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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繼續說下去,他對上城所有和違法犯罪有關的法律、新的司法解釋和案例都十分熟悉,這種事情多知道點總是用得上的。

  幾個警察目瞪口呆看著他,一群記者在低頭查詢,上城的法律每個月都因為上層的博弈而變化,普通人根本不關心。

  “太遺憾了,我覺得他可能發生幻覺了。”夏天朝他們說,“你們知道上城反抗軍題材的片子有多流行。”

  “我知道是你們幹的!”一個高個子警察惡狠狠地說,“反抗軍始終存在,你們從來沒有放棄!”

  他瞪著他倆,表情十分認真,兩位“反抗軍高層”面無表情看回去。

  “你們找不到證據的。”白敬安冷冷地說。

  他站在陽光下,語氣平靜,篤定,陽光如灼熱白色的火焰籠罩在他周圍,又好像沒有溫度。

  一群記者在拍,他猜自己的樣子大概像個連環殺人狂,或是邪惡的Boss級人物。

  萬成烈惡狠狠看著他,一揮手,說道:“先回警局!”

  雖然他一副嫉惡如仇的表情,不過白敬安很能確定讓他倆走這一趟只是為了讓案子熱度更高,情節更有象徵性,能給官方增加個幾十倍的點擊率。

  正在這時,他看到萬成烈上前一步,想去拉夏天的手臂——

  他想也沒想地抬起手,槍抵在他的腦袋上。

  周圍瞬間一片寂靜,但簡直要沸騰起來了。

  “他自己會走。”白敬安說。

  萬成烈僵在那兒,白敬安手扣在扳機上,保險開著,隨時都能一槍爆頭。

  夏天轉頭看白敬安,他襯衫是暗藍色的,勾勒出戰士優雅而充滿力量的身形,幾綹碎發散下來,在陽光下呈現金棕色,看上去很暖和,讓人想伸手撫摸。

  萬成烈舉起手,後退了兩步。這時,夏天突然朝白敬安笑了,笑容在陽光下令人目眩,光芒如同毀滅一般。他們眼中燒著同樣的東西。

  那是一個戰友間的笑,於是白敬安也笑了。

  他能感到所有人都在看自己,他坦然站在熾烈的陽光下,處於眾人目光的中心。一點也不困難。他也一點也不介意他們拍出來的人是什麼樣子的。

  他就是這樣。

  第124章 幽靈復活

  夏天和白敬安走向警車時,記者追在後面不停問問題,一時間所有的人都在大喊大叫,正午時分,繁花盛放的園林如同洪水決堤,人聲形成一片狂亂的轟鳴。

  “除了何定流以外,你們還殺過其它重要人物嗎?”有人叫道。

  “你們已經有足夠的能力搞到上層真正掌權人的名單了,接著還有什麼目的?”

  “您是反抗軍的領袖嗎?!”

