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 封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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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夫人雖說剛剛還拿蕭四郎打趣,可這會兒聖旨沒有徵兆的來了,還是忍不住的擔心……

  「大軍才進城,何以這會兒聖旨就來了?」她站了起來,面上露出一份不安來看向蕭四郎:「可是為了別的事兒?」

  析秋也顯得有些緊張:「四爺!」看著蕭四郎,她心中實際上還是一直擔心聖上對蕭延誠的事兒在意,若是真的追究蕭延誠犯的罪便是誅九族也不為過的,可若是不追究,他不過是蕭氏遺落在外的孩子,這麼多年在外又是和徐威一樣受了苗人蠱蟲的脅迫,情有可原,不追也在情理之中。

  實際上,這罪怎麼論,還是要看聖上的意思。

  她怎麼能不擔心呢。

  大夫人也朝蕭四郎看去,擰了眉頭道:「大軍才進了城,押解榮郡王的車馬也沒有安頓,聖上便是要發作也該等明日才是。」說著一頓又像是寬慰太夫人和析秋:「以我看,只怕是為了別的事兒。」

  三個人心裡活動著,做著各種猜想。

  蕭四郎卻是滿面的平靜,深看了析秋一眼,朝幾個人道:「我去看看。」說完便負手朝外走,析秋卻是喊道:「四爺的朝服在房裡收著的,讓春柳拿給您。」

  蕭四郎頓了頓腳步,回頭看向析秋點了頭,隨後出了門。

  等蕭四郎一走,析秋便喚來門口的容媽媽:「宮裡頭來的哪位公公?」容媽媽想了想回道:「聽天誠喊著,像是常公公……」

  常公公?

  析秋和太夫人以及大夫人互看了一眼,各自都暗暗鬆了口氣。

  「……今左軍督都,二等驃騎將軍蕭四郎忠君不二,治軍有功,晉為一等將軍賜太子少保職,其髮妻蕭佟氏賢良淑德育嗣有功晉一品誥命夫人,其子乃蕭氏四房長子,賜百戶,賞良田十傾,布卷十匹……」

  「恭賀大都督。」常公公收了聖旨笑盈盈朝蕭四郎行了禮,道:「聖上這次可是對您讚賞有加,直言此次若無你謀劃防範,事情也不會如此簡單便有結果。」說著一頓將聖旨雙手奉給蕭四郎:「四夫人和貴公子的賞賜稍後就到,還勞大都督隨洒家進宮走個手續。」

  內務府有御賜品出宮,受賞人要親自前往簽字領取。

  蕭四郎雙手接過聖旨捧在手裡,又朝常公公頷首道:「此時尚早,公公隨我去外院喝杯水酒歇歇腳吧。」說著一頓又道:「此時聖上定是與沈大人和幾位閣老議事,公公索性憊懶一回。」

  「大都督料事如神。」常公公滿臉的笑容,和蕭四郎並肩朝外院走,熟絡的道:「四夫人身子還好吧,前兒洒家聽到時也是提醒吊膽了一夜未睡……您在城外,若是四夫人有個閃失……」說著唏噓不已,又將蕭延亦在宮裡的事兒和蕭四郎說了一遍……

  蕭四郎目光一動,面上依舊是掛著笑意,和常公公邊走邊說著。

  內院裡,天誠和容媽媽一前一後進了門,容媽媽亟不可待滿臉笑容的掀了帘子進了門,見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四夫人在房裡,她頓時滿臉笑容的給四夫人行禮:「恭喜四夫人,恭喜小公子。」

  析秋聞言一愣,看向容媽媽問道:「何事之喜?」

  太夫人卻是目光一轉,已經想到了聖旨上的內容,面上便露出深深笑容。

  容媽媽笑著道:「聖上晉了夫人為一品誥命夫人,還賜了小公子軍中百戶之職,賞良田十傾。」

  析秋眼睛一亮,她欣喜卻更是為了聖上的態度,在這樣的節骨眼上,皇上大加封賞蕭四郎,也就等於向世人說明了,蕭延誠的事他不但沒有怪責宣寧侯和蕭四郎,而且還對蕭四郎所立之功大加讚賞……

