做傻事!我不准你做傻事!」

  他拼命的大吼著,但卻被衝進來的保安死死的壓在了地上,連爬到病床邊都做不到。顧安澤似乎是聽到了他的喊叫,抬起眸看了一眼球球,眸中帶著苦澀。他似乎是想笑一笑,然而還是輕喃了一聲“抱歉”。

  顧安澤凝視了秦楚一會兒,慢慢的用雙手捧住了他的臉頰,彎腰輕吻了下去。

  「不要……不要……」

  背後一疼,大概是被扎了麻醉,身軀也逐漸僵硬。秦楚’的聲音瞬間變弱,連雙目都無神起來。儘管這樣,他仍舊努力的要看安澤,努力的瞪大了眼睛。

  「安澤……不要……」

  他不斷在心底哀求著,然而卻只能看著對面的身影越來越淡。醫護仍舊在病床邊忙碌,而那個透明的人影卻像是要消失一樣,連輪廓都看不清了。

  「不要……不要……安澤,你別做傻事……」

  球球依然在努力的發出微弱的嗚咽聲,只是顧安澤此時也聽不到任何聲音了。力量從靈魂被硬生生抽走的感覺並不好受,他死死的忍著疼,貪戀的親吻著對方柔軟的唇。

  大概他死後還不能消失的執念便是秦楚和球球,因為他拆散了秦楚和許子墨,而又不曾盡到自己主人的義務,所以上天才沒有收走他啊……

  現在,他各自還秦楚和球球一命,他也就不必繼續存在下去了。

  但是,怎麼可能捨得呢?

  儘管努力的微笑著,但仍舊有大滴的淚從臉頰上滑了下來,直直的滴落在秦楚的額頭。他曾以為死亡是幸福的,但現在卻突然很害怕了。見不到秦楚的未來,怎麼可能會幸福呢?

  但是,只要他能夠繼續活下去,他一個已死之人最後的性命,又怎麼值得一提呢?

  眼前一陣一陣的的發黑,大概身體也快要完全消失了,顧安澤哽咽著又吻了吻對方的唇,苦笑著把最後一點力量也送了過去。

  再也見不到你了呢,秦楚。

  那就,再見吧。

  他隱約聽到護士的叫喊,似乎是秦楚又恢復了自主的心率。他剛想要微笑,思緒卻忽的墜入了無盡的黑暗,連心底的最後一聲“秦楚”都來不及喊,身影便完全消散在了天地之間。

  真的永別了呢,秦楚。

  被保安制服在地,被注she了麻藥的球球忽然發出了撕心裂肺的悲鳴,他不能相信顧安澤就這樣完全消失在了他的面前,拼了命的要往前爬。然而下一秒,秦楚’的視線卻也猛的一黑,仿佛連心跳都停止了一樣,拼了命昂起的腦袋也直直的摔在了地上。

  安澤……安澤!!!

  視野是黑暗的,但似乎又有一點點的亮光指引。仿佛乘坐著孤舟,獨自漂泊在黑夜的深海,而遙遠的彼方卻又一盞浮燈一般。無盡的冷意從四周湧上,秦楚像是忘卻了之前發生的一切一樣,腦海中只剩下顧安澤微笑的面容。

  他……要去見安澤嗎?

  似乎是漂泊了很久,但好像又只是一瞬而已。原本黑暗的四周忽然明亮了起來,他下意識的捂住了眼眸,適應了一會兒才勉強看清眼前的事物。一切都是那麼的熟悉——紅木家具、淡藍色的牆紙,還有茶几上擺放的一盆常春藤。

  他曾想要把家裡恢復成這個模樣,然而不管再怎麼挑選,最終也還是有所不同。現在,記憶里的家卻突然呈現在了他的面前,秦楚有些恍惚的眨了眨眼,不太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切。

  他這是……回到了更早之前嗎?

  暖黃色的燈光照亮了地面,廚房裡飄出陣陣水汽。他怔了一下,還來不及思索什麼,身體已經不由自主的動了起來。連腳步都在微微發顫,他屏住了呼吸,緩緩的走到了廚房的門邊。

  是顧安澤。

  活著的,顧安澤。

  他的腰上還圍著藍色的圍裙,白色的襯衫被束緊,勾勒出纖細的曲線。雙腿修長,被牛仔褲緊緊包裹著,只露出一點白皙的腳踝。

  他似乎是在忙碌著做飯,不斷用長長的木勺攪動著高壓鍋里的排骨湯,邊上的鐵鍋里也似乎燜著肉,不斷散發著誘人的香氣。秦楚的心瞬間激動起來,他想要快步走過去,把顧安澤緊緊的摟入懷中,然而卻仿若近鄉情怯,只能怔怔的站在那裡。

  安澤……

  他想要輕喊一聲對方的名字,然而嘴張開了,喉嚨里卻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眉頭微微皺起,他又試著發聲,但聲帶卻像是被割裂了一樣。他這才意識到什麼,疑惑的低下頭看向自己。

  一片虛無。

  他依舊穿著那天開車去墓園的大衣,連脖子上都圍著那條被撕扯開的圍巾。而背對著他的顧安澤卻只穿了一件白色襯衫,那布料有些透,隱約可以看到掩藏在底下的肌膚。

  顧安澤絲毫沒有察覺到身後虛無的人影,在舀起湯嘗了嘗味後,他關掉了火,從櫥櫃裡拿出了碗盆。排骨湯被盛出,鍋里燜著的紅燒肉也被盛了出來。此時電飯煲也發出了“滴滴”聲,他又快步走了過去,拿著飯勺把米飯從頭到尾翻了一遍。

