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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於是斷鴻憋著笑離開了,留下陸蒼茫站在孤寂冷落的大廳里,表情莫測。

  出了大堂,走到園間,斷鴻終於忍不住笑了出來。

  洛痕問道:“你笑什麼?”

  斷鴻咳嗽了一聲,卻說:“只是覺得陸門主很可憐。”

  “他可憐?”洛痕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他抬首看月,手指觸摸著自己掌下那一本書,說道,“我比他可憐多了。”

  這天下間,最大的兩個殺人魔頭,竟然是兩個可憐人?

  說出去怕也是沒人相信的。

  正邪兩道的談判沒有持續多久,該談什麼大家心裡都有數,談起來很快,江湖人就是討厭那些瑣碎的事情,不過是三天,轟動整個江湖的正邪談判就要落下帷幕。

  然而,就在這種萬眾矚目的時候。

  五湖莊卻出了一件大事。

  五湖莊三公子,那個素來有著天才之名的病林三林雪藏,在談判最後一日弒兄叛道,殺了林常林瑋二人,一劍斬了老莊主林德勝的牌位,火燒五湖莊祠堂,當著天下英雄的面宣布自己投身於邪魔之道,然後走向了那時候趕到現場的洛痕山莊莊主面前,伸出自己的手,問那凶名遍天下的魔頭道:“洛痕莊主,可願在下為你效力?”

  所有人以為,洛痕必定會拒絕,畢竟正邪兩道合作為大,林雪藏做出那樣的事情必定為正道武林所不容,可是洛痕在看了林雪藏的左手手腕之後,竟然向他伸出了手:“那麼,歡迎林三公子加入我洛痕山莊。”

  第59章誰作死

  “橘子皮太厚,茶水太燙,床榻太硬……”

  典型的站著說話不腰疼——斷鴻狠狠咬牙,他現在只想一耳刮子給這位傳說中的天才和叛徒抽過去!

  自從莊主從五湖莊帶回了林雪藏這麼一朵奇葩,整個洛痕山莊都沒安寧過了,他們算是體會了什麼叫做身嬌肉貴、什麼叫做矯情、什麼叫做沒事兒找事兒報復社會了!

  如果給斷鴻一個機會,他會對林雪藏說一句話:賤人就是矯情!

  好吧,這句話是剽竊莊主的……

  此時此刻,斷鴻的確是在崩潰的邊緣,他負責招待這個洛痕山莊的新成員——林雪藏。

  可是,這麼難伺候的人他還真的是第一次遇到。

  洛痕剛剛進來就看到斷鴻一臉要殺人的表情,死瞪著林雪藏,可惜林雪藏沒有任何反應,坐在桌邊玩兒茶杯。

  他知道林雪藏來洛痕山莊估計就是來搗亂的,可是他不能不接受這個人,因為天訣還在。

  他坐到林雪藏的對面,揮手對斷鴻道:“斷鴻你別忙活了,先去歇會兒吧,本座跟林三公子說說話兒。”

  斷鴻終於鬆了一口氣,乾淨利落地一甩袍子行禮走開,“屬下告退。”

  他一走,洛痕就笑了一聲:“你現在成了人人避之不及的人了,林三公子。”

  林雪藏不在意地哼了一聲,“我不對你的人狠點,對不起我自己。”

  “對我的人狠有什麼用?”洛痕低頭,“手給我。”

  每天都要進行的事情,摸脈。

  林雪藏伸出手去,臉色倒是越見蒼白:“他越來越強,我越來越接近死亡,看著我這樣一天天地虛弱下去,你肯定很高興吧。”

  洛痕只是手指壓著林雪藏左手的脈搏,沒有說話。還是不一樣的脈搏……

  這種情況委實已經詭異到他無法想像了,可是他不想想像,只要在知道天訣現在還沒事就好了。

  前些時候離開四海城的時候撞見杏林聖手楚丹青,楚丹青告訴他,林雪藏服用了“九逆散”,雖能夠抱住如今的修為,可是自服用之日起,生命也就進入倒數。之前林雪藏說自己命不久矣就是這個原因。

  有的時候想起來也很感慨,遇到林雪藏兩次,每次這人都距離死亡很近。

  “你還有什麼沒完成的願望嗎?”洛痕問得很直白。

  可是林雪藏答得也很直白:“我還想再活幾年,可以嗎?”

  洛痕搖頭,“不能。”

  他無能為力。

  於是林雪藏端茶喝,“那我就沒什麼辦法了。”

  “天晉上半部真在你手裡?”他狀似不經意地問了。

  只可惜,林雪藏不是什麼蠢貨,他只是睨著洛痕:“你也想要?”

  傳說林雪藏從林德勝的祠堂里找到了天晉的上半部,終於才肆無忌憚地殺了林常林瑋二人,叛出正道。

  這些天,江湖上看似平靜,實則時時刻刻都有火拼的架勢——一切都是因為林雪藏,以及洛痕對林雪藏的接受。

  在正道中人看來這是完全不能接受的。

  “的確想。”洛痕一直握著林雪藏的左手,唇邊掛著淡笑,“可是你似乎不願意給我。”

  “我死了,就沒人知道天晉上半部的事情了,世界上沒人知道天晉之訣的上部,這就成為了殘卷,永遠不會有人再練到天晉之境,不是很好嗎?”林雪藏這話說得是輕飄飄的,似乎完全不把天晉之訣放在眼裡。

  可是洛痕很需要它,只是他不會說。

  “萬骨門接連死了十幾人,林三公子可知道是怎麼回事?”

