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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風咬唇,含淚勒緊了韁繩,“啪”得一聲揚鞭落下,馬車向前駛去。

  宋景城目送馬車遠去,先前眸間的古井無波,才作稍許鬆動。

  孟雲卿掀起簾櫳,透過車窗望他,衣襟被眼淚染濕。

  馬車並未行遠,她還能看得見他的臉。

  那張既熟悉,又陌生臉,曾今好似烙印般刻在心底,卻被她用簪子一寸寸毀去。

  時至今時今日,她都不想再去回憶的臉。

  就在她眼前漸漸遠去,慢慢模糊,卻在她眼淚盈滿之際,忽得彎眸,勾起多年前那幅溫文如玉般的溫暖:“錦年!”

  孟雲卿猛然一怔。

  錦年?

  她驀地起身,看向車窗外。

  而這最後一聲,卻伴隨這最後一眼,在街巷拐角處消融殆盡。

  (第二更瞑目)

  齊王嗤笑:“原來不是為了定安侯府,是為了佳人。”

  宋景城斂了眸光,看向他時,多了幾分凌冽。

  齊王繼續笑道:“我剛才就說過,你真的以為一把匕首,一輛馬車就可以從怡園救人走?”

  言罷,看向池喚。

  池喚會意,從袖間點燃一顆信號彈,she入空中。

  宋景城攏緊眉頭。

  齊王冷笑道:“宋景城,我識你是人才,剛才也給過你機會,是你自己把自己逼上死路的。我既然敢把人藏在怡園內,又豈會讓輕易一輛馬車就能走得出去?”

  不遠處,孟雲卿尚在怔忪。

  懷中摟在婉婉,眼神里卻空洞無物。

  忽得,聽見弓弦拉開的聲音,繼而“嗖嗖”兩聲,便是馬受驚的嘶鳴聲音。

  連帶著馬車都跟著馬匹的跺腳而停下來。

  孟雲卿心中一驚,透過窗外看見齊王府的侍從持著弓箭圍攏在馬車四周。

  箭在弦上,頃刻便可將馬車she成馬蜂窩。

  “表姑姑!”沈婉婉驚恐出聲。

  孟雲卿抱緊她,垂眸。

  怡園外,宋景城只是看齊王,沒有說話。

  齊王就道:“本王最是憐香惜玉,原本孟雲卿也不必死的,可惜了,這次留不住了。方才那枚信號彈後,凡是沒有持我令牌,卻出現在怡園往來道路上的人,一個活口都不會有。”頓了頓,轉身看他:“是你,把孟雲卿推向了死路。”

  宋緩鬆手,匕首從他頸喉處移開,重回他腰後。

  看他這幅模樣,齊王有種棒打落水狗的快意。

  索性繼續:“宋景城,你既然猜到了孟雲卿在我這裡,就應該告訴定安侯,讓定安侯來,你以為自己一人孤身前來,能救得下誰?”

  誰知宋景城此時竟然開口:“原本,也不是我來救她。”

  他竟然鬆口,回敬的卻是這一句。

  齊王蹙了蹙眉頭,又聽他道:“況且,我也沒想過要活著離開這裡。”

  池喚瞳孔一縮,不好!

  幾乎是剎那間,他揮劍斬向宋景城。

  而宋景城也是這一剎那,將匕首刺進齊王腹部。

  齊王瞪大眼睛,眼中竟是難以置信,下意識伸手捂住腹部,熱咕咕的鮮血從腹部湧出,心口就湧上陣陣寒意。而就在此時,宋景城只覺背上劇痛襲來,好似剜心蝕骨。

  “王爺!”池喚大駭。

  宋景城卻沒有鬆手,握住匕首的手顫顫用力,插得更深。

  池喚一腳將他踢開。

  匕首就留在齊王腹間。

  身後的侍衛趕緊上前托住他,池喚從袖間拿出止血的藥劑淋上,然後用布壓在周圍止血,並沒有拔出匕首。

  匕首在這個位置只會讓人劇痛,卻並不會置死。

  算是萬幸,齊王猙目:“把他給我抓起來。”

  侍衛聞聲上前,從地上將宋景城架起,送到眼前。

  他後背那一刀極深,血染紅了一身官袍,因著疼痛,嘴角都被咬破,面上卻並無恐慌的表情。

  齊王掙扎著,稍稍立起身來:“匕首上萃了劇毒,見血封喉,呵呵,從小長在深宮裡,爾虞我詐,什麼樣的毒沒見過,你匕首上的毒能置我於死地?”

  話音剛落,池喚上前,遞給他一粒藥丸。

  他直接吞服下,又伸手指了指自己腹間,大笑道:“一個文弱書生,不知道匕首刺在這裡不會死人吧,那我告訴你,要插在哪裡!”

  言罷,拔出身側侍衛的劍,對準他心口狠狠刺下去。

  “啊……”宋景城再忍不住,痛苦出聲。

  眼前好似驟然一黑,腳下便再也站不住,若非兩側的人將他架起,他已經癱倒在地。

  原來,刺在心口是這般剜心刺骨……

  那她胸前的那枚簪子,一寸寸刺入,該有多痛……

  他仰首,看著空中的光暈逐漸在眼前消散,心中卻好似解脫。

  從他睜眼醒來,他就一直在想他來這裡的目的。

  是為了再見她一面足以?

  是為了避過那一段不堪,再續前緣?