  秦楚有些貪戀的看著他忙碌的背影,臉上也滑下兩滴淚來。

  多麼熟悉啊……

  他也曾這樣在門邊看著對方的背影,只是那時,他還可以從背後摟住顧安澤,輕輕的吻啄他的耳垂,用低啞的嗓音輕喚他的名字。

  顧安澤又走到了水池前,他並沒有著急把菜端上桌,而是擼起袖子,打開籠頭刷起鍋來。他的頭微微低著,纖細白皙的脖從領子裡露了出來。大概是很長時間沒有好好吃東西,他的手臂細的可以清晰的看到腕骨,淡青色的靜脈隱隱若現。秦楚貪戀而怔忡的看著幾步之遙的顧安澤,他想要好好的看看安澤的臉,就算他看不見自己也好,無法觸碰也好……

  然而,他卻還是頓在了原地。

  第四十五章

  大概是有很多話想說的, 不過就算他能夠開口, 恐怕也會遲疑的說不出一句話來。複雜而激盪的情緒似乎已經無法用語言表述了,他貪戀的看著幾米之外的背影,生怕自己一動, 這一切就會像水面上的倒影一樣消失的無影無蹤。

  安澤……安澤……

  顧安澤仍在洗碗,他的動作並不快, 但卻格外細緻, 一點一點的把整個碗面都抹上洗潔精。秦楚過去是從不會關注這些的,現在卻像是著了迷一樣,怔忡的站在門邊。

  沾染了白色泡沫的手指依舊修長纖細,隱約可以看到粉紅色的指甲。待所有碗碟都被抹上泡沫後, 他打開籠頭,開始沖洗。洗乾淨的碗碟被瀝乾了水,整整齊齊的放在一旁,像是被精心雕琢過的工藝品一樣。

  待最後一隻碗都被瀝乾放在一旁,顧安澤的動作停頓了片刻。他像是不知道馬上該繼續做些什麼一樣,茫然的抬起頭看了看窗外。廚房的窗戶正對著小區的一條路,路燈照亮了一小片區域。他似乎是有些期待,連身體都往前傾了一些,然而在發覺路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後,又慢慢的低下了頭。

  手上還拿著絞乾的抹布,他呆呆的看著水池,連髮絲都垂了下來,遮住了有些透明的耳尖。而此時,窗外忽然傳來汽車駛過的引擎聲,他幾乎是立即抬起了頭,連腳尖都墊了起來,迫切的朝外面看去。

  可惜,不是。

  身體仿佛被定住了一樣,他愣愣的看著窗外的路,似乎還殘留有一絲期待。然而一直到腿酸了,腳麻了,都沒有任何人再從那條路上走過。

  大概是失望的次數太多,他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但卻又一次低下了頭。他沒有再看向窗外或者是做什麼,只是發呆著站在了那裡。

  就算只是一個背影,都充滿了無法排解的失落。

  秦楚站在他身後,鼻尖不禁發酸,心口更是絞痛。四肢像是被包裹在寒冰之中,連控制的能力都失去了。他想要上前,想要去安慰安澤,卻怎麼也邁不出那一步。

  安澤……我回來了啊……

  顧安澤聽不見他心底的呼喊,慢慢的從發愣中回過神來。他轉過頭看了看先前盛出來的幾個菜,仿佛才反應過來一樣,有些著急的走了過去。

  “糟糕……要涼了。”

  他低喃了一句,立即要去把菜端上桌。但他似乎又有些猶豫,好像不知道該先端哪個才好。又糾結著遲疑了一會兒,才終於端起那份排骨湯,轉過身來。

  此時,秦楚才看到顧安澤的正臉。

  沒有記憶里的健康與紅潤,反而顯得十分蒼白,眼眸之下也儘是青黑。他過去不是這般瘦削的,現在卻像是許久沒有好好吃飯了一樣,一點多餘的肉都沒有。秦楚看著心疼不已,剛想要朝顧安澤揮一揮手,或者把他好好的抱入懷中,對方卻從自己的身體裡直直的穿了過去。

  顧安澤把排骨湯放在了桌上。

  他仍記得秦楚過去常坐的位置,於是也刻意把湯放的近了些。秦楚愣愣的轉過頭去,看到的正好是顧安澤對著自己座位發愣的樣子。

  他的神情是恍惚的,但似乎又帶著一點回憶的滿足,或許是想到了幾年前的事情。顧安澤忽的揚了揚嘴角,只是這樣的微笑在他憔悴的面容上並不顯得好看,仿佛有些令人不安。他伸出手,輕輕的撫摸了一下座椅,似乎那就是秦楚一樣,連眸中的笑意都加深了。

  忽然,他又轉過身去,穿過秦楚虛無的身體回了廚房。他似乎是擔心秦楚會餓,動作迅速的把所有剩下的菜都端上了桌,而且幾乎都放在了那張座位面前。他笑了一下,剛想要坐在一旁的椅子上,卻又反應過來自己沒有給對方拿碗筷,於是匆匆忙忙的又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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