  「娘!」析秋擔心壓了許久的石頭,終於沉了底。

  太夫人滿臉的笑容,點了點頭拍了拍析秋的手,回頭對容媽媽道:「賞!全府之人皆有賞!」

  「是!奴婢這就去告訴大家。」說著身子一福,飛快的出了門去。

  大夫人也朝析秋看過去,笑著道:「恭喜四弟妹。」又看向炙哥兒滿臉的寵愛:「也恭喜我們的炙哥兒。」

  「謝謝大嫂。」析秋的心情也幾乎是飛了起來,只覺得好事一件接一件的來。

  容媽媽出門去,還不等她說大傢伙兒已經聚攏在院子裡頭了,容媽媽滿臉的笑卻佯裝慍怒的指了指站在一邊笑嘻嘻的天誠,也和眾人並肩跪著朝正房磕頭:「恭賀夫人,恭賀小公子!」

  其聲之大,闔府上下皆聞一片喜聲。

  析秋不能起身,太夫人便親自出了門,站在台階之上,笑著道:「主家之喜,也是你等之喜,今日府中所有人都有賞,中午廚房加菜,大傢伙兒都沾沾喜氣,高興高興!」

  大家自是一片謝聲,歡聲笑語中退了出去。

  府中自析秋一家人搬過來至今,這兩日可算是最是興高采烈興奮的,真正是雙喜臨門!

  「四弟應是陪常公公喝茶去了。」大夫人在床前坐下,目光無意識的便落在炙哥兒臉上又道:「自今兒開始,我們炙哥兒可也是有俸祿的人了。」

  析秋聽著滿眼的笑意,只覺得頭頂上一切陰霾散去,頓時覺得雲淡風輕起來,便是連呼吸也漸漸變的輕快。

  炙哥兒卻是大夢酣睡,仿佛這一切都和他無關,他只管躺在母親懷中睡他的安穩覺。

  太夫人笑著回來,笑對春柳幾人道:「你們誰回去給親家老爺和舅太太報喜去。」春柳聽著應是,笑盈盈的回道:「奴婢這就去!」

  說著,滿臉的笑容的出門去。

  府里一直鬧騰的晚上,都督府一家子受封賞的事自是滿京城的傳了出去,大家原是想要來恭賀,可一算明日就是洗三禮,索性就湊著明天再來。

  析秋和太夫人說話:「您索性就住在這邊吧,給您安排了院子。」太夫人擺著手道:「我明日還是回去吧,我這把老骨頭也不能為你做什麼,留在這裡反而給你添亂。」

  「怎麼會。」析秋笑著道:「您不知道,您在這裡我心裡安心多了,可不是我定心針嘛。」

  太夫人聽著就樂呵呵的笑了起來,看向大夫人:「那我就不推辭,在這裡住些日子罷了,也省的來回的跑折騰你們。」說著一頓又道:「你今晚也歇著這裡罷了,省的明天一早來。」

  大夫人想了想,還是道:「二弟一人在府中也沒人照應,我還是回去吧。」家裡雖說沒人,但二房裡頭還是有被關著的二夫人,和兩位姨娘在。

  太夫人也沒再說什麼。

  中午析秋又試著給炙哥兒餵奶,這一次這小東西卻是給面子的很,啪嗒啪嗒吸了許多口,析秋忍著痛讓他吸著,但奶水卻是沒有半點動靜,她暗暗焦急,奶娘的奶雖好可畢竟不是初乳,她有能力和條件,便是不能吃許久但這初乳總要給他吃了,將來抵抗力和免疫能力也能好些。

  便喊來岑媽媽:「找些下奶的偏方來,不究什麼能吃出奶水來便是。」岑媽媽原本也只當析秋圖個新鮮勁兒,畢竟餵奶可不是好玩的事兒,可現在瞧見析秋的樣子也不得不嘆氣,點頭道:「奴婢在老家的時候,聽說牛鼻子下奶好,回頭奴婢去弄點回來燉湯給夫人喝喝看!」

