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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失去意識了一小會兒,接著意識到自己仍站著,右耳完全失聰,血流了半邊的衣服,白林扶著他的手臂,一臉殺氣地查看傷口的情況。

  他右手抓著耳中的怪物,那東西已經又長長了一倍,正在拼命掙扎,想再找到寄生的入口。

  夏天盯著它看,突然抬起頭,朝著陽光——並且必然是攝像頭的位置——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他手上全是血,順著指尖往下滴,耳機瘋狂掙扎,他看著攝像頭,把那東西丟到腳下,伸腳踩住。

  接著他腳猛地一碾,那東西在戰靴下化為爛泥,留下一抹殘肢和血跡。

  他轉頭朝白林說道:“我一秒鐘也受不了他了。”

  那人朝他笑了,樣子溫柔又有點悲傷,他按了按他的肩膀,手上弄的都是血。他說道:“我知道。”

  他們旁邊,易小南湊過去看那些殘肢,說道:“這什麼鬼玩意兒?”

  “這是……”有人說,“生物內置設施嗎?還真有這個?!”

  “他們給你植入的?”

  “開賽前植入的。”韋希說。

  夏天抹了把耳中流出來的血,冷冷說道:“他們想要條聽話的狗。”

  他轉身就走,跳下廢墟時他晃了一下,但接著站穩,他半邊身子都染紅了,但能感覺到血已止住——嘉賓秀的納米醫療機器人還他媽沒代謝出去,真是夠捨得往他身上加料。

  旁邊一群人詭異地看著他一副活蹦亂跳的樣子,看他走出廢墟,才連忙跟上去。

  天空恢復了萬里無雲,仿佛什麼事也沒發生。

  夏天調整了一下重槍,一邊說道:“我們再去殺點什麼?”

  有人攻擊了浮金電視台199屆最終輪的浮空賽場。

  攻擊卓有成效,三個浮空引擎掛了兩個,備用引擎全部熄火,正在緊急恢復。而與此同時,他們同時遭受了三次防禦衛星的攻擊。

  仿佛那人真是掌控神秘力量的神祇,他的意志和命令會引發整個世界瘋狂的動盪。

  現在高層亂成一團,大部分的攻擊程序強行鎖死了,但那可不代表安全,雅克夫斯基想,民眾們極度瘋狂,不顧後果——殺戮秀教導過他們,死亡無非是個遊戲,只要追隨榮耀——天知道能幹出什麼。

  他們這麼多年致力於讓人們別再思考,帶著你所有的情感與存款投入其中就好。而現在,迷戀的火焰已經燒過了這個社會承受能力的警戒線。

  他把自己鎖在衛生間裡,抱著一大瓶經濟裝的伏特加,一邊查看現在的情況。

  當怪物死去,玩具標本們便癱軟下去,而大廳造得那麼堅固,依然輝煌,光純淨地亮著,MV還在放,換了首歌,在唱著享受的世界多麼美好。不知它是否幻想著千秋萬代。

  攝像頭中,易小南把音響轟掉,戰士們尋找戰友的屍體,幫他們結束噩夢,人們最基本應該擁有的“死亡”,在這裡成為恩賜。

  接著他們在大廳里埋了炸彈,準備毀掉這片夢魘般的地宮。

  他們動作有序,炸彈安放位置專業,還附有焚燒宮殿的能量管。這些人知道如何毀滅什麼。

  易小南找到了被fèng補起來的莫陽——他隊裡的狙擊手,一天前死的——把他安放在炸彈中一個比較穩妥的位置,能確保屍體徹底毀掉。

  他是個冷酷無情、總是面帶笑容的選手,這時臉上依然帶笑,照看他隊友的屍體,一邊低聲哼了首歌。

  不同於他滿不在乎的笑容,這曲調緩慢而憂傷。

  他唱著:“在一個春日溫暖的清晨,她吻了他,把他帶走……”

