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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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碧梧滿臉的興奮的從外面進來:「夫人,奴婢……」

  出口的話卡在喉間,碧梧在看到炕頭上坐著的蕭四郎時,頓時捂住了嘴垂著頭朝蕭四郎行了禮:「四爺!」

  蕭四郎淡看她一眼,這時析秋從淨室里出來,看到碧梧在房裡,挑著眉頭問道:「有事?」

  碧梧小心翼翼的看了眼蕭四郎,忙搖著頭道:「沒……沒事。」說完,又指了指門外:「奴婢……奴婢還有事,這就去辦!」一溜煙的退了出去。

  顯然是顧慮蕭四郎在房裡,沒敢再說。

  析秋抿唇輕笑,看向蕭四郎道:「妾身稍後要將各房的銀樹讓人送去,四爺可有旁的吩咐?」

  今天是年三十。

  蕭四郎站了起來,看著析秋道:「我和大哥去祠堂,外面路滑你讓婆子們去做,你在房裡歇著吧。」說完,朝析秋點點頭,便轉身先出了房門。

  待蕭四郎離開,析秋也出了房門,遠遠的就見到碧梧躲在耳房裡探頭探腦,她笑著朝碧梧招手,問道:「一大早,是有什麼話要說?」

  「夫人。」碧梧笑著湊過來,滿臉八卦的樣子:「奴婢早上見著新來的沈姨娘了。」

  析秋眉梢一挑,在正廳的冒椅上坐了下來:「你早上就去了二房看熱鬧?」

  「沒有,沒有。」碧梧嘻嘻笑著擺著手:「園子裡好些丫頭都借著各個名頭去二夫人那邊,奴婢心裡好奇也忍不住跟著去了,沈姨娘給二夫人敬茶來著。」說著一頓又道:「長的真是美,奴婢瞧著比藤姨娘還要美幾分,藤姨娘嬌小顯得有些……有些……小家子氣,可沈姨娘不同,很端莊,舉手投足一副大家閨秀的樣子。」

  「敬茶?」析秋聽著一愣,隨即又覺得是理所當然,不管怎麼說沈姨娘是皇后娘娘賞的,這第一夜侯爺自是要陪著的。

  碧梧就點頭道:「聽說昨晚侯爺從外書房又去了凌波館,很晚才回去,可還是去了沈姨娘房裡了。」

  蕭延亦有蕭延亦的難處,析秋嘆了口氣道:「別去湊熱鬧了,這會兒指不定多少人心裡正難受呢。」說著也站了起來:「你找幾個婆子,將各房的銀樹都送去,餘下的在內院的二門放一棵,在各處的小徑上放幾棵,凌波館邊的亭子裡也放兩棵……」

  碧梧聽著直點頭回道:「奴婢記住了。」析秋說完,又站了起來:「算了,我和你一起吧,也省得亂擺了位置。」二夫人雖說無所謂好壞,可看她對一套茶具都吹毛求疵的樣子,想必心裡也不會真正的無所謂。

  「我在園子裡等你們,你們等把各房都送過去,就來園子了尋我。」碧梧就點頭回道:「奴婢這就去。」

  碧梧年紀還小,又逢了過年滿心裡的興奮。

  析秋就帶著碧槐出了門,碧梧和春柳帶著七八個粗使婆子,就挨地兒去送銀樹。

  析秋站在院子門口,遠遠的就看到敏哥兒和鑫哥兒,晟哥兒跑了過來,三個人各自身後跟著丫頭和奶娘,每人手裡都抱著一摞紅紙,鑫哥兒昂著小腦袋道:「四嬸嬸,我們來給您貼對聯。」

  析秋這才看到,她們拿著的紅紙上都寫了大字的,她問道:「這些都是誰寫的,是你們寫的嗎?」

  晟哥兒就搖著頭道:「不是,是姑姑寫的,我們一早上寫了好多呢。」說完,又獻寶的抽出一張來:「這張是我們三個寫的,很好看吧?!」

  析秋挑著眉頭去看晟哥兒手裡拿著的對聯,看到上面歪歪斜斜認不清的墨團,笑著點頭:「真好看!」

  三個孩子得到了誇獎,滿臉上的高興,跳著道:「四嬸嬸,我們去貼對聯吧,貼完了您這裡我們還要去外院貼呢。」析秋忙點著頭,道:「好。」回頭去吩咐碧槐:「快去讓岑媽媽煮了米糊來。」

  鑫哥兒身後的奶娘就擺著手道:「四夫人,米糊是現成的。」

  析秋笑著點頭,深看了奶娘一樣,點頭道:「那我們走吧!」她帶著一群孩子,就蹦蹦跳跳的進了院子。

  十幾扇門,也不是每扇都要貼的,只在院門和正房的門口貼了,析秋詫異的看著門上的大字,沒有想到蕭延箏的字這樣的滂沱大氣,筆鋒錚錚……她想到蕭四郎的字,也是如這樣筆鋒如刀,蜿蜒如龍,不知道蕭延亦的字是不是也是如此!

