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9 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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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佟析言穿著一件纏枝滾金邊的茜紅褙子,下頭配了一件粉色的綜裙,頭上戴了一隻累金點翠步搖,並著一隻玉色篦子,搖曳進來,析秋有那麼一瞬恍然覺得她們依舊還在佟府之中,她還住在知秋院裡,佟析言還和從前一樣……

  可是待她走進,析秋卻是猛然發現,她面色青浮儘管抹了厚厚的胭脂,可依舊難掩憔悴之色。

  「六妹妹。」佟析言面露微笑進門,朝析秋迎過去,儘管笑容不達眼底,可表情卻顯得很熱忱,她目光落在析秋身上,見她今兒穿著一件家常的芙蓉色半舊素麵褙子,頭上隨便挽了攥兒,未施脂粉素麵朝天,頭上也只是插了一隻羊脂白玉的淨面簪子,還是和以前一樣但凡窩在家中都是以舒適為主,不喜打扮……

  她目光微頓,卻又覺得她和在家中時不一樣了,身上的變化她從前未曾發現,可是今兒卻尤其的明顯,她仿佛整個人放鬆下來,眉宇間雖依舊是淡淡的,卻有什麼東西飛揚起來,神彩耀目。

  想到這裡,她心裡便如被刀子橫割了一刀,她怎麼會不舒服,如今搬出來開府單過,上無婆母妯娌應付,下無妾室庶子算計,不過一個庶子才三四歲而已,還不是她說什麼就是什麼。

  再想想自己,後院裡頭就沒有一日安生的,婆母和兩個妯娌也是個人心思,她日日奔波兩頭,還要兼顧外頭的生意,佟析言忍不住側開目光,心裡暗恨不已,同樣的出生,佟析秋甚至不如她,可是現在呢……

  析秋也有些詫異,可面上也是笑著道:「三姐姐。」說著將她讓在椅子上坐了。

  佟析言坐下笑著道:「身子可還好?聽說你懷孕了我著實高興了一陣呢。」說完目光落在她的臉上:「瞧著你面色紅潤,沒有像大嫂那樣的反應吧?」

  春柳上了茶,佟析言接過放在手邊的茶几上。

  析秋笑著回道:「就是有些嗜睡,別的到還好。」說著一頓又道:「三姐姐送來的禮我收了,讓您和伯公夫人破費了。」

  「六妹妹客氣了,都是一家人!」佟析言滿臉的笑容。

  析秋幾乎要將她的笑容當成真實的了,可目光再去看她的眼神,依舊是陰冷的沒有絲毫的溫度,她才回想過來,佟析言還是那個佟析言。

  她來有什麼目的?總不會平白無故來找她敘舊,或是惦念著她來瞧瞧她懷孕後身體如何吧。

  析秋暗暗挑眉,也不去提旁的事,就連武進伯生病的事也不問一問。

  便與佟析言聊著,從江氏生子到沈夫人生子,京城裡最近兩個月一連串的有人生兒子,佟析言戲稱:「今年孕相好,生的都是公子!」

  析秋附和笑著,點頭應是。

  等喝了一盞茶,春柳提著茶壺進來續茶,佟析言的話頭才算打住,她說到醫館的事:「醫館的生意很好,這會兒開始盈利了吧?」

  「嗯。上個月才有些起色。」析秋端了茶盅淡淡的道。

  佟析言聽著掩面而笑,道:「還是六妹妹的主意好,我那繡莊開了至今一兩個月,可就接了幾樁生意,單子雖說不小可也只是保本,我正為此事發愁呢。」

  為繡莊發愁?還是為銀子發愁?

