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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仲尹提著藥包,正愁眉苦臉,忽聞仲冉夏的聲音,驚喜道:“乖女兒,你怎麼來了?”

  看著明顯瘦了一圈的老爹,仲冉夏的眼圈更好了:“爹,鍾管家他……”

  他重重地嘆了一聲,苦笑著安撫道:“老鍾能保住一條命,已經是不容易了。乖女兒,你這段時日是在天凌府?”

  “不是,”她搖頭,就要說出山上的生活,便見展俞錦倚著房門,望著兩人淡笑。

  “岳父大人,許久不見了。”

  仲尹侷促地搓著手掌,點頭喚道:“展公子。”

  兩人驟然的沉默,讓仲冉夏有些費解。她拉著老爹進屋,接過藥包說道:“煮藥的地方在哪裡?我這就去。”

  “不用,這點小事爹來就行。”仲尹乾笑著,說什麼也不讓她動手。從小到大,自家女兒連生火都不會,這藥到她手裡,怕是要遭殃了。

  把藥爐弄壞也就罷了,若是將這些花費不少銀子的藥材煮焦了,再去尋來怕是不易。

  “娘子,讓柳鋒去就行。”展俞錦適時插入來,將她拉到了身邊。

  仲冉夏悶悶不樂地盯著柳鋒將藥包取走,轉頭問道:“爹,那天我離府後,究竟發生什麼事了?為何鍾管家……師傅他會變得如此?”

  仲尹長吁短嘆,搖頭道:“過去的事,女兒就別追究了。畢竟是以往行事不當,惹來的仇家,也算是有個了斷。”

  “那風蓮說是將仲府的人都一舉抓走了,可是有為難你們?”既然老爹不想說,她也不勉強,提起心裡最為關心的事。

  他詫異道:“沒有的事,那天風蓮未曾來過。我跟老鍾趁著混亂逃出來,若非那些人緊追不捨,老鍾又何故會落得一身傷?”

  仲尹連連嘆息:“都怪我從商後,把以前的武藝都荒廢了,才連累了他……”

  “爹,你別自責了。”仲冉夏握著他的手,欣慰道:“幸好,你跟師傅都還活著。師傅他……我相信,一定還有救的。”

  望向干糙上的鐘管家,無奈道:“爹,可是請了大夫來瞧瞧?”

  “未免暴露行蹤,不曾請大夫,只靠我自個買的藥,一直吊著他的命。”仲尹雙眼黯淡,不禁低下頭去。

  展俞錦拍拍仲冉夏的肩膀,笑道:“娘子放心,在下這就請醫者前來救治。”

  美相公言出必行,不到一個時辰,那位醫者便提著藥箱翩然而至。

  是一位乾瘦的老者,蠟黃的臉色,猶如病入膏肓。雙手青筋突起,滿面皺紋,點點的褐斑,年紀顯然不小了。

  仲冉夏狐疑地瞅著這人,又老又丑,像是一隻腳踏進棺材的模樣,著實令她不太放心。

  生怕他一個不留神,眼花了或者手抖了,把脈錯了,寫錯藥方之類的……

  只是餘光瞥見老爹雙眼發亮,一臉欣喜,便知這醫者來頭不小,並非泛泛之輩。

  如此,鍾管家有救了!

  醫者慢條斯理地坐下把脈,又慢條斯理地起身洗了雙手,喝了一杯低劣的茶水,皺著眉慢條斯理地道:“半死不活,準備後事吧。”

  仲冉夏一腔期待被這盆冷水轉眼給澆滅了:“他還活著,怎能就這樣放棄?”

  “即便救回來,也跟廢人無異。到時候要死要活的,不就浪費了老夫的寶貴藥材?”醫者“嘖嘖”兩聲,厭惡地將手裡的茶杯摔在桌上。

  果真是天凌府的人,確實冷血至極。一條性命,居然跟藥材來比?

  “師傅心志堅定,絕不會自尋短見,請這位老先生出手相救。”人在屋檐下,不能不低頭。為了鍾管家,仲冉夏只能低聲下氣地請求道。

  “女娃兒,你看得太簡單了。”醫者咧嘴一笑,面上的皺紋層層疊疊的更深了:“對於江湖人來說,武功就是他們的命。如今不但失去了內力,這人又顯然是右撇子,連刀劍都不能用,就算活著,又讓他如何自處?”

  “起碼,他還活著。”仲冉夏抿了抿唇,不放棄地勸道:“內功沒了可以再修煉,右手沒了,師傅還有左手。相信以他的天賦,左手要練就出右手的功力,所需的時日要遠遠少於之前……”

  “你這女娃兒倒有些意思,也罷,老夫這就難得好心一回,幫你把人從鬼門關拉回來。只是到時候他尋死覓活,就別來找老夫,如何?”醫者乾咳一聲,笑吟吟地說道。

  “一言為定,”她相信自己的眼光,師傅縱然會失落一陣子,但絕不會輕生!

