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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南河在秋天裡只是一條清澈的小溪,閃爍出鵝黃的色彩,成群的魚兒在淺亮的水中排成隊伍,往往來來,川流不停。陽光下,裙美麗的臉蛋上掛滿細細密密的汗珠。不知是因為陽光還是悲痛,她的雙眼一直緊閉著,細長的睫毛像一條黑絲線一樣弧在一對彎彎的柳眉下,顯得無比動人。排長警覺地望了望河對岸,田畈里搖曳著絨絨茅草和七零八落的狗尾巴草,並沒有人影和可能的埋伏,便稍稍探出頭來,喊起來:

  “小姑娘,你在唱什麼歌啊?”

  裙頓時噎住了歌唱,從石頭上滑落下來,雙眼驚恐地盯著排長和排長手上的小狼狗。

  排長牽緊了小狼狗,再一次望了望對岸,又問:“小姑娘,你怎麼在唱這麼傷心的歌呢?你是在哭嗎?”

  “我的羊跑了,它跑到你們的山上不回來了。”裙惶惶地說。

  排長回頭望一望山坡,看見不遠處的綠色中閃著兩團耀眼的白色。那就是裙的羊。裙原來是個牧羊女。牧羊女在陽光明媚的下午容易在柳樹下瞌睡,趁著睡覺的時候,不懂事的羊就撒野越過了界河,跑到了異國他鄉。這是件麻煩的事情,牧羊女需要悲歌當哭。裙是在歌唱她一去不回的羊兒,不是戀人。裙才13歲,沒有戀人,只有兩隻不懂事的小白羊。

  “那沒事,等它們吃飽了,它們就會回去的。”

  “不,它們不會回來了,”裙望著兩隻羊說,“那邊山坡上長滿了它們最愛吃的八角刺,它們吃上八角刺就不願意回家了。”

  排長又回頭望一眼山坡上的小白羊,它們像藍天裡的兩朵白雲,啃吃著一片片碧綠的八角刺葉,如醉如痴的。

  “那你過來把它們牽回去嘛。”排長說。

  “可是……我可以過來嗎?”裙驚異地問。

  “可以,”排長笑笑說,“你是小女孩,你可以過來的。”

  裙又驚又喜,又喜又怕——

  “你不會抓我吧?”

  “不會。”

  “小狼狗不會咬吧?”

  “不會。”

  不會。都不會。什麼都不會。裙不怕了,兩隻小手一撐,撲通一聲,兩腳小腳濺起了一片水花。一步,兩步,三步……就這樣,裙涉過界河,上了岸,去追趕她的小白羊。不一會,她趕著羊兒從山坡上下來,一枝柳條羊鞭甩得呼呼響。排長微笑地看著,心裡想到了天使。裙穿一條白裙衣,步履輕捷如風,在陽光下就是一個你們想像中的天使。裙確實是個優美無比可愛無比的小女孩,她喚醒了排長所有深藏著的溫柔。兄長般的溫柔。水草般的溫柔。男人也有水草般的溫柔。排長也有水草般的溫柔。

  “小姑娘,你今年多大了?”

  既溫情又悽慘(2)

  “十三。”

  “上幾年級學了?”

  “我不讀書。”

  “為什麼?你才13歲,應該上學的。”

  “我們的老師都去當兵了,學校也做了營房,我們已經沒有學上了。”

  排長沉默不語。

  “這邊的八角刺長得真好,我可以天天過來放羊嗎?”

  “怎麼不可以?可以的,你是小孩子的嘛。”

  “你們不會把我抓起來嗎?”

  排長笑笑:“不會的,你又不是小特務。”

  裙認真地:“我不是小特務,我是放羊的。”

  “那你就過來嘛。”

  “你們……一定不抓我?”

  “一定。”

  “小狼狗也不咬我?”

  “小狼狗也不咬你。”

  “叔叔,再見。”

  “再見,小姑娘。”

  裙歡喜地看一眼排長,撩起美麗的白裙子踩進了河水裡。河水淺且清明,透露出繽紛如繪的鵝卵石。鵝卵石圓又光滑,裙一步一步地走,宛如一葉緩緩漂走的白帆,最後消失在對岸齊腰深的茅草叢裡。

  這個故事要出現的第三個人是殺手。

  殺手是裙的哥哥。你們要記住,裙的哥哥是一個陰險狡滑的殺手,心裡頭暗藏著無數的鬼點子和殺機。這個故事自開始到現在,他一直隱藏在田畈里的茅草叢裡,端著子彈上膛的狙擊步槍,瞄準排長……他沒有勾動扳機,不是因為不想或不敢,而是沒有上好的時機,也許是時機還不到。毫無疑問,你們應該把殺手想成一個滿臉橫肉、用心險惡的冷面殺手。他是決計要幹掉排長的。所以,從某種意義上講,排長的犧牲是不可避免的。

  當有人決計要殺掉你的時候,你總是倖免於難的。

  現在裙已回到殺手哥哥的身邊,殺手收起槍枝,把裙攬在懷裡。裙恍若從一場噩夢醒來,禁不住在哥哥懷抱里瑟瑟發抖起來。周圍,風吹草動,瑟瑟有聲。從草叢裡逸出的淡約的薄荷氣息和成熟的茅草苦澀微甘的氣味,讓裙稍稍緩過神來。這時,殺手就要裙報告對岸情況。殺手聽到裙已獲得去對岸放羊的自由,臉上不由露出幾絲陰笑。他像感激一個士兵一樣地拍拍裙的肩臂說:

  “好,幹得好,以後你就照著哥說的去做,我們一定會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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