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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沐笑道:“早點?早點的時候,我根本不知道這些算什麼,我以為我自己對他不是愛,只是親情,我怎麼告訴?等我開始明白的時候事情都已經發展至此了。”

  這世上哪有什麼“早點”、“早知如此”……做了的事永遠就無法再改,沒做的事也都成了遺憾。

  “姐,你知道麼,我那時候還以為他恨我,還打算以陌生人的身份去巫祁嶺用霓裳糙幫他把妖毒引出來,從此就再不相見了……”許沐一邊擦血一邊對面前的女子笑道,“都是我的錯,如果不是我一直不想承認、一再躲著他,他又怎麼會這樣做。”

  蘇漆月搖了搖頭,雙手握住了他的手:“答應我,你去見見他。外界所責又怎樣、流言蜚語又怎樣,跟愛情比起來這些都不重要,別錯過了才後悔、別像我一般……”

  許沐笑著答道:“好,好吧,我去找他,我倒要去看看他是會相信我給我一個平等自由的身份、還是會毫不猶豫將我扣在那裡用盡辦法禁錮我。”

  蘇漆月道:“如果是前者,你就不離開了麼。”

  許沐道:“當然不離開了,我怎麼捨得離開……”

  蘇漆月道:“那……如果是後者呢。”

  許沐聞言,露出了笑容:“那我就徹底死心了。”

  隨即又收起了笑容,輕聲答道:“我會報復他。”

  “讓他以為自己得到了,再徹底離開他、離開這個世界。”

  蘇漆月聞言吃驚地睜大了眼睛。

  許沐垂下了眼睫,指節握在了一起:給他希望然後再親手掐滅——這大概算作這世上代價最大的報復了。

  因為那也是自己的希望。

  作者有話要說:

  一定要搞清楚時間順序的小天使把這一章和上一章倒過來看吧,或者參考一下評論(有兩條說得挺對的)

  下章上車,表白晚安。

  第53章 記憶碎片2

  記憶碎片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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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陣腳步聲由遠至近, 在略顯空蕩的牢房中清晰可聞。

  一步一步,很輕、很慢,仿佛在踱步散心。

  等候在門口的伏雲弟子,足足將這腳步聲聽了有半刻鐘,才終於等到慢慢走出來的人。

  “掌門,您出來了。”

  顧景吟並未答話, 只是微微點了下頭。

  幾人聞言,上前打算將囚室重新落鎖。

  顧景吟卻忽然轉了個身:“不必鎖了。”

  幾人抬頭, 神色疑惑。

  “他已經死了。”顧景吟毫無語氣說出了五個字。

  幾人聞言,面面相覷。

  顧景吟忽然笑了,慢悠悠自語道:“這最後一個騙局, 還真是厲害, 我竟然都沒有料到……”

  ※※※

  ※※※

  ※※※

  大殿圓頂之上纏繞著錯綜複雜的暗紅色線條, 其間零星點綴著銀色的寶石, 好似暗夜繁星;大殿四周的石柱上盤旋著詭異繁複的花紋, 花紋之間偶爾綻開幾朵深紅色的小花。

  大殿兩側立著幾十名身著赭色衣裝的男子,暗紅色的衣袍仿佛是久經殺戮而沾染了血水一般,讓本就陰森的殿內更感壓抑。

  殿中央坐著一名男子,神色陰鬱,低頭沉默不語。

  殿前站著兩隊女子,青絲垂肩,白衣逶地。

  顧景吟緩緩抬起頭,手指在檀木扶手上慢慢掐出了五道深痕,語氣在數九寒天之中仍舊顯得冰冷:“你們來做什麼。”

  蘇漆月行過禮, 語氣和緩道:“蒼雪山蘇漆月,前來迎我夫君回山。”

  顧景吟胳膊支在兩側扶手上,兩隻手在身前慢慢交叉了起來,上身靠在椅背上,低聲道:“他已經死了。”

  蘇漆月聞言並未抬頭,語氣依舊平和:“我知道,所以才特地來此處接他回去。”

  顧景吟沒說話,右手緊緊握著自己左手的指節,幾乎將指節掐斷。

  “我知道他來此處,就絕不可能再好好地回去。所以懇請顧掌門此時可以網開一面,允許我帶他走。”

  顧景吟道:“你有什麼資格。”

  蘇漆月面色仍舊是平和,聲音更是平和,絲毫不在意面前的人是何種表情:“沐辰是我即將成親的夫君,是蒼雪山的主人,我想,不論怎樣來說,相比起顧掌門你,我都更有這個資格。”

  顧景吟目光陰沉,握在掌心的指節猛地發出了錯位的聲響。

  難道這世上所有人都有資格將他帶走,可唯獨自己沒有資格將他留下。

  顧景吟的胸口仿佛堵了一團血,困得他說不出話。

  殿內只有一片沉默。

  從天亮到天黑的沉默。

  殿外的陽光慢慢黯淡下去,日落月升,天色由暗黃轉為湛藍,寥落的幾點星辰漸漸被霧靄隱去。

  “好。”

  顧景吟嗓音沙啞,對她說了一個字。

  蘇漆月平靜答道:“多謝顧掌門體諒。”

  此時又逢一年寒冬,風雪飄搖之際,兩隊特地身著白衣的女子在夜色中緩緩而行,仿佛一道長長的素縞。

  那道素色縞帶在風雪交加的夜晚中漸行漸遠,最終飄散在天邊。

  ※※※

  “掌門,如今蒼雪山能掌事的也就那個女人了,掌門為何要放她走?若是趁機將她扣下,那如今勢單力薄的青鸞不就可以收入囊中了麼,掌門多年來的宿願不是就……”

  顧景吟冷笑了一聲:“宿願?”