  析秋笑著點頭:「不著急的,才開業總要積累些名聲才是。」

  佟析言點頭應是,又道:「說起來,前兩日我還去了趟醫館,請張醫女去給公爹診脈。」說著,臉色沉了下來嘆息道:「公爹迷迷糊糊的,也不見好轉,許是挨不過這一冬了。」

  「怎地這樣嚴重。」析秋面露詫異:「前面不是說好轉了嗎,怎麼這會兒又反覆了?」

  佟析言目光一閃,就朝析秋看去,身子微傾道:「不瞞六妹妹,我今兒來也是有事想請六妹妹幫忙。」

  說到正題了,析秋眉梢微挑問道:「三姐姐請說。」並未說幫不幫。

  「是這樣的。」佟析言嘆了口氣道:「公爹的身體從過年的開始就一直不大利索,前段時間本已有所好轉,公爹就遞了摺子去朝中,想將爵位讓大哥繼承了,這樣他也落個輕鬆能安心養病,可誰知道……」說著滿臉的無奈,愁容滿面:「禮部那邊到是三日便批了,可是到了聖上那邊卻是駁了回來,說是公爹還在世,豈有禪位的道理。」

  析秋聽著暗暗一愣,尤覺得聖上的這個理由很牽強,本朝也不是沒有這樣的先例,父親未逝就提前將爵位傳給兒子的,聖上卻用這樣一個不算理由的理由駁斥了武進伯的奏請……

  看來,聖上這樣做分明就是有意針對武進伯。

  聖上登基兩年,功勳之家一直未曾下手整治,難道這是要從武進伯開始,給眾人的一個警示?

  她暗暗吃驚不已,耳邊已聽佟析言道:「……若是知道錯在哪裡,我們改便是,可是如今便是公爹也不知道到底錯在何處,聖上的態度我們也實在是吃不准。」

  是想讓蕭四郎探一探聖上對武進伯到底是什麼態度?

  她想到榮郡王,任雋和榮郡王私下裡走的近,卻捨近求遠來求蕭四郎,看來不是榮郡王根本沒有探到,便是因為最近榮郡王也因為二夫人的事被聖上申飭過,所以各自自保也愛莫能助。

  她也隨著佟析言嘆了口氣,道:「都說聖意難測,伴君如伴虎,如今看來果真如此啊。」

  沒有主動開口說幫她的事兒。

  佟析言垂了眼帘,眼底目光閃動,點頭道:「是啊。所以娘就想讓我來問問六妹妹的意思,大都督對六妹妹一向有求必應的,還請六妹妹和大都督說一聲……這摺子不批下來,公爹便是……也不會瞑目的。」說著,竟是哭了起來,嚶嚶的哭著眼淚落下來,滿臉的悲切和不舍,看來佟析言對武進伯這個公爹是真的有些尊敬。

  析秋聽著,面露為難不確定的道:「四爺怎麼會對我有求必應,別人不知道三姐姐怎麼會不知道,那都是外界的人云亦云傳出來的罷了。」說著,就見佟析言的表情變了變,她便又道:「這樣,晚上我將三姐姐的意思和四爺說,我也不懂朝堂的事,只能去看四爺的意思了。」

  也就是說,她只會把意思帶到並不準備做做蕭四郎的工作,佟析言的臉上的笑容終於有些掛不住,她握了杯子指尖發白,耳邊又聽到析秋道:「三姐姐也別著急,伯公府這兩年韜光養晦,雖無大功可也無大過,聖上便是扣了摺子也不會如姐姐想的那樣有旁的意思,所以,依我看三姐姐也不用太過著急,事情是人辦的,總能想到辦法的。」

  說了等於沒說,佟析言暗暗咬牙,想到來時娘說的話:「你和四夫人是姐妹,自小一起長大,便是從前有些矛盾,這會兒各自成家往日的怨憤淡了,可這姐妹的情分不會淡,你去了那邊,不管如何姿態要擺低些,別再和以前一樣拿姐姐的身份壓她……不過一年的時間她沒有身孕卻在侯府站穩了腳跟,人人提到她都要夸上兩句,依她如今的身份地位,你和她說話不管心裡怎麼想的,樂意不樂意,都得熱忱些,家裡這一堆亂糟糟的事,你不幫我,誰能幫我!」

  她手攏在袖子裡,緊緊攥了帕子,一股無名的邪火就躥到了頭頂,可有被她生生壓了下去,她笑看著析秋,道:「那勞煩六妹妹,只要六妹妹肯幫我們,大都督和三爺也有交情,必定不會袖手不管的。」說著頓了頓又道:「何況,大都督常在聖上面前走動,順手的事罷了。」

  析秋輕笑,心裡不由微微失望,若真是隨意就能辦到的,以伯公爺的能力怎麼會到現在還沒辦好,這件事看著簡單,可是卻最難辦,聖上對武進伯府什麼態度,若不弄清楚貿貿然去試探,倒時候若真的出了事可不保就成了同黨,這樣沒有好處的渾水,誰會冒失的去趟?