  這方面析秋不懂,便點頭道「你去辦吧。」說著一頓又道:「靜柳姐,怎麼沒瞧見她。」

  「張醫女去醫館了,是醫館那邊來人請去的,說是有人去鬧事,她去瞧瞧就回來。」岑媽媽擰了眉頭回了,又怕析秋擔心,補充道:「應該不是什麼大事,現在滿京城的人都知道醫館是有您的一份,一般的人哪裡敢動,只怕也是才出茅廬的不知底細的人,您就放心吧。」

  析秋雖不會仗勢欺人,但有勢不仗那她還不至於,讓人知道醫館和都督府有關,阮靜柳她們在外面走動也能方便也些。

  她聽著點了點頭,也不覺得是大事兒,便想了又問道:「春柳可回來了?」

  岑媽媽搖了搖頭:「這丫頭,許是被大舅奶奶留了午飯了。」

  析秋目光動了動,沒有再說什麼:「您也去歇著吧,這兩日累著您了。」一頓又道:「我瞧著綠枝這丫頭不錯,你忙不過來就將她放在院外歷練歷練,也能獨擋一面了。」

  岑媽媽也很喜歡綠枝點了頭應了,析秋又吩咐道:「外院裡我也瞧見有未成婚的小廝和管事家的兒子,您去瞧瞧覺得相貌為人都還不錯的,就給她姐姐配個人家,那麼大的人一直留在家裡,總不是好事。」

  她說的是白枝,岑媽媽應了:「奴婢留了心看看。」便退了出去。

  下午析秋睡醒,宮裡頭的賞賜便送了過來,岑媽媽帶人清點了送去庫房收著,蕭四郎沒有回來直接去了侯府,將析秋的描金軸赦封誥命文書恭進祠堂之中。

  滿府里忙活了一個下午,才算是消停下來。

  析秋問碧槐:「春柳還沒有回來?」碧槐提著食盒點頭道:「還沒有回來,夫人要是不放心,奴婢跟去看看吧。」

  「不用。」析秋擺著手,露出若有所思的樣子。

  她吃了下午的點心,門帘子掀開蕭四郎走了進來,先瞧過躺在析秋身邊的炙哥兒,便在析秋身邊坐了下來:「今天還好吧?」

  「妾身很好,炙哥兒也很乖!」析秋笑著回道:「四爺這會兒回來,可吃了午飯?」

  蕭四郎點頭回道:「在宮裡一起吃了些。」析秋點了頭便問道:「聖上封賞的事兒,是單我們一家封賞,還是此次有功之府都在此列?」

  「封了三府。」一頓又道:「封了黃夫人三品誥命,追封了韓夫人從一品……」

  也就是說不是他們一家獨大,也不是單單封了他們母子,析秋心中大定笑容滿面的道:「那四爺去宮中,聖上可有說什麼?」

  這時炙哥兒小嘴癟了癟,一副要哭不哭的樣子,蕭四郎看著頓時擰緊了眉頭,手動了動思索了半天還是將他抱了起來,左右挪了半天的位置,學著周氏抱的姿勢將炙哥兒夾在懷裡。

  不管姿勢舒服不舒服,反正小傢伙是沒有哭,仿佛一副很樂在其中的樣子睡的越發的香甜。

  蕭四郎鬆了口氣,回道:「也沒說什麼,無礙乎對榮郡王的懲治。」說著一頓:「人是不能留了,只是對其上責任如何追究。」一般親王郡王犯事兒,尤其是這種謀朝篡位的大事兒,自是薅了爵位連丹書鐵劵一起收了,同時,將先祖的封號也一併收了。

  就是說,便是先祖死了,也得受到連帶的懲罰。

  可榮郡王的先祖不是別人,而是先太子,再往上追究可是連先帝甚至連聖上也連在此內了,所以這連帶的責任要怎麼追究自是要細細研究。

  析秋沒有再問,蕭四郎卻是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析秋挑了眉問道:「怎麼了?」

  「武進伯府。」蕭四郎擰了眉頭道:「只怕保不住了。」

  這件事雖然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可析秋還是忍不住驚了一驚,看來聖上要連帶著將所有相關人員悉數清算一遍了,她問道:「那任雋呢,如何定奪?」

