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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一開始就知道只有一個人能從這裡出去!

  所以他才將鬼丹要了過去、所以他才“沒有拉住”關離影、所以他才在石頂墜落之時絆了自己一下、所以他才在剛剛she殺了林行之!

  因為他知道鬼王說只有一個人能出去,那便就只會有一個人,兩人出去一定會有人死。所以他算好了,算好了讓所有人都必須死,只留他一個活著!

  他既然每一步都算得好好的,可是為什麼結局全都不一樣了?

  他既然一心想著自己要做那個活下來的人,為何在要最後一刻將自己從死亡的深淵中推了出來?

  許沐的視線被塵埃迷得有些模糊,隱約看到林行之向著自己伸出了一隻手,微弱不堪道:“公子……替我告訴掌門……我盡力了……”他似乎還想向許沐說些什麼,只是下一刻,長劍斷裂、石門驟合,那隻手便被夾成了一汪鮮血。

  許沐連忙後退了一步,抬起頭,只見整個石樓在石門閉合的一瞬間,像是突然被從天而降的一把錘子猛地砸碎了一般,霎時間自下而上崩裂,揚起一陣漫天塵埃。

  一聲巨響,千斤碎石仿佛將地面砸出了一個無底深坑,巨石的殘骸重重墜落進了地心深處。

  飛揚空中的灰塵石末,隨著寒風呼嘯在四周瀰漫。

  許沐被狂風吹得睜不開眼睛,右手握著的碎玉刺得手心鮮血淋漓。

  冰冷的荒原之上,儘是死亡的氣息。

  這一次,冰封千里的寒疆,真的只剩下了,自己一人。

  許沐不敢再回頭看,轉身走進了漫天飛雪之中。

  走了很久很久,大概有一天一夜,四周卻還是一片霧靄茫茫。天色一直是不分晝夜的陰沉,冰雪覆蓋的乾枯枝幹在暗沉的天幕之下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物。

  無聲、寂靜、冰冷。

  緊接著從前方不遠處傳來了腳步踩在積雪上的聲響,許沐只顧著低頭趕路,還未來得及抬起頭,便撞進了一人懷裡。

  那人順勢將他摟在了身前,懷裡的溫度瞬間融化了許沐身上的一層寒冷。

  “還好……”那人只說了兩個字。

  許沐伸手推開了他,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看了看,又從他身前錯開,放眼望去,只見從來都是渺無人跡的寒疆上,足足站了千人——

  伏雲的弟子衣裝整齊,手持長劍,整整齊齊排成五列。其後,是與天色混為一體的青鸞衣衫,青衫上的緩帶在風中揚起,仿佛招搖飄蕩的旌旗。

  許沐繞過一片暗紅衣裝,走到了青衫之中,停住了腳步。

  顧景吟轉身,眉頭輕蹙。

  兩人寒風之中,遙遙相對。

  數百名蒼雪山弟子皆將視線移到了許沐身上,幾名認得他是何人的弟子走上前,俯身恭敬道:“許公子,請問蘇掌門……”

  許沐沒有回答,半晌才開口,聲音暗啞道:“他死了。”

  “死了?”眾人皆睜大了眼睛,面色驚恐,安靜的隊列起了騷動。

  “這是他留給我的玉牌,你們拿去吧。”許沐展開手心,不知應該將這個東西遞在誰手中,只好伸出手提著玉牌上的絲線,由它在寒風中搖搖晃晃。

  花紋精緻的青玉之中儘是鮮血浸染,顯得觸目驚心。北風狂嘯的傍晚,晃動的玉牌仿佛隨時都要被風雪撕扯開。

  沒有人去接。

  只有一片衣衫落地的聲響,和緊接著的一片寂靜。

  原本整整齊齊傲立在紛紛大雪中的幾百名男子,此時卻跪伏了一地。

  顧景吟見了這番景象,眼神微沉。

  許沐伸出的右手還停留在半空當中,手上那枚輕飄飄的玉牌還在風中打著旋。

  青鸞隊列最前方的一名男子抬起頭,道:“恭迎掌門回山。”

  第49章 十年一夢

  窗外霜雪漫天, 乾枯的樹枝上儘是晶瑩的冰掛,在北風蕭瑟中搖搖晃晃。

  許沐睜開眼,翻了個身從床上爬下來,推開門,迎進了幾片雪花和一陣狂風。感受了一下天寒地凍之後分外清醒,又關上了門。

  “景吟……我們……是不是錯過了什麼?”許沐回身道。

  少年聞聲從床上直挺挺坐了起來, 兩手抓住自己腦後的頭髮,用髮帶束好, 這才挪到床邊,安靜地看著他。

  許沐蹲下來問他:“睡傻啦?”

  少年搖了搖頭。

  “那今天是什麼日子?”

  少年想了想,才答道:“大約是……正月伊始……”說到這裡, 忽地意識到了什麼, 立馬閉了嘴。

  許沐笑道:“怎麼辦, 我們兩個好慘, 連年都忘記過了。”

  少年還是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 沒說話。

  許沐又道:“不過不礙事,反正我們也與世隔絕,就當時間晚別人兩天好了!我問你哈,你從前都是如何過年的?”