  夏天走到車邊,轉頭看他們。

  一時間,所有人都安靜了下來。

  他站在光芒之下,陰影同樣強烈,讓他整個身形晦暗不明,像在和整個光明的世界對峙。

  他們看著他,好像他並非血肉之軀,是由黃金、寶石、硝煙、槍火……或就是某種極具象徵性的寶物所組成,不屬於平庸混亂的人間,每個人都想從他那裡得到什麼。

  這一刻,場面如同戰爭在即,狂信者們看向自己的神明。

  白敬安和夏天交換了一眼眼色,他能清楚看到那人眼中饒有趣味的冷酷,那是一種殺戮秀選手特有的冰冷。任何的激情都點燃不了,只會冷酷地計算所有存活與毀滅別人的機會。

  他一聲沒發。

  陽光微微偏斜了一點,夏天投下黑暗的影子,濃烈得化不開,可光芒之下的樣子卻又動人心魄。

  他轉身回到車上,是輛警用裝甲車——就是座用來裝重罪犯的臨時黑洞——但他簡直像登上王座。

  白敬安上車前最後看了一眼周圍的人,仍舊沒人說話,真難想像這麼多人會如此安靜,無以計數的眼瞳因為神秘而黑暗的事物而發亮。

  近十年前,下城怪獸被肢解,明碼標價,變成安全的娛樂,但這麼多年的醞釀、聚焦和培養之後,虛幻之物在人們的視線中越來越強大,並最終狂熱地試圖尋找到一個依附的實體。

  熾熱的陽光在上城燃燒,卻又透著徹骨寒意。無數的幽靈張開雙眼。

  夏天坐進車子裡,他靠著黑色的合金車廂,伸直雙腿,朝著外面的陽光微笑。

  他那樣子被無以計數的攝像頭記錄下來,被反覆拷貝、播放和談論。這位下城的戰士坐在與光芒咫尺之隔的陰影中,光影分割成一道尖銳的線條,他笑容驕傲、冷酷而輝煌,從不是什麼上城娛樂秀上的玩物,它屬於地表那片憤怒的黑暗,從未停止過反抗。沒人理當是別人的玩物。

  那巨大而憤怒的幽靈即將在戰神身上復活。

  非得復活不可。

  雅克夫斯基在衛生間裡醉得人事不醒,周圍是一大堆空酒瓶。

  助理衝進來,用力把他推醒,一臉亢奮……或者是緊張,他大概自己也分不清楚。雅克夫斯基頭痛欲裂,抱著頭蜷在空瓶子裡,真想再死回去。

  那人開口就說:“出大事了!”

  雅克夫斯基一動不動,心想上城整天出大事,動不動就絕頂盛宴、滅世之災、華麗神作和現象級——他現在旁邊就有卷“現象級”的衛生紙——不值得從衛生間裡挪動起來。

  “他們發現夏天和白敬安是反抗軍的高層!”助理又叫。

  雅克夫斯基腦子空白了一會兒,覺得自己大概在做夢,或是嗑多了藥產生了幻覺。反抗軍是一個上城娛樂中的常見元素,伴隨著各種爆炸、戰爭、毀滅和末世。夢裡居然還有夏天和白敬安,真是部巨作,保准能讓癮君子們瘋上好一陣子——

  他突然清醒過來。

  那是一種陰冷而毛骨悚然的醒來,像恐怖片裡你在漆黑的房間裡張開雙眼,發現自己正和怪物同處一室。幽靈貼著你的後頸呼吸。

  他掙扎著從一堆空酒瓶子裡坐起身來,按著宿醉的腦袋,手抖得厲害。助理仍在大喊大叫——還有一個衝去找醫療包了——可看到他的表情,不確定地閉上了嘴。

  雅克夫斯基轉過頭,在他眼中看到自己的樣子。不知道的還以為末日已至,所有人都該利索地尖叫逃命呢。

  於是他露出個笑容,以示眼下的情況再正常不過,但對方表情更驚悚了。他樣子像神話里預示災難的瘋子,沒人喜歡。

  “慢慢說。”他朝他說道。

  “警方說夏天和白敬安是反抗軍的高層,已經拿到確鑿的證據了,反抗軍的人很可能滲入了上城很多的重要部門——”對方說,“他們一直都在,雅克夫斯基先生,外面簡直都瘋了,我們組了個臨時策劃小組——所有人都在等著呢——”