  他和任雋早年有交情,可也不過是酒肉之情,對於任雋他暗中提攜照拂也不下少數,徹底不相來往也是從武進伯府和先三皇子暗中有所來往才斷了的,這會兒的事他也不好插手,況且,遼東鹽礦的任雋他也確實參與了,醉仙樓內持械殺人的事也並非污衊。

  鐵證如山只能等著判決,析秋也知道死罪應該不會,聖上不可能做的太絕讓那些有爵之家太過心寒,可活罪定是難免,她心中想著耳邊已聽蕭四郎道:「怕是要流放。」

  「流放?」析秋鬆了口氣,其實在某種意義上來說,流放比牢獄要好許多,至少在某一個區域內他的人是自由的,若是流放的時間長家眷也是可以一同前往的:「那可定了去哪裡?」

  蕭四郎抱著炙哥兒在房裡來回慢慢走著,回析秋的話:「流放千里的話,遼東自是不能,湖廣福建廣西也應不會,只有往西走……」頓了頓他停了腳步:「應是在平涼一代。」

  平涼在陝西地界,析秋只聽說過卻沒有去過,但也可以想像西北高地黃沙漫天之處,生活必定不能和京城繁花似錦相比,不知道一向安逸享受的任雋能不能受得了,能受多久!

  還有佟析言,她會去嗎?

  析秋嘆了口氣,蕭四郎卻是身子一頓,臉上的表情一點一點僵硬起來,析秋詫異的看向他,問道:「怎麼了?」

  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無措的表情,析秋忍不住笑了起來。

  蕭四郎愣了一愣,才回道:「是不是拉了?」他聞到了臭味兒。

  析秋撐著坐起來,伸出手來笑著道:「讓妾身看看。」蕭四郎就小心翼翼將襁褓放下來,析秋拆開襁褓果然一股異味撲面出來,她笑著道:「果然是拉了。」卻沒有打算喚奶娘進來,而是對蕭四郎道:「四爺把柜子里的尿布和炙哥兒的裡衣拿一下。」

  蕭四郎表情有些怪,他點了頭走去柜子里,析秋一早吩咐將炙哥兒的東西單獨擺著,幾乎都是搭配好的,他倒也沒有費多少力氣便拿了過來,析秋已經將炙哥兒的衣裳脫了,又將拉了綠色便便的尿布放在床邊的椅子上。

  蕭四郎就垂手站在床邊上,看著她做,析秋抬頭道:「四爺幫我抬著他的腳。」她要塞尿片卻研究半天卻覺得怎麼塞都不怎麼牢靠。

  「我?」蕭四郎頓了頓,有些遲疑的上去,幫析秋將孩子的兩隻小腳握在手裡提起來。

  夫妻兩人笨手笨腳的給孩子換尿布。

  折騰了半天,析秋出了一身汗,總算是弄好了,房間裡卻是弄的一片狼藉。

  蕭四郎擰了眉頭道:「讓她們來弄吧。」說了掀了帘子出了門,不一會兒碧槐端了盆子進來,將房裡的東西悉數收拾乾淨出去,蕭四郎才負手進門,析秋看著他笑的越發的歡樂,蕭四郎走進床邊坐下,捏了析秋的鼻尖,道:「敏哥兒小的時候我便在外面,等我回去時他已經能在地上跑動,還從未抱過這樣小的孩子。」有些無奈的樣子。