  少年答道:“在峰上幫忙打下手……”

  “不是這個從前,是你以前和你養母一起的時候。”

  話音一落,少年微微抬起頭,又低了下去,不再說話了。

  許沐突然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哪有喜慶的正月里(雖然這裡一點也不喜慶……)提別人傷心事的道理。

  “好了好了,”許沐胡亂揉了揉他的頭髮,將他剛剛束好的頭髮揉得一團糟,“快收拾好,然後跟我走。”

  “去哪裡?”少年頂著一頭亂糟糟的毛髮抬起眼睛。

  “去趕新春廟會啊,在家裡,呃不,在這裡窩著有什麼意思?你不覺得煩我都煩了,穿衣服。”

  ※※※

  鎮上人頭攢動車水馬龍,廟會中地攤林立,珠寶書畫、古董碑帖、首飾食品琳琅滿目;賣藝、雜耍、表演的攤子排滿街頭巷尾。

  人來人往的市井中,四處皆是高懸幌子招攬顧客的夜鋪,還有手提肩挑的小販,喧譁的夜色中迴響著各式各樣的叫賣。

  許沐忽然想起以前在書中看到過描寫古代夜市之景——“無論通衢委巷,星布珠懸,皎如白日,喧闐達旦。”

  此話用在這裡,再確切不過。

  許沐牽著身邊的人,隨便走到一個攤位,買了串冰糖葫蘆,問道:“這廟會哪裡最好玩?”

  中年男子一邊接錢一邊答話:“好玩?這整條街那個地方不好玩?”

  許沐笑了笑,將手裡的糖葫蘆扔給身旁的人,又轉過身道:“確實是都很有意思,但總歸會有個最出彩的吧?”

  中年男子略一思索,答道:“南瓦街新開了家影戲場,這兒的人都愛看,你們不如去湊個熱鬧?”

  “多謝了。”

  許沐立馬轉身拉過少年,蹲下來道:“哎!影戲場哎,你看過嗎?”

  少年將最上面的那顆冰球從嘴中拔出來,看著他搖了搖頭。

  許沐道:“你好傻,為什麼不咬著吃?還唆?以為是冰棍?”

  少年道:“咬著吃立馬就沒了。”

  許沐心想不錯好像還有點道理,於是繼續上個話題:“影戲啊!影戲你都沒看過?”

  少年繼續搖頭,搖得十分認真一本正經。

  許沐心想雖然自己也沒看過,但是一想就覺得好看啊!就舉著那麼幾個破紙人居然還能說出花兒來!簡直厲害死了!

  去看!現在就去!

  許沐道:“既然咱們都沒看過,那就別廢話了,現在就去。”

  少年剛把冰球再次放進嘴裡,就被許沐拉得一踉蹌,跟著他跌跌撞撞一頭扎了進人海里。

  兩人頗為艱難地穿梭在密集的人cháo之中,卻一點不覺得難受,反而有一種“終於沾染上了點人氣”的喜悅。

  剛拐進南瓦街,就遠遠見前方聚集了一大群人。人群的正前方是個臨時搭的木頭台子,台子上有一個巨大的木頭匣子,大概……是傳說中的……皮影戲台?匣子正面是由一塊巨幅白布做成的皮影幕,影幕上方懸吊一盞明亮的燈籠,將大幕在黑夜中照得雪白。

  台下,人們或立或坐,將戲台圍得嚴嚴實實水泄不通。

  兩人上前了幾步,就沒辦法再靠近了,只能站在離戲台五六丈遠的位置去瞧。雖然隱約能看見白幕上來回翻滾的幾個小人影,可是那幾個小人“說”的什麼,卻是真的一個字都聽不見。能聽見的,大概就只有周圍是不時爆發出的喝彩聲、和一直持續不斷的評價議論。

  許沐微微皺了皺眉頭,轉身看了看四下左右,只見人們都是一臉痴迷專注,目光緊緊盯著台上,絲毫不覺得有什麼困惱的樣子。

  許沐:???

  請問各位大哥,你們是怎麼在聽不清聲音的情況下還看得一副星星眼的?

  許沐心想:不要浮躁、要有耐心、要心靜、要平和。看看人家古代大哥們?有戲看就不錯了!還想要求像電影院一樣安靜?

  許沐勉強保持著臉上的微笑,心平氣和地欣賞了一會兒,片刻過後,終於失去了最後一點耐心。

  耐心耗盡,猛地回身。只見少年依舊認真地含著手裡的冰球,站在一群成年人中,連個腦袋都露不出來。見他一臉怒氣轉身,有些吃驚地望著他。

  許沐問道:“好看嗎?”

  少年道:“嗯。”

  許沐問道:“演的什麼?”

  少年道:“不知……”

  “不知?!”許沐心道既然你都不知那你tm為什麼會覺得好看?

  “我抱你?”許沐蹲下來對他說。

  少年慌忙後退了一步,還在人群中絆了一下,道:“不、不用……”

  許沐一把將他揪了回來,揶揄道:“跑什麼?往哪跑?那你看不見怎麼辦?御劍飛上去?”

  少年搖了搖頭:“沒、沒關係的。”

  許沐站了起來,四下看了看,忽然見到不遠處有一個搭起的大帳,外面掛著彩旗,扮得花花綠綠。不時有人三三兩兩入內,仿佛也是個戲場。

  許沐心想,室內的戲肯定比露天的環境要好吧!畢竟隔了一層大布啊!就算是收費也值了!於是二話不說拉起少年又轉移陣地。

  只是飛奔到門口,卻被一個女子給攔了下來:“哎哎哎,公子公子,請等下。”

  許沐停下腳步,道:“怎麼了?”

  “請問您夫人是?”

  許沐心道:wtf?誰tm是我夫人?

  女子見狀笑道:“這帳里,是專門給眷侶們準備的席位,公子既然未帶妻眷,就在那邊台下聽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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