  三個孩子格外的興奮,連敏哥兒臉上都是滿臉的笑,她看著析秋道:「母親,我們還要去外院,先告辭了。」

  析秋就笑著點頭,又低頭去問鑫哥兒:「又沒有去給你母親房裡貼對聯啊?」鑫哥兒小臉垂了下來沒有及時的說話,這邊晟哥兒道:「去了,我們貼好了祖母房間就去了二伯母房裡了。」

  析秋有些壓抑鑫哥兒的反應,暗暗疑惑,臉上卻是笑道:「那你快去吧,不過路上不要亂跑,若是走不動就叫了滑竿抬著,別跑出了汗回頭受了涼。」

  晟哥兒略大些,玩起來他便是一副老大的樣子:「知道了,四嬸嬸放心!」

  說完,一手拉著鑫哥兒,一手拉著敏哥兒就出了門。

  各人身後的丫頭奶娘就蹲身朝析秋行了禮,匆匆追了過去。

  析秋看著滿院子裡喜氣的樣子,臉上也露出一絲笑意來。

  這是她來這裡過的第八個新年,也是第一次不在佟府里過年,不知道新的環境新的一年,會不會有新的改變!

  「碧槐!」析秋轉頭吩咐道:「稍後讓人將庫房裡的大紅燈籠掛上去。」碧槐聽著也是滿臉的高興,看著院子裡喜氣洋洋新氣象的樣子,對新的一年也隱隱生出期望來。

  析秋又去小徑上,園子裡花枝上已有些偷偷發了新枝,頗有些欣欣向榮的樣子……

  院子裡過年的事自有二夫人去操持,她今年反倒是最輕鬆的一個,不知道姨娘今年怎麼過的如何,所幸年初二就能回娘家去拜年,她輕輕笑了起來,在艷陽下神情仿佛飛揚了起來……

  蕭延亦從祠堂而來,負手緩緩走著,遠遠的便看到穿著茜紅色立領對襟褙子,滿臉恬淡笑容的析秋站在一棵芭蕉樹下,輕輕柔柔的仿佛下一秒就能乘風而去,他目光一暗便迅速側開臉去。

  正在這時春柳帶著婆子從他身後走過來,見到蕭延亦立在這裡,眾人皆是蹲身行禮:「侯爺!」

  蕭延亦一愣,面上閃過一絲尷尬,回身這才發現這些丫頭婆子抱著幾棵銀樹,他想到二夫人的話:「讓四弟妹幫忙裝點園子……」才明白析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淡淡點點頭,此刻再退也有些怪異,便抬腳朝析秋那邊走去。

  析秋早在春柳幾人行拜時就注意到這邊,見蕭延亦走過來,她斂衽行禮喊道:「大哥!」

  「四弟妹!」蕭延亦聲音輕輕的,仿佛要將這聲四弟妹淹沒在自己輕淺的腳步聲中去,他點頭道:「昨夜下了雪,四弟妹的腿……」

  析秋聽著眉頭便是一擰,耳邊蕭延亦已經打住了話頭,停頓後又道:「四弟妹注意安全。」說完,淡淡點頭,繞開析秋轉身去了凌波館。

  「慢走!」析秋行了禮,眉頭便微微蹙了起來。

  她突然沒了剛才的興致,便看春柳和碧梧交代了幾句,又道:「你們按照我說的,將樹送過去,等天黑了再帶著人把園子點亮。」

  春柳和碧梧應是。

  析秋轉了身就去離這裡最近的蕭延箏的院子。

  蕭延箏果然在房裡寫對聯,見析秋過來,便笑著道:「四嫂來的正好,我剛好得了一個上聯,卻怎麼也想不到下聯,你來幫我填下聯好不好?」

  析秋笑著在蕭延箏身後的椅子上坐下來,笑著搖頭道:「我哪裡會什麼對聯,不過痴識幾個字罷了,你若真想不出,不如去找大嫂,想必是可以的!」

  「也是!」蕭延箏嘆了口氣道:「我待會兒去問大嫂去。」說完又擦了手放了筆走到析秋身邊坐了下來,問道:「你現在怎麼會有空到我這裡來?」

  析秋笑著回道:「家裡的事有二嫂打理,房裡的事一早都安排好了,這會兒可不就成了閒人了。」說著淡淡笑了起來。

  蕭延箏也靠在析秋身邊,挽了她的胳膊,嘆氣道:「明年我可能就不能在家裡過年了,今年一定要好好的熱鬧熱鬧,若是以後在龐家過的不好,這些也能成為我往後歲月里美好的回憶。」