  析秋便想到當初他將敏哥兒送去佟府時,也是當包裹一樣提在手裡的。

  「沒有人天生的會。」析秋笑著回道:「妾身和四爺一樣也在學著做母親……」

  蕭四郎就朝睡的香噴噴的炙哥兒看去,小小的臉長長的眉眼,讓他的心幾乎化成了水,軟軟的……可是儘管心中感覺很好,可上手的事兒去做卻是不容易,蕭四郎只得嘆氣。

  析秋熬著有些累,便靠回枕頭上,蕭四郎幫她掖被子低聲道:「你歇會兒吧。」析秋點了頭,想到蕭四郎昨晚也沒有睡好,想了想道:「四爺也在這裡眯會兒吧。」

  明日洗三禮,來的都是女眷,又得將他「趕出去」,析秋也想讓他多和孩子相處。

  蕭四郎頓了頓,索性起來脫了外衣躺在了炙哥兒另外一邊,夫妻兩人中間隔著個襁褓相視一笑,析秋低聲道:「這段時間要委屈你了。」

  他得一直睡在外院。

  蕭四郎沒有說話,卻是轉身試了試覺得這張床大小,析秋便又問道:「一直沒有問綠珠的事情,可找到她了?」

  「沒有。」蕭四郎擰了眉頭一副不願多談蕭延誠事情的意思,析秋卻依舊問了些蕭延誠的事情,蕭四郎緩緩的將苗疆發生的事情前後和她說了一遍,析秋聽完後有些驚訝,問道:「……這麼說,四爺答應三哥,將那朵入族譜?」她剛剛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來:「您和聖上說了嗎?」

  蕭四郎頓了一頓,抬手摸了摸炙哥兒的小臉,回道:「今兒便提了提。」想了想看向析秋道:「還沒和娘商量……入蕭氏族譜自是沒有可能,名不正言不順,但是卻有旁的法子。」

  析秋聞言目光一亮:「四爺是打算將三哥過繼出去?還是單獨立了門戶?」

  蕭四郎讚賞的看了她一眼,果然點了點頭,道:「聖上的意思,我既已答應他,畢竟他又是蕭氏的子孫,單獨立了族譜也並不能剔除出去,只能過繼給旁枝去……」這樣劍走偏鋒打擦邊球的事兒,他也是迫不得已,便是他同意聖上那邊也不好解釋,況且,大周曆朝以來還從未有過哪家的族譜中列了妾室在內,還是外族女子。

  大周禁止漢苗通婚。

  析秋嘆了口氣,也明白蕭四郎的心情,不管怎麼說,不管蕭延誠是什麼身份,但是卻是老侯爺的血脈……過繼給旁枝去,或是挑位早逝的蕭氏族人,將那朵為正妻入族譜也並非不可能,雖不在宣寧侯的族譜之上,但也不算是違背了他的承諾。

  這樣也在聖上能允許的範圍內。

  析秋卻覺得,蕭延誠這種情況便是逐出家族也不為過,這樣並不過分。

  「那回頭您和娘商量一下吧。」析秋輕輕的道,蕭四郎聞言點了點頭,兩個人又說了別的,析秋也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等她一驚醒來,旁邊父子兩人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拿眼滿室去找就瞧見蕭四郎正抱著炙哥兒在房裡踱著步子,她開顏笑著道:「可是又哭了?」

  「醒了。」蕭四郎朝床邊走來:「剛剛吃了奶,吐了點出來我怕他睡著又會吐出來,就抱著消消食。」

  析秋聽著就笑了起來,朝蕭四郎招了招手,蕭四郎挑眉走了過去,析秋就摟著他的脖子在他臉上親了一口,笑眯眯的道:「人都說父不抱子,如四爺這般慈愛的父親,真是世間難尋呢。」頗有打趣的意思。

  蕭四郎眉頭輕擰:「貧嘴!」嘴角卻是笑了起來,析秋又趴著炙哥兒的小臉親了一口,咕噥道:「怎麼餓了也沒喊我!」她還想再讓他吸一吸奶水呢。

  「說什麼?」蕭四郎沒聽見她說什麼,不由重複問了句,析秋便目光一轉回道:「妾身是說,妾身所言句句屬實。」

  蕭四郎被她俏皮的樣子逗笑了起來。

  門外,春柳聽到了裡頭說話聲,便掀了帘子進來,析秋見了她才擰了眉頭問道:「什麼時候回來的,那邊可是有什麼事,大嫂怎麼說?」

  春柳面色有些鄭重,想了想回道:「……是大太太,恐怕不行了。」

  析秋一愣和蕭四郎對視了一眼,大太太身子雖一直不大好,可是病情也算是穩定,阮靜柳瞧過之後也覺得她這兩年只要養著就不會有事,怎麼好好的突然就不行了呢,析秋想著問道:「怎麼好好的……可知道是因為什麼事。」