  雅克夫斯基熟悉這首歌,是《黑暗之子》里的一首插曲,第三輪拉鐵死的時候許佩文在他墓前哼過這首歌。講一個人如何在大自然的擁抱中溫柔地死去,請朋友不要為他悲傷。

  在最終輪,他再次聽到了這首歌。在深不見底的地宮之中,易小南唱得很低,但很認真,他唱著“樹木沙沙作響,像一個孩子回到了家”。

  戰士們在大廳里安放炸彈,準備毀掉夢魘般的地宮。

  我們可以再剪一首,雅克夫斯基心想,這一次送給那些死去的、和應該死去而不能死的人。

  拉鐵、許佩文、白笑齊、葉逢安……在嘉賓秀上被從死亡之地拉回來的夏天。白林。N區大屠殺。還有他曾在權貴的宴會上看到的本該死去的人們,在看似天堂的地獄受盡侮辱。

  我要用上所有禁止的素材,剪一首完美的歌。

  他發了條信息給田小羅,說了一下構想,繼續躺在衛生間的地板上,又重去看夏天把生物耳機扯下來的場景,咧開嘴笑。

  場面很血腥,而他笑起來就是個瘋子。

  他的旁邊,輔助屏中關注曲線的色彩紅得發黑,已經靜止在這裡很久了,討論和行動數量數字卻狂熱地不斷閃爍,讓人懷疑程序壞了。

  一種足以燒毀一個社會所有架構的高熱。

  齊下商費了不少勁爭取這個位置——雅克夫斯基直接退出競爭了——他心想,真會選時候啊,在最狂熱的時刻坐上一把火燒得通紅的王座。

  他躺在衛生間的地板上,天頂是磨砂玻璃的,嵌著彩片,是上城的遠景。內置的燈光讓這片美麗的世界像在高熱中旋轉和焚燒,即將燃燒,瘋狂地爆炸。

  他聽到耳機里的策劃們在大喊大叫。

  “他要去哪?”

  “西北方向有什麼——”

  “他去D2-7區了,注意,他去D2-7區了,他會正撞上‘部落’!”

  “那是7級變異生物,不能現在碰上,有沒什麼辦法——”

  “他要殺什麼,那就殺什麼。”

  耳機里安靜了幾秒,一群人開始安排策劃細節,攝像頭重點跟進,他們緊隨著夏天的腳步。沒人就此發表評論,只是儘快安排,所有人都知道,夏天要去哪裡那就去哪裡,這無需討論。

  雅克夫斯基聽著——沒有說話,表示同意。

  上城的天色已經變了,在高熱與瞻望中,湛藍、冷酷和現實的天空變成一種宛如神話故事裡神明降臨、末日將至的天色,天際烏雲如軍隊聚集,邊緣亮著毀滅的光,充滿不祥、輝煌與威嚴。