  佟析言還是和以前一樣,她的事永遠是大事,別人的安危都不足一提。

  「這事兒還是看看四爺的意思。」說著一頓便道:「這樣,我一旦得了四爺的態度,就派人去和三姐姐說一聲,如何?」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佟析言覺得自己被析秋敷衍了,她突然站了起來,努力壓抑著情緒,道:「那有勞六妹妹了。」說著要回去了:「那我就不打擾六妹妹休息,告辭。」語氣很生硬。

  析秋依舊淺笑,站起來點頭道:「三姐姐慢走。」又看向春柳:「送送三姐姐。」

  佟析言轉身出門而去,門口停著藍頂的小轎,佟析言上去,轎子顛了顛起來,一路從甬道朝儀門而去……轎帘子從裡面掀開一角,露出一雙打量審視的眼睛,眼神在園子裡四處轉過,忽又憤憤的甩下帘子,鼻尖冷哼了一聲。

  春柳轉回來,待小丫頭們收拾好了茶碗,她問道:「夫人,三姑奶奶求您的事,您可千萬不能答應啊。」說著頓了頓又道:「當初她在府里的手段,奴婢可還記憶猶新呢,如今武進伯府已經一日不如一日,誰都知道,她竟還拿著這事兒來匡夫人,指著四爺幫他們,也不知按的什麼心。」

  「夫人心裡有數。」碧槐從外面走進來,看著春柳道:「三姑奶奶什麼意思,夫人心裡明鏡似的,哪裡用得著我們提醒。」剛剛夫人和三姑奶奶說的話她也聽到了,夫人可沒有答應三姑奶奶,只說和四爺說一說,可到時候說不說,怎麼說還不是夫人說了算。

  析秋沒有說話,任家的事他們莫說不好去管,便是好管她也要掂量掂量,還不至於傻到拿蕭四郎和聖上的關係去做人情。

  心裡想著她便站了起來,春柳聽著碧槐說的話便是一愣,隨即明白了碧槐的意思,笑了起來:「那奴婢就放心了,奴婢就是看三姑奶奶心裡膈應的很,剛剛那笑容奴婢看著都覺得累。」

  析秋失笑的搖了搖頭,她覺得困頓就想回房裡再睡會兒,隨即便聽到院子裡傳來岑媽媽的喝罵,她眉頭一挑朝春柳看去,春柳就會意的出了門,不一會兒轉回來道:「是蓉丫,她當值的時間丟了夫人的爐子跑到院子裡聊天,被岑媽媽抓了個正著。」

  析秋點著點了點頭,道:「這些事岑媽媽心中有數,隨她處理吧。」也正好讓她立一立威信。

  如今正院裡伺候的,里外一共十六個人,析秋房裡三個大丫頭一個岑媽媽可以隨意進出,從侯府過來的有問玉和紫陽,當初二夫人賞的兩個灶上婆子和侯府里做灑掃的婆子都留在了侯府里,析秋當時說的是將來還要回侯府小住的,以前的院子還需要人打掃,索性就留了四個婆子在。

  所以,如今新府里她的房間裡是三個一等大丫頭,問玉和紫陽依舊是二等,管院子裡的事情尋常也不得進正房,容媽媽又調來三個小丫頭,三個婆子做一些粗活,和紫陽問玉一樣,也不得入正房,只能在院子裡走動,至於其餘的婆子丫頭更是連院子也不可進的。