  ……

  到此時此刻,他豁然開朗。

  他欠她的,已經償還不完,便可以拿命來還。

  “一枚素玉簪,情深兩不移。”

  ——“我不要簪子,我要臘梅做的胭脂。”

  “那就窮極一生,為卿取。”

  ……

  “錦年,今日你我結髮為夫妻,我定會還你一世安穩。”

  ……

  終於,可以還她,一世安寧。

  他緩緩閉目。

  齊王怒極,握著那把劍朝他心口捅得更進一些。

  可以聽見利劍划過衣衫的聲音。

  而就在這一瞬間,一根箭矢“嗖”得呼嘯而過,正好she在他的手和劍柄之間。

  他拿不穩,連連退後幾步。

  幾個侍衛也收手,拔劍護在身前。

  宋景城便滑倒在地,血跡染紅了一片。

  齊王抬眸,方才she箭的是段岩。

  段岩的身邊竟是段旻軒!

  馬車那頭,孟雲卿懷中抱著沈婉婉,閉緊雙眼。

  良久,她以為的亂箭齊發,卻並沒有將馬車she穿。

  孟雲卿懵住。

  她方才的確聽到了箭矢的聲音,“嗖嗖嗖”好似鋪天蓋地而來。

  為何馬車會沒事?

  孟雲卿放下婉婉,一點點掀開馬車上的簾櫳。

  映入眼帘的一幕便赫然讓人怔住。

  先前圍住馬車的幾十個齊王的侍從,渾身插滿箭矢倒在原地,分毫沒有上前。

  而這些屍體身後,是密密麻麻的黑衣夜行服,手上都持著弓箭,方才那些箭就是這些黑衣人放的。

  是齊王府的仇人?

  還是來救他們的?

  孟雲卿愣住。

  忽然,黑衣夜行中緩步走出一人。

  那人身材挺拔,走到馬車前,伸手扯掉臉上的蒙面,熟悉的聲音便傳入耳際:“孟雲卿,你說英雄救美這種事情,難得段旻軒都肯讓我一次?”

  徐……徐添?

  徐添便笑:“孟雲卿,沒事了。”

  孟雲卿鼻尖一紅,好似千言萬語都隱在喉間,她忍不住眼淚簌簌往下落,便上前擁了擁徐添:“你們來了?”

  徐添是同段旻軒一起去羌亞的。

  徐添在這裡,便是段旻軒也來了。

  九死一生,她方才以為真的再也見不到他了。

  徐添輕咳,也不知道當如何寬慰:“咳咳,幸好有人不在,他殺氣這麼重,我怕招架不住。”

  他這番說笑,孟雲卿忍不住掛著眼淚莞爾。

  “嗚嗚……表姑姑……”馬車裡傳來婉婉的哭聲。孟雲卿才想起馬車裡的沈婉婉,便鬆了手,折回馬車中。

  “表姑姑。”沈婉婉看見她便撲了上來,“表姑姑……我以為你不要婉婉了。”

  先前孟雲卿留了她一人在車裡,她還以為表姑姑不要她了。

  孟雲卿此番才抱緊她,“表姑姑怎麼會不要婉婉,婉婉,我們要回家了。”

  “真的?”沈婉婉眼中盈盈期盼。

  徐添笑著開口:“小美女,叔叔送你們回家。”

  沈婉婉嫌棄得看了看她,果然躲在孟雲卿懷中,偷偷看他。

  徐添也不介懷,只是笑了笑。

  馬車往侯府去,這一路,有徐添的人跟著,便是再有人不怕了。

  孟雲卿不會看錯,這幫人絕非烏合之眾。先前齊王府的士兵是將馬車團團圍住的,離得很近,徐添帶的人能精準得she殺了全部齊王府的士兵,而沒有傷及馬車半分,訓練有素。

  他們初到燕韓京中,哪裡找來的這麼多幫手?

  徐添奈何搖頭:“這個……你就真的只能去問段旻軒了,他是不會告訴我的,只是讓我來這裡迎你,然後將你安安全全送回侯府。”

  原來不是徐添的人?

  段旻軒又上哪裡去尋得這些訓練有素的人?

  孟雲卿疑惑:“段旻軒呢?”

  他沒來尋他,卻是讓徐添來的。

  徐添又握拳,輕咳兩聲,悻悻道:“咳咳,孟雲卿,你不知道。他這個人向來錙銖必較,平日裡在蒼月京中是真沒有人敢招惹他。孟既明和游玉迅你都見過吧,就算這兩個在京中橫著走的人,見到他都要皺緊眉頭,退避三舍,更何況這小小的燕韓,竟然有人劫持了他夫人……”

  孟雲卿驚愕看他:“他在齊王那裡?”

  齊王素來陰狠,這裡是燕韓,怡園又是齊王的地方!

  孟雲卿有些慌亂。

  徐添便按下她:“孟雲卿,那傢伙帶了一千人……”

  (第2.5更誅殺)

  段旻軒?

  齊王愣住。

  但再見他身後密密麻麻的黑衣夜行,更有不計其數的人源源不斷往怡園這邊湧來。

  少說都有數以百計。

  “宣平侯……”齊王臉色一黑,“你!”

  這裡畢竟是燕韓京中,眼下又是動亂之際,他一個蒼月國中的宣平侯竟然敢帶這麼多人來圍困怡園!

  他是瘋了不成?

  段旻軒看了眼地上的宋景城,已經沒有了生機。

  再抬眸看向齊王,冷冷道:“他果真沒有殺你。”

  齊王和池喚眼中都是一驚。

  什麼叫,果真沒有殺他?

  段旻軒也果真應聲:“他說,一刀殺了你,太過便宜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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