  新神的力量真實而巨大。

  他抱著酒瓶,在迷醉中又笑起來。

  幸好沒自殺,否則怎能看到如此神跡。

  第144章 雲端戰爭

  田小羅接到雅克夫斯基的信息時正在戰神殿,眼前屍骨一望無際,天際鉛灰,隱隱透著不祥的光,神像變得極其高大,高聳入雲。

  她盤腿坐在石像腳下,微小如塵。她喜歡這裡。

  她周圍亮著無以計數的懸浮屏,她將確保夏天在秀中的任何要求都會得到回應。無數的高端武器權限向她打開,龐大的城市在她手中變成了精巧的玩具。

  這活兒並沒費她多大力氣,夏天說“毀掉”的時候,她還沒要幹什麼,那班人差點把賽場都給擊落了。

  現在她屏幕中一片激昂的紅色,浮空城主屏上全是夏天扯掉生物耳機、挑釁管理層的畫面,陽光下他像一柄沾滿了血的劍,耀眼而致命。

  這一刻他不再是浮金電視台殺戮秀的選手,而只是個下城的年輕人,一個受害者,被迫參加上城“神明”們瘋狂的遊戲。

  這是宣戰。

  耳機里,堤蘭在跟羅安爭軌道打擊的事,在他倆交鋒的言辭中,上城似乎會在轉眼間化為絢爛的泡泡,炸得什麼也不剩。

  他們這輩子幹過很多事,但從沒哪件做得如此興奮和投入,手速和語言都極快,像掠過天際的閃電,帶著毀滅的光亮。

  她在防衛部時的整個小組都在。除了死去的那些。

  太多的人在了,就像有太多人死去。

  她沒再繼續給那個死去的人打電話了,身體裡沸騰的痛苦得到了滿足,變成了朝向整個世界的毀滅欲。

  她聽著耳機里的討論,心裡想,世上那麼多的人殘缺不全,於是眼中亮著渴望毀滅的光。

  如果真有戰神,當然會在這樣的世界復活,上城的權貴們為此創造了一片多麼狂熱和肥沃的土地啊。

  正在這時,主屏上亮起一枚橙色的圖標,顯示有高權限郵件送達。

  她打開來看,是雅克夫斯基發過來的,說一個配樂視頻的構想,肯定是喝醉了發的,極其簡潔,連標點符號都沒有。

  田小羅一眼掃過,一邊打開資料庫。她有無以計數的資料,包括所有不合權限的視頻——與此同時,她腦中快速轉動,全是血腥、痛苦與激昂的場景,她總是知道要剪什麼。

  她轉頭看小明科夫,擬真畫面中,他們的Boss坐在他家的陽台上,看著遠方。他喜歡坐在天台上,眼前只有無盡天穹,腳下則是懸崖。

  他從最開始統御和控制所有的事,像一隻龐大交響團的指揮,在高處坐著,計算和統籌,引領世界走向毀滅。

  她朝他說道:“我要剪首曲子。”

  小明科夫轉頭看她,她繼續說道:“我需要明科夫先生的權限。”

  對方朝他笑了,是他習慣性的那種笑,有種浸透到了骨子裡的陰鬱,亮著不祥的火星。

  他說道:“你會拿到的。”

  田小羅的確很快拿到了。

  十分鐘後小明科夫把上城最高端的權限丟了過來,像拋過來一枚玩具球,他總是能搞到這些東西。

  田小羅把管理員主權限移交給堤蘭,開始剪輯。

  這支視頻在數小時後便出爐了——這年頭檢索技術就是方便——她用的素材很多,但沒關係,她有著統御一切的強大主題。

  曲子不算長,她剪入了她知道的那些無以言說的悲傷之事,當她開始做,她意識到自己記著這麼多的東西,這麼多的畫面想給人看。

  她剪入那些死去和應該死去的——還巧妙地把白林的事剪接了進去,他們最終會發現的——剪入了衛修齊和空緯,他們壯烈的死亡和被貪婪拖回來的殘軀,剪入最後的安眠,還有無數在大宅子遊蕩,困在死與死之中無法安寧的人。

  田小羅這輩子剪過很多配樂視頻,試圖去演繹……去向人說明,那些事有多麼的痛苦、悲傷、珍貴和絕望……但這種東西終歸是看過就算了,無非是屏幕中無數娛樂中的一個。

  她的配樂視頻收到過很多讚美,但有生以來,她從來沒有收到過如此回饋。

  ——她視頻發布的那刻,網上就炸了鍋,無以計數的人在詢問這是什麼情況,舊日英雄們的粉絲早已走遠,但絕不代表接受這樣的侮辱。

  上頭迅速進入止損程序,但效果並不大——在這事兒公布的三個小時之內,和靜庭死了。

  作為一個標本愛好者,和靜庭是浮金集團核心董事會的成員,絕不是什麼造神營銷預期之內可損失的人士。

  他死得極為壯觀,在之前和之後都沒有哪個董事會成員以這樣一種方式死去。

  ——殺人者就職於浮金電視台武器部,他甚至沒在他出行、參加宴會之類防衛薄弱的情況下下手,他直接就動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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