  析秋現在懷了身孕,尋常的補品吃食,有的並不去大廚房,而是直接在院子裡捅了爐子燉,有當值的丫頭守著火。

  春柳就擰了眉頭,道:「才立了規矩,就沒長個腦子!」說完也走出了門,自昨日貼了規矩蓉丫還是第一個撞在刀口上的。

  碧槐看著外面也搖了搖頭,服侍著析秋去了臥室。

  析秋現在但凡碰到枕頭,便要睡足了才會醒來,等太陽西墜時敏哥兒從侯府里回來她才被春柳喚醒,析秋坐起來問道:「我像是聽到敏哥兒的聲音,他回來了?」

  春柳應是,門口已經聽到敏哥兒的問安聲:「母親!」

  析秋穿了衣裳又讓春柳重新梳了頭開了門出來,敏哥兒規規矩矩的立在門口,析秋笑看著他問道:「回來了?中午歇午覺了嗎?在哪裡歇的?」

  「在祖母房裡和鑫哥兒一起歇的午覺。」敏哥兒認真的回了,又道:「不過晟哥兒沒來!」

  析秋聞聲挑眉,問道:「晟哥兒去哪裡了?」說著牽著敏哥兒的手去了次間。

  敏哥兒就答道:「五叔和五嬸嬸回來了,說是五嬸嬸病了,五叔接晟哥兒回去了。」

  「病了?」析秋在羅漢床上坐了下來,問道:「可知道得了什麼病,沒有進府里來給祖母請安嗎。」

  敏哥兒就搖了搖頭回道:「我沒見著五嬸嬸,聽說昨天晚上接回去的,鑫哥兒說是五叔來接的。」析秋聽著若有所思,聽說藤家的宅子都被罰沒了,只留了祖宅,藤家一大家子的人移到先前的祖宅里,幸而祖上還有兩個莊子未奪,藤家三爺原定明年春闈的,因為這件事恐怕也無法參加了。

  雖只丟了藤家大爺一人的性命,可藤家這一輩官場只怕再難出頭,商場上要想東山再起,也不會容易。

  她笑著捻了一塊如意桂花糕給敏哥兒:「餓了吧,每日這樣來回奔波,累不累?」

  「不累!」敏哥兒接了桂花糕輕咬了一口,笑著道:「我捨不得鑫哥兒,捨不得宋先生,就是累一些也無妨。」

  析秋失笑,摸了摸敏哥兒的頭。

  敏哥兒的目光卻是落在析秋的肚子上,歪著頭想了半天問道:「母親,若是您生了一個弟弟,將來會和我一起上學嗎?」

  「當然!」析秋笑著道:「敏哥兒到時候會帶著弟弟一起上學嗎?」敏哥兒立刻笑了起來,點頭道:「一定,我要教弟弟吹笛子,還要教他讀書背詩寫字……對了,還有釣魚,我們一起去後花園的青湖裡釣魚去。」

  一臉憧憬的樣子,析秋笑了起來低頭看著他問道:「那若是妹妹呢,敏哥兒會不會帶著她一起玩?」

  「妹妹?」仿佛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敏哥兒立刻陷入苦惱之中,他擰了眉頭低頭去沉思,忽又抬頭看著析秋,問道:「妹妹會和母親長的一樣嗎?」

  敏哥兒還沒有和同齡的女孩子接觸過,所以對異性的概念依舊停留在長輩上,所以才有這樣奇怪的問題。

  他沒有想過可能會是個妹妹,以為會和他和鑫哥兒,晟哥兒一樣都是男子。

  「不知道。」析秋不確定的道:「也有可能會像父親。」

  敏哥兒有些苦惱,仿佛在將蕭四郎的面貌套用在女子身上,不由皺了眉頭,一張小臉幾乎皺到了一起,很勉強的點了點頭,道:「那……我也帶妹妹玩!」

  析秋抱著他,悶悶的笑了起來,復又親了他的臉頰,揉著他小小的腦袋道:「我們敏哥兒真可愛。」

  敏哥兒紅了臉,可目光依舊是好奇的落在析秋的肚子上,析秋看著他越發的高興。

  岑媽媽走了進來,看了眼敏哥兒欲言又止的樣子,敏哥兒挨著身子要下床,析秋就拉著他對岑媽媽道:「媽媽說吧,什麼事?」

  岑媽媽想了想回道:「蓉丫擅離職守,奴婢罰了她半個月的月例,記過一次!」

  析秋點了點頭,道:「嗯。知道了。」

  岑媽媽垂著又道:「廚房裡事一直由一位花媽媽管著,她一個人管著偌大的廚房,進進出出的東西都在她手裡過,奴婢想請示夫人,要不要將她的權分一些出來,也免得她一人獨大便是犯了錯,也沒有人敢說。」

