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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崔寧樂接受“黨的教育”出來,就看到元旦躺在趙書言的肚皮上睡了過去,趙書言自己則靠著沙發,睡得口水橫流,兩人身上蓋著平時放在老爺子腿上的薄毯。

  本來有些沮喪的心情頓時撥開了烏雲。崔寧樂悄聲走過去,輕輕地揉了揉趙書言的頭髮,心中柔軟得無以復加。老爺子拍開他的手,不讓他打攪“孫媳婦”的午休。

  崔寧樂輕笑。

  為什麼會擔心呢?

  明明這個傢伙本身就是個孩子,倔強卻又單純的孩子。這樣的人又怎麼可能會討厭同樣單純倔強的小孩?

  趙書言醒來的時候,崔寧樂已經在一邊跟老爺子討論好領養的事情。

  揉著眼睛想要站起來的青年,這才發現肚子上睡得四仰八叉的小孩,於是隨手拎起來,扛在肩膀上,在孩子家長驚嚇的表情中,將小孩帶回了兒童房。

  於是出來的時候,趙書言又被表姐拎到小黑屋裡,進行了長達一個小時的“育兒教育”。

  晚上,崔寧樂好笑地安撫垂著尾巴毛的蘆花雞,親了一口:“乖,我跟爺爺商量好了,臭球領養過來以後就叫趙悅。”

  “等等。”趙書言抬頭打斷他,“你姓崔。”

  崔寧樂輕笑,對他的體貼頗為感動。“我家有元旦,有初五,有正清。你爺爺,只認你一個。”

  “……說得我爺爺好像多可憐似的。”他撇嘴,“不過也怪我太優秀,家裡五六個孫子也只認我一個。”

  崔寧樂笑著,故意忽略趙家這幾年的兒孫紛爭。趙老爺子只要在他跟趙書言的呵護下安然度過晚年就好,至於趙家就算有萬貫家產,有萬畝良田,那也是別人的事兒了。

  領養臭球已經列入趙家十二五綱要。

  在B城那幾天,趙書言除了跟元旦溝通感情,還見了傅曉春、劉冬等人。兩年多沒見,這些已成家立業的朋友們眼裡還是帶著年少時期的真摯,並肩大笑的時候,依舊是純粹得不帶任何雜質。

  劉冬跟許蕭的孩子叫劉曉健,趙書言指著曉健的爸爸大笑著說,那你就是老賤,氣得劉老賤抓起鞋拔子就追殺他。

  傅曉春去年出櫃,裝傻裝純情裝病裝瘋,啥都裝過了,居然一次都沒挨過打,就這麼被家人給容忍了過去。陳凌無奈地說,終於明白當初為什麼覺得這傢伙太過單純,都是家裡寵的。至於寵到什麼地步,光看二老書櫃裡偷偷藏著的同性戀婚姻法就知道。

  生活幸福得簡直像童話。

  可是生活再幸福,還是像缺了什麼。

  劉冬喝了幾杯酒,終於忍不住說,殿下,我們想你了,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啊。

  傅曉春紅著眼看酒杯,他面前的半瓶白酒也沒了。

  趙書言輕笑,只是說:急什麼,我們不是還年輕嘛,還有幾十年,以後還怕膩味死啊。

  崔寧樂只是喝著酒,不說話。

  他想起趙家的院子裡,那個坐著搖椅望著花架,越來越衰弱的老人。想起那個老人曾拉著自己的手說,寧樂,趙書言你不用管的,他就一根筋,喜歡誰,記著誰,那就是一輩子,所以啊,我真怕先厭煩的是你啊。

  崔寧樂半垂眼眸,輕輕挽起那傢伙不拿酒杯的手,輕輕揉搓著。他一根筋,自己何嘗不是,這樣正好,兩個傻子,面對面過一輩子,互相膩味死。

  一個星期的假期,他們用剩下的兩天繞道去了災區。

  崔寧樂第一次看到臭球的時候,就覺得趙書言沒說錯。

  小孩兒長著一張相當標緻的臉蛋,嘴巴緊緊抿著,弧度向下,有些倔強又有些緊張,一雙大大的眼睛帶著戒備和憤怒,他在用全身的力量來拒絕所有企圖將他帶離這裡的人。

  一旁的趙書言像變戲法一樣從背包里拿出一件又一件的玩具,扔給那些歡呼的孩子們,偏偏就是不看臭球。

  崔寧樂雙手抱胸,遠遠站著,仔細觀察臭球的一舉一動。

  果然過了一會,發現趙書言不理他後,臭球明顯朝趙書言那邊走了幾步。

  “你不是不喜歡嘛?”趙書言笑嘻嘻地看著這個嘴硬的小孩。

  “我沒說不喜歡!因為拿了你的東西,我就要跟你走!”臭球瞪著他,穿透他的心思。

  趙書言噎了一下,哼道:“你以為你多受歡迎啊?我上趕著要你?”