  「去的時候府里忙做了一團……」春柳說著頓了頓:「奴婢心想總要報喜的,就去了大奶奶房裡,大奶奶不在房裡奴婢就在院子裡等了一會兒,就聽院子裡的小丫頭議論……議論您的事兒。」

  析秋一怔,挑了挑眉頭,怎麼又和她扯上關係了。

  春柳就看了眼坐在床邊的蕭四郎,有些欲言又止,蕭四郎就放了炙哥兒站了起來對析秋道:「我去外院看看。」也不待析秋說話轉身就出了門。

  析秋就擰了眉頭看想春柳,春柳一臉的為難,這是佟家的事兒她哪知道要不要給四爺知道,畢竟是夫人的臉面,不由小聲道:「奴婢也沒有辦法……是大太太,昨兒就有些不好了,說是大奶奶回去大太太就罰了她立了半日的規矩,還有四小姐也被大太太丟了茶盅。」雖沒有扔到四小姐反而濕了自己的被子,但憤怒卻是極好的表達出來了。

  析秋仿佛是明白了,春柳便又道:「說是四小姐沒心沒肺,她和離回府,您生了兒子卻叫了她去,不是故意顯擺又是什麼,四小姐竟還沒心沒肺的去照顧……大太太氣的就吐了血。」析秋聽著緊緊蹙了眉頭,連口氣都嘆不出來,春柳又道:「今兒中午,大爺派人回來給大奶奶報喜,說是您晉封了一品誥命,連小公子都封了百戶,這話也不知怎麼就傳到大太太耳朵里去了,當時就憋了氣暈過去了。」

  她要怎麼說,大太太這樣她也不知道說什麼,這兩年她們過的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她說不上尊重這個嫡母,但是也不曾犯過她,如今她好了她卻是因為她而氣出了個好歹來。

  「夫人,您也不用放在心上,依奴婢的意思,大太太若真有個三長兩短,也是她自己的小心眼才這樣,不然為何滿府里為您高興,佟家出了位得力的姑奶奶,將來家裡頭也是要靠您照拂,您又對大奶奶大爺都貼心的很,誰不為您高興,獨獨大太太好像巴不得您過的不好一樣,哪有這樣做嫡母的。」

  「不要說了。」析秋擰了眉頭,春柳的話糙理卻不糙,只是希望大哥和大嫂以及大老爺不要和大太太有一樣的想法就好。

  至於大太太,她也無能為力,胡先生左右交代了多次,要心寬才能病癒,可是她一病卻還是拖了四年,拖到如今的地步。

  「大奶奶可說明天來不來?」析秋問道。

  春柳聞言就點了點頭,道:「洗三禮便是舅奶奶做大,她說她無論如何都要來的。」一頓又道:「四小姐說不來了,到時候將禮讓大奶奶帶來,說是人多,她的身份也不便來,就讓奴婢將話帶給您。」

  析秋聞言點了點頭,靠在枕頭上長長嘆了口氣。

  佟府里,江氏抹著眼淚從正房出來,邱媽媽在一邊也是氣的咬牙切齒:「不過一個奴婢,大太太不能說話,便讓她代為轉達意思,她到好,竟是連口氣也要一模一樣,這不是誠心的是什麼,您在大太太跟前那是兒媳是該言聽計從的,可是她算什麼,也能蹬著鼻子上臉。」

  說起房媽媽,邱媽媽便是恨的咬牙切齒,她們主僕這幾年在房媽媽手中不知吃了多少的苦頭,卻是礙著大太太的面子敢怒不敢言,最好保佑大太太好好的,否則她到要看看,沒了大太太她還要怎麼在佟府里過下去。

  便是連大老爺也不會放過她去。

  「算了。」江氏抹了眼淚,叮囑邱媽媽道:「明日一早我去六姑奶奶那邊觀禮,若是三姑奶奶沒有去,你下午就去一趟武進伯府,讓三姑奶奶回來一趟。」總歸是女兒,大太太若是不行,子女都在她走的也能高貴些。

  邱媽媽應是。

  不一會兒佟析硯就追了出來,安慰江氏:「您別放在心上,娘這會兒我瞧著思路也沒有以前清楚了,她的意思您不要放在心上。」一頓又道:「至於房媽媽,她便是在府里再有體面,也不過是個奴才,大嫂,您就別和一個奴才一般計較了。」