  此人昨日析秋便就注意了,但這人似乎和容媽媽關係不錯,當初也是在蕭四郎外頭的宅子裡管廚房,後來隨著容媽媽一起到新府里來了,依舊是管廚房但職權卻比以前大了許多,因為有這層她就想問一問蕭四郎的意思,弄清了中間還有沒有別的沾親帶故的事兒,再安排廚房權責。

  其實,這種事兒好辦,派一個副手便就可以了……

  析秋想了想正要說話,這邊敏哥兒就小心的拽了拽了她衣袖,析秋就低頭去看他,問道:「怎麼了?」

  「母親!」敏哥兒有些不確定的看著她:「這樣的事情,其實很好辦!」他以為析秋想不到如何解決的法子,就開口說了自己的想法。

  析秋聽著眼睛便是一亮,很認真的問道:「哦?那敏哥兒告訴母親,這件事應該怎麼處理。」

  敏哥兒想了想,雙頰微紅慢慢的道:「給這位花媽媽再找個副管事就成了,要年紀相當資歷相當,這樣以後廚房就太平了。」

  析秋幾乎要笑起來,旁的孩子這個年紀說話可能還不甚清楚,可是敏哥兒卻已經能想到這麼多了,她是該高興呢還是該煩惱。

  她笑了起來,抬頭看著也同樣面露驚訝的岑媽媽道:「那這件事就聽敏爺的,你和容媽媽商量一下,在廚房裡挑個能幹會道機靈的婆子上來,給花媽媽搭個手,也能讓她輕鬆些!」她著重提了容媽媽,這件事容媽媽辦比岑媽媽辦要好。

  岑媽媽明白析秋的意思,立刻躬身應是,又朝敏哥兒福了福:「謝敏爺!」

  敏哥兒聽著臉就刷的一下紅了起來,有些局促不安的從羅漢床上滑了下來,抱著拳頭給岑媽媽回禮,析秋笑望著他……

  晚上吃過飯,她將下午敏哥兒說的話和蕭四郎說了一遍:「……說的頭頭是道,想的也很周全。」

  蕭四郎聽著就挑了挑眉頭,眼底頗有深意,過了許久他道:「前幾日聽錢忠說起,說府里有位季先生辭官,他沒能留住,聽說這位季先生頗有才情,年紀也不過四十多些……」

  析秋聽著一愣,轉頭看著蕭四郎,問道:「四爺是打算再給敏哥兒請位先生回來?」

  「不過留了心,想再看看。」他摟了析秋道:「這位季先生最為擅長的便是政治史志,五律倒是泛泛。」

  析秋聽著就擰了眉頭,她朝蕭四郎看去,蕭四郎就摸了摸她的頭,兩人皆沒有說話。

  過了許久,析秋才道:「請先生乃是大事,四爺不凡多看看。」意見上並不算統一。

  蕭四郎聽著就點了點頭,看著她道:「嗯,他年紀還小,日後再議,如今宋先生教他們也是綽綽有餘。」

  析秋點了點頭,兩人停了這個話題,析秋又想到下午佟析言到訪的事,她還是將佟析言和伯公府的意思轉達給他:「妾身並未答應四姐姐,若是四爺覺得此事不好辦,那妾身明日就回了去。」語氣中並未有以退為進的意思,而是正常的在和蕭四郎說這件事。

  蕭四郎聽著就看向她,又想到她和佟析言的關係一直不好,所以她對自己幫不幫任家,心態應該是很平靜的吧。

  蕭四郎靠在床頭,目光落在頭頂的紗帳上,慢慢的道:「此事聖上心中有數,武進伯當年就被承宗奪爵,這十幾年的爵位也算是任府的運氣了。」

  「四爺的意思是……」析秋坐起來看著他,有些緊張的問道:「聖上在敲打武進伯府?」

  蕭四郎握著她的手,將她纖細的手指放在手心裡,觸手柔軟十指纖細無骨,他又放在嘴邊親了親,回道:「若任三奶奶再來,你便提點一下也無妨,至於宮中打點,想必他們比我們還要清楚,太后娘娘都無能為力的事,我們又怎麼會多了一臂出來!」