  數日的忙亂,又是灌藥,又是泡藥水,又是針灸,醫者一板一眼地替鍾管家療傷,也非常不客氣地支使仲家兩父女,忙得他們腳不沾地。

  自然,展俞錦端坐在一旁,冷眼看著幾人忙碌,好不愜意。

  畢竟,誰敢對著天凌府的府主指手畫腳?

  折騰了五六天,這日仲冉夏眼尖,瞧見鍾管家手指微微一顫,激動地幾乎要跳起來:“爹,師傅醒了!”

  下一刻,他緊閉的眼緩緩睜開,看到旁邊的人,有些茫然。轉而低頭看到自己失去的斷臂,以及感覺到體內的異常,臉色眨眼間蒼白如雪。

  仲冉夏生怕他想不開,抓住鍾管家的手,將那天對醫者說的話重複了一遍,又安慰道:“師傅,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會好起來的,然後成為江湖第一個獨臂高手。”

  “……小姐,你太天真了。”連日沒有開口,鍾管家的聲音極為沙啞,低聲嘆息中噙著點點滄桑:“或許你說得對,只是重新來過而已。可惜,我能等,我的仇家卻不會等。”

  仲冉夏一怔,忽然覺得剛才自己的話是多麼富麗堂皇,卻蒼白無力,垂著眸,她哽咽道:“我早就當師傅是一家人了,現在除了爹,就只得你這個親人,師傅你別那麼早放棄好嗎?”

  鍾管家原本變得渾濁的眼眸轉了過來,噙著些許的暖意:“……好,我答應你。”

  說罷,他睏倦地闔上眼,又沉沉睡去。

  醫者把脈後,挑眉道:“這麼烈的藥性,此人倒是個真漢子,一聲不吭的。只是,人是救回來了,以後卻不能再練武了。”

  “什麼!”仲冉夏愕然地回頭,聲音進不住地顫抖:“老先生,你既已知曉,為何先前不反駁我的話?”

  “老夫不否認,卻也沒贊同。”醫者冷笑著,抬眼道:“怎麼,終於明白自己有多天真了?”

  她不得不說,自己確實太容易輕信他們了。這人的確沒有承認,鍾管家以後還能繼續學武,只是她一廂情願地想法而已。

  仲冉夏掃了醫者一眼,淡然道:“沒關係,師傅就算武功全無,還有我在。”

  “女娃兒,你想要以一人之力抵擋他不知多少的仇家?”醫者挑起眉,眼底掠過一絲不以為然,轉身向展俞錦抱拳道:“府主,既然人已經救醒了,屬下這便告辭。”

  美相公抬起手,隨意一揮,醫者恭恭敬敬地又行了禮,這才抬步離開。

  越過仲冉夏的身邊時,她聽到耳邊傳來一道尖細的聲音:“呵呵,女娃兒這般篤定,是因為府主在你身後,危難時定會出手相助?”

  表白

  仲冉夏怔忪在原地,見旁人似是未有所感,想必醫者是用了所謂的耳傳密音,只有她能聽到。

  因為有展俞錦在,所以自己才會這般篤定?

  不能否認,她確實有這樣的想法。

  在山中生活的這段時日,不知不覺間,仲冉夏對他的確起了依賴之心。原先刻意的疏離和警戒慢慢在兩人相處里,一點一點漸漸消散。

  她跟美相公會像平常的親友那般,嬉笑打鬧,開一些無傷大雅的玩笑。展俞錦偶爾會逗弄自己,讓人哭笑不得,卻並不會令她不悅。

  仲冉夏心裡突然起了一個念頭,難不成這就是他將她送上山,又攆走柳鋒和明遠,讓他們獨處的目的?

  不得不說,有人如此費盡心機為的只是討好她,或許是虛榮,又或許是在寂寞擔憂之時特別軟弱,仲冉夏不能否認,自己投在展俞錦身上的目光越來越久,與他在一起時亦越發自然輕鬆。

  抬手捂上她的胸口,仲冉夏感覺到掌心下不規律的跳躍,是驚慌,還是悸動?

  “娘子,想什麼這般出神?”美相公走向她,低頭輕問。

  暖暖的氣息若有似無地噴灑在仲冉夏的臉頰上,她不由自主地紅了臉,撇到一邊:“醫者就這樣離開了,不留下替師傅療傷?”

  “他向來只醫治天凌府的人,這次算是看在我的面子上,親身前來。讓醫者繼續留下,未免要壞了他的規矩。”展俞錦垂下眼,一字一句地將藥方報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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