  最近萬骨門那邊總是發生離奇的兇案,總有高手莫名其妙地就死了,鬧得是人心惶惶,而且這些命案還發生在有陸蒼茫坐鎮的情況下,能夠在陸蒼茫這種變態在的情況下進入萬骨門殺人,不得不說——作案的人既有膽量也有實力。

  最近陵越城沒來什麼高手,也沒聽說什麼人又跟萬骨門結仇了,算來算去也就他洛痕山莊這兒的這位林三公子了。想起以前這人殺人滿門取心血溫暖自己的那種瘋狂行為,他倒覺得這些事情很可能的確是林雪藏乾的,再說了,林雪藏跟陸蒼茫之間也算是有仇了。

  當初雖然是他跟陸蒼茫串謀,害了林雪藏,陸蒼茫最後那一招霜月刃的絕技雖然艷匹天下,可也是林雪藏最恨的吧?

  就像是洛痕恨極了季不寒的那一劍一般。

  只可惜,洛痕猜錯了林雪藏的回答:“陸蒼茫是罪有應得,人在做,天在看,是老天不讓他好過的。自作孽,不可活。”

  他這話說得陸蒼茫這是報應來了,洛痕覺得不理解。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林雪藏高深莫測、似笑非笑:“字面上的意思,你不懂,不如去問問陸蒼茫本人?”

  洛痕忽然之間產生了一種錯覺,林雪藏對於陸蒼茫的了解似乎是不淺的。

  可是這種錯覺來得毫無緣由,大約只是因為林雪藏那讓他搞不明白意思的一句話。

  他看著林雪藏的手腕,手指不自覺地順著那暗青色的血管點觸著,心裡呢喃著天訣,嘴上還要跟林雪藏說話,這個時候他仿佛能夠看到自己分裂成了兩半,半真半假:“看樣子是要去問問陸門主了,不過陸門主最近似乎是在閉關,還不知道能不能打擾呢。”

  “閉關?哈哈哈……”林雪藏忽然之間嘲諷地大笑起來,“你還是那個缺心眼的洛痕啊……”

  洛痕聽不懂他的話,看他這歇斯底里的樣子,只是淡淡地放開了他的手,“那麼我去問問,你好好呆在這裡養著吧,正邪大戰,也快了。”

  他們已經休整了一個多月,陸蒼茫早就忍不住了,數次準備去大殺一場,可是後患還沒處理乾淨,所以被洛痕強行拉住了。

  不過現在……似乎差不多了……

  平靜永遠是短暫的。

  林雪藏目送洛痕離去,手指按在自己的眉骨上,目光通過指fèng落在遠方,去問吧,問了你就知道了。

  洛痕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去問。

  因為他一踏出林雪藏的院子就想到了一個很致命的問題——為什麼林雪藏沒有死?

  這個問題的答案,一個很正常,一個很顛覆。

  陸蒼茫閉關的地方是在萬骨門總壇的後山里,有他的長老在鎮守。

  許裴在這裡已經守了許多日,這是第一次看到洛痕過來,他連忙站起來行禮:“洛痕莊主。”

  雖然以前萬骨門跟洛痕山莊之間的爭端不小,可是現在兩家畢竟是結成了同盟,他們對洛痕也該是有應有的禮節的。

  “陸門主是否在裡面?”洛痕開門見山,他逼視著許裴,不想這人說出什麼假話來。

  “門主正在閉關,恐怕不方便見人。”許裴也有些不知所措,門主閉關的時候沒說過誰不可以去打擾之類的,現在倒好,洛痕莊主找上來他問誰去?

  “不方便見人?那本座去見他好了。”洛痕面無表情,袖袍一甩,似乎是為許裴的態度激怒。

  其實門主也沒說什麼不能見之類的……一切都沒明說……

  許裴還在考慮接下來該怎麼說,卻突然發現自己不能動了,他一陣驚恐,看著洛痕的背影,只聽到洛痕說:“點住了你,就算出什麼事也怪不到你身上的。”

  許裴一想也是這樣,陸門主跟洛痕莊主之間的事情亂得很,他們這些局外人還是少插手的好。

  洛痕那邊直接順著假山邊的石道走到後山去,他以為自己肯定是會看到傳統的山洞之類的,可是——他眼前只有一座很精緻的竹林精舍。

  青色的勁竹,一根根架起來,搭成了一間屋子。

  很小的屋子,階前已經落著幾片竹葉,看上去很是清閒。

  洛痕在台階前站了許久,然後走過去,一步一步踏上那台階,手指按在門上的時候異變陡生!

  一片小小的竹葉從他的腳下飄起來,卻像是一枚飛鏢,明明是輕飄飄的東西,卻一下具有了巨大的殺傷力,直直地she向了洛痕的眉心!

  洛痕早有準備,幻花指訣一起,兩指併攏隨意一夾直接將那竹葉夾住,然後輕輕一抖,鬆開,那竹葉直接化為了灰燼一般的碎末落下。

  一如那一日在陸蒼茫掌中落下來的玉質棋子的粉末。

  他警惕地看著那扇門,直接一掌勁力暴起,掌風震開了門,卻被裡面的場景嚇了一跳。

  “陸蒼茫……你……”

  外部雅致的竹林精舍,裡面卻慘紅好似地獄。

  粗長的鎖鏈斷裂了好幾節,卻仍有一段束縛著陸蒼茫的手。

  那原本雪色的發被鮮血染成了狼狽不堪的紅白相間,黑衣沾染了洗不去的灰塵,嘴唇乾裂,臉色慘白如紙,可是偏偏——那一雙眼睛是帶著淡淡的紅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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