  析秋若有所思的垂了臉點了點頭,頭頂上蕭四郎輕輕吻著,輕聲道:「不要多慮,任家的明白人多的很。」說完就挨在她的耳邊小聲道:「……太醫如何說的?」

  析秋先是一愣,繼而反應過來他說的意思,隨即紅了臉去推蕭四郎:「正說著正事,四爺便這樣不正經。」

  「如何不正經。」蕭四郎一本正經,吻著她欺霜賽雪的脖頸,氣息漸漸粗重起來:「嗯?」

  析秋也被他影響,身體似著了火一樣,她連連朝後躲,縮在蕭四郎懷中,悶悶的回道:「太醫說,至少要等過了頭三個月。」

  自得知她懷孕到今日也有近一個月了,前些天還好,這兩日夜裡便總也不安分。

  蕭四郎動作不停,析秋就聽到他嗯了一聲,依舊是半壓著她捧著她的臉便吻了下去,粗重的呼吸噴薄在面頰上,析秋想要躲閃卻又忍不住去回應他。

  交錯的舌尖……身上小心遊走的大手……

  析秋輕嗯了一聲,也環上了他的後背。

  兩人親熱了半晌,析秋腦中不停去回憶產婦知識,前三個月若是有夫妻之事會不會有影響……可又覺得他忍的難受又不捨得拒絕他,思想矛盾中蕭四郎已經坐了起來,雙眸幽暗仿佛裡頭跳動著火焰,他去看析秋,只見她胸襟半敞肌膚瑩透玉澤,有什麼跳入眼中,他乾咳一聲替她拉好了被子,目光又落在她的臉上,她雙眼迷濛面頰緋紅,唇瓣有些紅腫嘟在那裡粉紅誘人,忍不住的垂涎……他低頭去咬了一口她的鼻尖,最終嘴裡咕嚕了一聲翻身起床去了淨室。

  析秋沒聽清他說什麼,淨室里已經響起了嘩嘩的水聲,過了一刻他已經從裡頭走了出來,身上有著淡淡的薄荷香氣。

  析秋縮進被子裡,對自己剛剛有些動情差點也沒把持住有些難為情。

  一轉身,卻被蕭四郎連人帶被子抱了起來,摟在懷裡,析秋瞪眼看他,蕭四郎就很不客氣去親她的眼睛,凝眉一本正經的道:「不准這樣看我。」

  析秋一愣,就趴在他胸口吃吃的笑了半天,又憋著聲音怕被他發現,蕭四郎卻是將她從他懷裡扒開,就見析秋正笑的開懷,他眉頭一擰手就直接探進了她的衣襟里,順著腰一路摸下去,對著她的臀部就輕拍了一下。

  這一下,兩個人俱是愣了一愣,蕭四郎詫異自己做出這樣的行為,析秋則是被他動作驚住,兩人互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著尷尬,緊接著又忍不住雙雙哈哈笑了起來。

  析秋覺得這樣的蕭四郎有著孩子氣,蕭四郎卻覺得她滿臉的俏皮,竟還用戲謔的眼神看著他,大大的眼睛瞪著又不懂掩飾……卻比起平日裡越加的讓他歡喜。

  兩人笑鬧了一陣,又並肩躺下,析秋依舊枕著他的胸間,出聲問道:「聽敏哥兒說五爺和五弟妹回來了?」

  「嗯。」蕭四郎摸著她的後背漫不經心的回道:「藤家的事已告一段落,他們留在那裡也不自在。」

  是啊,藤家的人必定恨死了宣寧侯府,人便是這樣,他們覺得你有能力幫他們,你若幫了就是應該的,你若不幫就是你的錯,甚至會將所有的恨都放在你身上,覺得若非是因為你袖手旁觀,又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局面。

  殊不知,當初蕭四郎也好,蕭延亦也罷,皆都暗示過藤家,可是他們卻不以為然,威逼利誘什麼樣的手段都使了出來,最後弄成這樣的局面,又能怪得了誰!