  正在這時,首席助理衝過來,給他注she了一針緩和性藥物。下一秒,疼痛便在現代醫療技術的哄騙下慢慢消退了,藏進骨髓深處,等待下次爆發。

  雅克夫斯基扶著馬桶歪歪斜斜地站起身來,助理小心扶著他。

  “簡報。”他說。

  助理訓練有素地把視頻簡報發送過去,雅克夫斯基一邊看,一邊在這場末日的序曲里洗了把臉,又倒了半杯酒,把自己拋到椅子上。

  他的王座上,無數相關的視頻、監控和簡報在他周圍打開,世界以數據的形式展開,清晰、悲慘而瘋狂。

  那件事發生時,離主城警局抓走夏天和白敬安三個小時。

  浮金集團剛剛把他們保釋出來——那證據毫無效力,基本就是一部劇本——會有三個小時無非是因為公司想用這事兒搞一波熱度。

  這可是反抗軍啊,上城近十年來陰謀論的對象,釘在岩石上的英雄,虛幻中的神明,整個浮空世界夢中的敵手和情人。怎麼也得撈一把好處。

  外面所有的人都在跟著猜這兩位“反抗軍高層”在警局會有什麼可怕的遭遇,雅克夫斯基很確定是那些人想多了,這兩個人是上城娛樂圈的巔峰級人物,區區一個警察局還欺負不了。

  那兩人在警局最可怕的遭遇,很可能是無止境的簽名。

  不過他依然指示下面的人進行各種各樣可怕的猜測與剖析,讓危機感升溫,造成一觸即發的氣氛。

  官網的主視頻剪輯迅速到位,正午的陽光下,視頻中的兩個人透出的殺氣如此濃烈,隔著屏幕就能把人點燃。

  他們不觸碰彼此,保持著互為策應戰友的距離,不時交換眼色。陰影依然存在,但……那些眼神的交換不只為戰術意圖,更多只是習慣與安心。

  沒有力量能分開他們。

  實時視頻中,雅克夫斯基看到他倆正在離開警局,太陽已經西斜,滲出不安的紅色。

  夏天的槍隨便插在後腰,毫無掩飾的意圖,陽光在他長發上鍍上一層燃燒般的橙黃,從來都不是權貴們毯子上寵物柔順的皮毛。

  白敬安走在他旁邊,不像戰術規劃,倒更像個血和槍火磨礪出的戰士,在平靜的建築中反she冰冷的光。

  他倆正在聊N區暴動時的一場戰役,夏天說道:“——場面特別大,隔老遠都能看到爆炸。”

  “我喜歡爆炸。”白敬安說。

  夏天笑起來,白敬安也朝他笑,語言和肢體的動作都無比熟悉,輕鬆自在。陰影仍在,但在一起時好像能填平所有殘缺。

  這世界有時摧毀什麼簡單無比,但有時候卻極其困難。

  總會有那種東西的,好的東西,在地獄裡也非要固執地保持原樣。

  他們穿過大廳明亮的落地窗,踩在主城現代的建築中卻仿佛行走於戰場之上。

  夏天又開始向白敬安說一次擊殺,笑得絢爛又危險,白敬安專注地看他,熾熱的陽光在他們周圍伸展,兩個煞星比劃和交談,鋪天蓋地全是殺氣。

  雅克夫斯基聽夏天說道:“我超級喜歡爆炸。”

  主屏幕上一道紅色警告的曲線猛地揚起,像道悽厲尖銳的音符。

  同一時刻,周圍所有的懸浮屏都起了反應,如同有人從虛空投下一塊巨石,浪cháo瞬間淹沒城池,鮮血湧出,眼中所見一片混亂。

  雅克夫斯基呆在那裡,看著眼前的畫面。

  那是一片浮空城的俯拍視頻,他一時不確定是哪裡,這年頭城市和城市都是一樣的,它們無止境地複製,有同樣連鎖的旅店、餐館、商場和健身館。只是一些地方更繁華,建築、霓虹燈和陰溝里的血肉更密集。

  但在這片瘋長的城市的西側,正發生一場巨大的坍塌。

  大片建築像是紙做的盒子一樣輕易便坍塌了,湖泊和溪水咆哮四濺,樹木瘋狂顫抖,倒地折斷。進食了無數血肉的浮空巨獸瀕死,發出悽厲的吼叫,響徹天地。

  視頻里有人在大叫:“第七衛星城西城黑林區的浮空引擎!”

  “沉了!”

  雅克夫斯基想,確切地說,是第七衛星城西緣的煉獄死刑娛樂園……沉了。

  更多的近景信息狂亂地湧進視野,他看到熟悉的園林和廢棄狀建築,那裡是好幾個電視台——主電視台和網絡私人台——的重要拍攝區域,用來搞死刑犯折磨遊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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