  江氏點了點頭,她總不能和佟析硯這個小姑子去討論婆母的善惡吧。

  「我送您回去吧,正好將明天洗三禮要送的禮一併給您。」佟析硯挽了江氏的手,又回頭看來眼正房,想到鼎盛時她們姐妹幾個每日出入這裡,當時娘意氣風發高高在上的樣子……

  眼睛便紅了起來。

  大太太房裡,房媽媽正在給大太太換衣裳,一邊換著衣裳一邊也是淚如雨下,這兩年她常常躲在一邊偷偷哭,眼睛早就不行了,有時候看人也是重影,對面的人不說話她根本分不清誰是誰。

  她的身子也是風中殘燭,早一天晚一天都是要死的,若不是怕大太太無人照顧,她早就一條繩子了結自己。

  既然連死都不怕,她還要顧忌什麼,自是什麼都不會在乎,誰讓大太太不痛快,他就讓誰也不痛快,不管是誰!

  心頭想著,已經給大太太重新換了裡衣,紅著眼睛和大太太說話:「您就寬寬心,她這會兒瞧著好,可不代表以後都好,別人不知道蕭四郎您還不知道嗎,早幾年京城的青樓楚館他和任三爺哪裡沒去過,整日眠花問柳……她這兩年正青春,又運氣好生了個兒子,蕭四郎怎麼能不寵著她呢,可是男人這心思可是百個人一樣同,不要等十年便是個七八年的光景,這都督府也不可能只有她一人獨大。」

  大太太沒什麼反應,眼睛直勾勾的看著帳頂,房媽媽又道:「您好好將養著身子,我們就等著那一天,等著她哭著回來求大老爺,求大爺,求您!」

  「太太。」房媽媽幫大太太擦著眼角流下來的淚:「她是什麼身份,要不是當年您見她可憐賞了她碗飯吃,她哪裡還有今天,身份卑賤如泥一般,這樣命賤之人根本不配過這樣好的日子,將來等蕭四郎厭棄了她,便是連那敝履也不如,蕭四郎這樣的人辦事狠辣果斷,連親兄弟也不放過,他若是變了心莫說休離,只怕連日子都不要過了,在他手下討生活,可不是誰都能夠做得到的,六姑奶奶雖然有心機手段,可是用個幾年男人也會厭的,奴婢把話放在這裡,她定不會過的順心的。」

  不說當年還好,一說大太太就一口氣憋著又上不來,當年,當年她一向自詡看人不會走眼,就覺得六丫頭溫順聽話,想仔細養著一來能壓一壓三丫頭的氣焰,二來也能嫁出去給大爺謀一份好連襟。

  沒有想到,她卻是看走眼了,養了個白眼狼出來……不但有手段,還是個深藏不露的角色,她要是預料到今天,怎麼也會聽姨太太的話,讓她死在廟裡,哪會讓她活到現在來膈應她。

  她嫁得好的過的好,如今不單晉封了誥命還得了個兒子,可是她呢,兩個女兒一個死一個和離,沒一個過的好的。

  憑什麼,憑什麼!

  她一個身份卑賤的庶女,憑什麼爬的那麼高,她甚至聽到小丫頭們對話,將來佟家的興旺可離不開六姑奶奶和六姑爺的扶持!

  扶持什麼,他們不需要一個庶女來扶持他們,憑什麼讓她爬的那麼高,回頭來俯視她們,她不配!

  即便是扶持,也該是她的女兒,佟氏正正經經的嫡出的來扶持!