  「五爺那邊,有什麼打算?」析秋輕聲問道。

  蕭四郎頓了一頓,沉吟了片刻道:「他有意重入仕途,想要明年考秋闈,便是不能高中能捐一官半職謀個外放,也是不錯的前程。」

  這倒是個好法子,五爺雖耳根子軟,但學問卻還有些,只要有心就定能成功,況且,他上頭總還有兩個位高權重的兄長。

  就是不知道五夫人會如何想,如果是她就會想求外放,天高皇帝遠,不知有多自在!

  心裡想著,她正要說話外面春柳的聲音傳了進來:「四爺,天誠有事求見!」

  這麼晚了,若是沒有重要的事,天誠不會進內院的。

  析秋去推蕭四郎:「四爺,天誠定是有要事稟報,您去看看吧。」蕭四郎翻身抱著她,對門外道:「明天再說吧!」

  春柳應了,腳步聲漸行漸遠。

  析秋就疑惑的看著她,蕭四郎又咬了一口她的鼻尖,笑著道:「小丫頭,快睡!」

  「嗯。」析秋笑著朝他懷裡拱了拱,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合上了眼睛,不過轉眼功夫便發出輕淺的鼾聲。

  蕭四郎低頭去看她,目光留戀的落在她的眉眼,半刻捨不得移開。

  過了許久,他鬆開析秋小心坐了起來,又給她攏了被子起身套了衣裳便開門大步走了出去,直接去了書房。

  天誠在書房門口等著他,一見蕭四郎進來,就立刻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來交給他,道:「四爺,當初陷害春雁姑娘的那位男子,您吩咐派人跟著他,他自從京城出去後便回了山東,後又入了一家鏢局專門走京城到山東的鏢,這半年來都相安無事,就在七月,他忽然辭了鏢局的事,在馬市買了一匹快馬,直往苗疆而去。」

  蕭四郎聽著皺了皺眉,拆開信快速的瀏覽了一遍,沉聲問道:「現在人在何處?」

  「在從苗疆回來的路上,護送一行六輛馬車,現已入了京畿路開封府境內,看樣子應該是直奔京城而來。」

  蕭四郎聽著就眯起了眼睛,眸中冷冽的攝人,手中已經緊緊將信紙攥入手心之中,天誠便試探的問道:「四爺,您要不要親自去一趟?」

  若是平時,蕭四郎自是毫不猶豫的趕過去,可是現在……他轉頭看著天誠,道:「他既是回京城,那便在京城等他便是。」

  天誠垂了眉眼,想了想問道:「侯爺那邊可要說一聲?」

  蕭四郎聽了鼻尖就冷哼一聲,回道:「我們既有了消息,想必他也不過幾日就能知道。」言下之意就是不用特意去通知蕭延亦。

  天誠聽了點了點頭,又問道:「要不要增派人手盯著他們?」開封府入京快則半個月,慢的話就沒了底……

  蕭四郎擺了擺手,在書桌後坐了下來,回道:「六輛馬車,如此大的動靜就是要讓我們發現他而已,我們便是不派人跟著,他也不會丟了。」

  天誠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心裡卻有些不安,四爺這些年每每提到三爺,就會無端的怒一場,他是在府外開始跟著四爺的,後來四爺回侯府才隨著他回去,所以對四爺和三爺之間的事並不清楚,就是平時侯府里也沒有人聊起來,他一開始還有些納悶,後來才知道,原來當初知道內情的,除了幾個主子下人們都已經不在府里了。

  所以如今侯府里,沒有人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過了兩日,阮夫人和錢夫人結伴而來,徐夫人,黃夫人以及兩位黃小姐也來了,皆是道賀她懷孕又是喬遷之喜,紛紛送了禮來,析秋笑著道:「原是要開席請了你們過來熱鬧熱鬧,可眼下我身子也不便,四爺便說我們常來常往都是一家人,也不用這樣客氣,我便偷了這懶沒送帖子出去,倒累著你們跑一趟。」