  我的宿願是什麼?是為了吞併青鸞嗎?

  可笑。

  我曾經是以為,既然他在這世上有那麼多別的值得他牽掛的東西,那就盡數將那些東西都毀了,是不是他就再也沒有其他理由不回到我身邊了。

  可是我竟沒想到,他居然會為了所謂的、可笑的“自由”,寧願選擇死亡,都不願意選擇我。

  顧景吟從座位上起身,慢慢行至殿門。屋外的漫天飛雪洋洋灑灑,偶爾落進殿內,瞬間便化為了一灘水。

  殿內的其他弟子見狀都不再言語,寂靜了半晌,忽然有人低聲問道:“掌門,你可是,很在意那位許公子……”

  顧景吟道:“很在意。我對他,恨之入骨。”

  最後四個字,仿佛握緊了拳頭才艱難無比講出來似的,聲音都在顫抖。

  顧景吟一直覺得心口隱隱作痛,痛得在滴血。直到此時,才終於發現,原來那種感覺,是恨。

  恨。

  恨得咬牙切齒、撕心裂肺、蝕骨灼心。

  “你們都出去。”顧景吟聲音嘶啞。

  眾人聞言,都默默離開,消失在了風雪之夜中。

  顧景吟慢慢抬起頭,零星幾點雪花沾在了發梢。伸手在空中,一片雪花落進了掌心。

  顧景吟慢慢看著它在手中融化,又慢慢握上了拳頭。

  越握越緊,直到指fèng中滲出的不再是雪水,而是鮮血,滴滴答答滑落在地板上。

  恨意越來越強烈,幾乎吞噬了整個心臟。

  他恨,恨那個人。

  十年前,在墨池峰,自己想告訴那個人,自己知道柳鎮的事情不怪他,可那個人連解釋一句的機會都不給自己;七年前,自己費盡心思才又找到那個人,可那個人寧願死都不願意在自己身邊多留一刻。

  那個人寧願相信他人胡言亂語的一句話,都不願意相信自己成百上千句的表白心意。

  那個人寧願為了別人的一句囑託用盡全力耗上年華去擔負一份毫不相關的責任,都不願意安安心心和自己在一起。

  自己對他的溫柔言語,竟然讓他以為是手段;自己對他的禁錮和宣誓主權,竟然堅定了他離開的決心。

  自己放手,那個人便永遠都不會主動回來;可自己不放手,那個人就會用極端的方式走得更遠。

  那自己這十幾年的努力都是為了什麼?

  等了十年,除了一次比一次決絕的離別,什麼都沒有等到。

  什麼都沒有。

  顧景吟只覺得心中的恨意像熊熊烈火一般燃燒,連徹骨寒風都無法熄滅。

  自己如今,真的是一無所有了。

  每一次那個人離開,都會有人站出來義憤填膺地指責自己、都會有人站出來名正言順地將他帶走。

  而自己,好像是這世上,最沒有資格擁有他的人。

  最不名正言順的人。

  “為什麼……”顧景吟輕輕抬起眼睫,望向空中飛雪,伸手接住了一片雪花,在指間捻開,顫抖的聲音在北風呼嘯中微不可聞,“可你十年前就說過要和我做夫妻的……為什麼還要躲著我……為什麼要食言……”

  夜晚的狂風瞬間猛烈了起來,將屋外的雪花掀得胡亂上下翻飛,也一併吹散了這句並不完整的話。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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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片黑暗。

  沒有聲音、沒有光亮。

  許沐又回到了自己熟悉的一片黑暗當中。

  只是這一次,他卻沒力氣說話了。

  淚痕還掛在臉上,啜泣聲還沒法止住。

  【因為您在開啟界限時發出強行終止信號,導致界限無法完全開啟。此種行為屬於違規行為,您需要接受懲罰。】

  許沐用雙手捂住自己的臉,他什麼都不想再看到、什麼都不想再聽到了。

  如果是懲罰是死亡,那就讓自己徹底死了好了。

  如果自己真的死了,倒還不算又一次騙了他。

  【一小時後,您將進入“虛無”。】

  虛無?

  許沐心中忽然顫了一下。

  他隱約記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詞。

  許沐揉了揉眼睛,緩了口氣,在腦海中仔細回憶了一下。在很多年前,蘇伯凌好像曾經對自己說過,懲罰,就是進入虛無之境,重複過去的痛苦記憶。

  在痛苦的噩夢之中反覆煎熬,令人生不如死,這種懲罰似乎比死亡更可怕。

  但是許沐卻絲毫不覺得可怕,而是從心底勝出了另外一種感覺。

  ——欣喜。

  絕處逢生的欣喜。

  再痛苦的記憶也是記憶,既然是自己的記憶,那就一定會有景吟——

  只要能讓自己再見到他——

  只要自己可以再見到他,用什麼樣的方式都可以。

  自己一定不會再傷害他、一定不會再離開他、一定會和他解釋清楚一切、也聽他解釋清楚一切、再也不會因為別人的話就對他心生猜忌、再也不會因為自己的一念之差就選擇徹底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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