  臭球到底是小孩,被人這麼明著嫌棄,當然不服氣,反駁道:“那你還來幹嘛?”

  “我是來看別人的。等我接一個人回去,我就再不來了。”趙書言說得很直白,“我家在S城,S城你知道不?又大又漂亮的城市,我把領養的小孩養大,讓他去讀大學,然後掙錢,然後他想幹嘛就幹嘛。”

  “你是傻子啊!養大別人的小孩,萬一你老了以後他不養你怎麼辦?”臭球有些急了。

  “我又不缺錢,幹嘛要他養我?我家沒有小孩,他們家也沒有爸爸媽媽,拼在一起不剛剛好嘛?而且,”趙書言蹲在他面前,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而且我要是養好了,他們以後自己能掙錢,就能接過我的棒,繼續去幫那些同樣受災的人。如果一輩子都在孤兒院,你能讀到大學嗎?你能成為建築師嗎?你能建一棟不會倒的房子嗎?”

  臭球已經哭了:“可是離開這裡,爸爸媽媽就找不到我了!”

  “他們死了,死了就能飛到天空去,坐著飛機,嗖一下就能到S城。”崔寧樂走過來,也蹲在他的面前,冷漠而冷靜地說,“你留在這裡,等了這麼久,見到他們了嗎?還是見不到吧?你要等多少年?等到老嗎?然後在這裡當一個只會種地的農民,如果又一次地震,你除了拿著鋤頭挖地之外,還能做什麼 ?”

  臭球揮著拳頭想打他:“你就是想帶我走!”

  這個死小孩還真聰明。趙書言抓住他揮舞著的手臂,正色道:“要不要跟我走?如果不願意,那你再也見不到我了。”

  臭球眼淚簌簌地下,就是不回答。

  趙書言看了一會,拉著崔寧樂站起來,一邊說“走吧”一邊朝另一群小孩子的方向走去。

  走了不到十步,後頭傳來撕心裂肺的哭嚎聲。

  趙書言腳步頓了頓,繼續朝前走,只不過走向了教室外。

  哭嚎聲穿破牆壁,卻始終不見那個小小的身影追上來。

  崔寧樂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後,輕笑:“你連對小孩子都用欲擒故縱計,心地大大的壞。”

  趙書言撓撓頭:“哭得這麼慘,我真怕他就恨上了。”

  果然過了沒多久,院長拎著還在嚎啕大哭的臭球追了上來,臭球看到趙書言的身影,一把掙開院長的手,跌跌撞撞地撲進了他的懷裡,一句話都不說,只是抱著他的腰哭。

  趙書言摸著小孩的腦袋,和崔寧樂相視而笑。

  臭球對於自己要改名叫“趙悅”沒有太大的掙扎。事實上比起臭球,就算叫趙進寶也是不錯的。

  第一次踏入趙家的時候,臭球躲在趙書言背後,怯生生地跟那個看起來頗為威嚴的太爺爺打招呼。太爺爺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道從哪兒變出來一袋巧克力,要給他。

  臭球瞪著那一顆顆黑漆漆的東西,就是不敢伸手。

  趙爺爺求助地看向孫子:“書言啊,怎麼……他不要啊?”

  老爺子越老越單純,崔寧樂嘴角抽了一下,把臭球往前推:“太爺爺給的黑巧克力,美國進口的,怎麼不會不喜歡?”

  臭球愣了一下,終於會過意來,一邊拿一邊說“謝謝老爺爺”。

  趙爺爺立刻眉開眼笑。趙書言拍了下他的腦袋:“是太爺爺!”

  趙悅有心理陰影,所以經常睡覺做惡夢,一做噩夢就抱著枕頭哭著去找趙書言。方便的時候趙書言只能迷迷糊糊地將人扔到床邊自己繼續睡,不方便的時候,正準備上陣殺敵的崔寧樂差點沒陽痿。

  一次兩次,崔寧樂看著趙悅的眼神里充滿了殺氣。趙悅不是傻子,強忍著不去打攪他們,結果終於有一次在趙書言門口哭了出來,蹲在那裡擦眼淚,不知多可憐。

  趙書言撓著頭抱怨:“你說那些生了小孩的夫婦,是不是都要遭這種罪?”

  崔寧樂單手撐著下巴,在那裡上網,網頁上赫然是育兒經驗談。

  最後兩人聽取心理醫生的建議,齋戒一個月,房間門打開,隨時迎接趙悅。而心理醫生那邊則承受著巨大的壓力,努力讓這個小孩脫離“家長”的保護,將依賴轉移到與他等身高的大熊身上。

  好不容易趙悅終於能自己一個人睡覺了,崔寧樂再次進行夜間活動的時候,習慣性地頓了下,被趙書言笑著踢了下他的腰:“你要真怕,就給我快點!”

  “是要快點結束,還是要動得再快點?”崔寧樂冷笑,用身體給他做了後面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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