  幾位夫人自是沒有說什麼,眾人說笑了一陣,便辭了回去。

  過了一日,佟析硯也來了,見到析秋便是又嗔又怒的樣子:「說是有兩個月了吧,這麼說上次回去的時候你就上了身了?你竟是連我也瞞的死死的。」

  「好姐姐。」析秋笑著道:「我也不大確定,所以才瞞了你們沒說,這不一確定了就回去說了嘛。」

  佟析硯就假意怒了怒,目光又落在她的肚子上,羨慕不已:「明年這個是時候我就要做姨母了吧,這時間過的真快,我還依稀記得我們小時候的樣子,轉眼功夫你都為人母了。」

  說起來,析秋也有些唏噓,她想過很多自己未來的生活,卻從未實際的去想過自己會有什麼樣的孩兒,如今實實在在的有了,她有時候一覺醒來,還有些不敢相信。

  佟析硯又說起江氏:「大嫂身子好的很,就是擔心你身邊沒得力的人,還想著將邱媽媽送來服侍你些日子。」析秋聽著就連連擺手道:「這可使不得,她正在坐月子沒了邱媽媽在身邊哪行,再說,我身邊有岑媽媽,還有靜柳姐,你幫我和大嫂說,不用為我擔心。」

  「我也正是這麼說的。」佟析硯回道:「好說歹說了半天,大嫂才算打消了這個想法。」

  析秋放了心點頭道:「我也想回去看看坤哥兒,可眼下也不敢亂動,只能等滿月酒的時候有沒有機會回去一趟。」

  佟析硯握了她的手,笑著道:「特殊時期,你也別究竟這些規矩了,大嫂也好大哥都不會怪你的。」

  析秋應是,佟析硯又道:「東大街那間鋪子,我讓人去仔細相看了,覺得不論面積大小還是市口都是極好的,我和父親還有大哥又借了些銀子,狠狠心還是盤下來了,說起來要多謝你了。」

  「可不要謝我。」析秋笑著道:「要謝就謝靜柳姐,是她覺得好,可我們沒能力開兩間醫館,所以就念著你想問問你的意思,畢竟好的店鋪不好尋。」

  佟析硯也點了點頭,兩人又說起佟析言的事兒,析秋並未將佟析言來找她的事說出來,反倒是佟析硯說了許多鋪子裡生意競爭的事兒……

  一連幾日析秋反倒比以前越加的忙,白日裡也不得空睡覺,她不由無奈的嘆氣,對岑媽媽道:「你有空多去外面走動走動,若有人問起來就說我孕像不好,便是十五那日連太夫人那邊都未去請安。」

  析秋定了以後每逢初一,十五兩日要去給太夫人問安,這個月十五她一早上卻睡過了頭,正想派人去和太夫人說時,吳媽媽卻是來了,說是她有孕在身讓她不要來回的跑,待生產後再去也不遲。

  析秋也沒堅持。

  秀芝和邱媽媽幾乎是每隔三日都要來府里問安一次,大老爺也派人來問她的身體情況,江氏坐月子不能隨意出來走動,佟析硯的身份她也不大好常出來,也只能派邱媽媽和秀芝過來。

  府裡頭丫頭婆子岑媽媽和容媽媽用了雷霆手段,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不過半個月的功夫便就整頓的像模像樣。

  府里漸漸來的人少了,析秋終於鬆了口氣。

  到了十月頭,蕭四郎休沐那日,析秋和蕭四郎去了後花園裡看山茶,兩人偎在亭子裡泡了茶看湖水波光粼粼,山茶清香幽雅頗有情趣,析秋笑著道:「若是夏日湖裡的荷花開了,倒是可以駕了舟進去採蓮了。」

  蕭四郎點了點頭,笑著道:「你若喜歡這裡,我們便搬到臨恩館裡來罷!」

  臨恩館臨近青湖,析秋坐在亭子裡舉目望去,先入眼的便是臨恩館,她想了想道:「那倒不用這樣麻煩,不過若是夏天天氣熱了,我們可以搬來小住幾日。」

  蕭四郎微笑,兩人目光不約而同落在岸上,天誠面露鄭重的朝這邊走來,他進了門有些猶豫的看了析秋一眼。

  析秋心裡便是一怔,朝蕭四郎看去,就見他面色沉冷,剛剛的愉悅瞬間散去。

  「說吧。」蕭四郎冷聲道。

  天誠想了想,便回道:「是三爺……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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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新時間恢復到以前,以四點為準…。咳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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