  大太太越想越氣,卻不能說話,手指緊緊揪著房媽媽剛剛給她換是衣裳,狠狠的攥出許多深深的摺子。

  房媽媽掰著大太太的手指:「太太,您寬寬心,不要再想了,奴婢剛剛不也說了嗎,她的風光也就這兩年,您一定要好好養著身子,我們就等著,看著她爬的越高摔的越重……」

  大太太難以釋懷,手指怎麼也掰不開。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輕聲的道:「三姑奶奶回來……」不是進來稟報的,但是房媽媽卻是聽的很清楚。

  她聽著目光一亮,就湊到大太太耳邊小聲道:「您聽到了嗎,三姑奶奶回來了,這次回來定是又來求大老爺幫忙搭救三姑爺的,奴婢忘記和您說了,聽說任三爺的罪其實已經定了,這兩日就要宣布,說是要流放千里到陝西平涼一帶,那裡人煙荒蕪……以三姑奶奶的個性不可能跟著去受苦的,看來,等武進伯府的爵位一收,她就得從大房裡搬出來另立門戶,她一個人帶著滿屋子的庶子庶女,這日子可想而知……」

  大太太聽著,手指就漸漸鬆開來。

  析秋看著阮靜柳,便問起今天醫館裡的事兒:「聽說有人去鬧事,沒有事兒吧?」一頓又道:「到底是什麼人,又是為了什麼事。」

  「沒什麼,你就不用管了。」阮靜柳淡淡說著:「不過一個地痞流氓,見我們生意好了,便來搗亂。」

  她說的輕鬆,析秋卻聽的不輕鬆,緊追著問道:「地痞流氓?我們安分做生意也沒和這樣的人打交道,哪裡得罪了這樣的人?」

  阮靜柳將炙哥兒放下來放在床上,就見他小腿亂蹬很不高興的樣子,想了想又抱了起來:「平日就是在街面上混日子的,這樣的人什麼都不怕,想要敲詐勒索……羅六爺受了點傷。」

  析秋從阮靜柳的眼中看到了一絲怒火,析秋擰了眉頭問道:「傷的重不重?最後又如何解決的?」

  「傷的不重,手臂擦破了點皮,沒有報官,這樣的罪名進去了也不過一兩年的功夫,等他們出來又會上門來騷擾。」說著一頓又道:「我就說了,你別管了,反正事情已經解決了,你就放心吧。」

  析秋卻是暗暗記下來,想著回頭讓天誠私下裡去打聽打聽,她這已經是第二次聽阮靜柳提到外面的事兒了,上一次是什麼紈絝子弟,這一次又是地痞流氓……

  阮靜柳見她不再追文,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這時候岑媽媽正好進來,手裡提了個食盒,析秋剛剛才吃了飯,有些疑惑的看向岑媽媽,岑媽媽便笑著道:「……是牛鼻子湯,奴婢中午就去集市尋著了,燉了一下午,夫人喝喝看。」

  不待析秋說話,阮靜柳便是一愣,問道:「什麼牛鼻子湯?」擰了眉頭,很嫌棄的樣子。

  「端來給我吧。」析秋也沒了講究,笑著對阮靜柳解釋道:「下奶用的,都兩天一點動靜也沒有,我心裡頭著急。」

  阮靜柳露出匪夷所思的樣子,岑媽媽已經開了食盒就端了碗遞給析秋:「趁熱喝了,回頭連說睡前還有一碗,說是喝個幾次就定會有的。」

  析秋聞著覺得香,可想到裡頭的東西就有些難受,目光看了眼炙哥兒,鼻子一憋氣一口飲了下去,擦了嘴確認道:「真的有用?」

  「您就相信奴婢吧,雖是低賤的東西,可卻是極好的。」岑媽媽說著笑眯眯的收了碗:「您好好歇著,可不能一直這樣坐著,將來腰可得落了病。」

  析秋應是,乖乖躺了下去。

  阮靜柳在床邊坐了下來,析秋便又將大太太的事情和她說了一遍:「我記得你上次去的時候說是好好養著沒有事兒,這會兒卻說是不行了……」

  「這樣的病也說不好。」阮靜柳不以為然,顯然覺得大太太會有今天一點也不奇怪。

  析秋也嘆了口氣。

  第二天一早上,府里便忙活開來,春雁和天益也進府里來幫忙,太夫人在暖閣里坐著,大夫人則是負責接待府里來的女眷,而如婁老太君這樣的長輩則是由太夫人負責招待,析秋不放心太夫人的身子,便讓岑媽媽守在太夫人身邊,又留了阮靜柳在府里。

  陸陸續續的便有客人進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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