  對未來的日子很沒有信心。

  「怎麼會。」析秋笑著安慰她:「龐府二老可是千里迢迢從廣西到京城來了,對你這個高門的兒媳看重的很,你以後的日子怎麼會不好!」她說著攜了蕭延箏的手:「不過你這樣想也實屬常情吧,每個女孩子出嫁前,都會有這樣那樣的擔心,等你真的嫁了,這樣的心情也就不會再有了!」

  蕭延箏聽著,卻是目光一閃,拉著析秋問道:「四嫂,當時你和四哥訂婚後,你是什麼樣的心情?」

  析秋聽著一愣,想到蕭四郎求娶的那一晚,她在他面前放肆的嚎啕大哭,想到他託付中饋時滿臉的認真,那時候的她感性多於理智,仿佛積壓了數載的苦悶,一夕傾吐出來,哭出來後她仔細較量思考過,她知道,若是她必須嫁人無路可選,那麼蕭四郎很可能會是她最佳的對象。

  後來蕭四郎出事時,她心裡隱隱的有些擔心,但她知道她心中擔心的並非全是對他安全的擔憂,更多的是對若他身亡後,她自己的將來會面對什麼樣的未知未來的惶恐……但不知道什麼時候,她擔心的重點一點一點偏移,是得知他寫信威脅大太太,還是得知他偷偷給姨娘塞銀票?

  她說不清,卻漸漸的對未來的生活,升起了一絲從未有過的美好期盼。

  直到她出嫁那日……無數的情緒擁堵在她心裡,直到……

  「四嫂。」蕭延箏推了推析秋,笑著道:「快說說嘛,我這都等了半天了。」

  析秋眉梢一挑,就笑著瞪了眼蕭延箏道:「我能有什麼心情,自是和你一樣,沒什麼特別之處。」蕭延箏不相信,擰著眉頭道:「我可不相信,你快說說嘛。」

  「哎呀!」析秋笑著拍蕭延箏,歪著頭去想當時的心情,有些不確定的道:「忐忑,惶恐,迷茫,害怕,還有傷心吧……」傷心自己無法決定命運,難過和姨娘和七弟分開。

  蕭延箏啊了一聲,道:「果然和我一樣,我現在就是這樣的。」說完,又挨著析秋的耳邊,竊竊私語的說了幾句,滿臉緋紅。

  兩人在正廳里說著,院子外一道青褐色的身影,驀地轉身出了院子。

  是傷心……而非期待和喜悅。

  那人負手大步出了院子,頭也未回!

  不一會兒太夫人院子裡就有人來請析秋和蕭延箏去吃年夜飯,析秋和蕭延箏過去時,太夫人正樂呵呵的坐在炕上,一手抱著鑫哥兒,一手挽著晟哥兒,脖子上還勾著鑫哥兒,一屋子其樂融融的樣子。

  二夫人在外面安排婆子丫頭上菜,又囑咐趙總管:「待會兒放煙花時,你一定注意著,可不能疏忽大意了。」往年放煙火的事,都是五爺帶著孩子們玩兒的。

  「二夫人放心。」趙總管應是:「小人一定多加小心。」

  二夫人放了心,又回身去吩咐宋媽媽:「房裡的事你都安排好了?」宋媽媽就點頭道:「是,兩位姨娘都備了酒席,湊在一處吃了,丫頭婆子們也備了席面。」

  「那就好。」二夫人忙的團團轉,一見到析秋進來就攜了她的手道:「四弟妹來的正好,明兒一早上在娘這邊,你讓你房裡的丫頭們過來領新年的紅包。」

  析秋點頭道:「勞二嫂費心了,我回頭去吩咐下去。」她轉身對碧槐吩咐道:「你也回去吧,這會兒春柳和碧梧應該也回去了,岑媽媽那邊我吩咐過備了席面,你們自己吃,也不用拘著。」碧槐行了禮:「那奴婢回去了。」

  析秋點頭目送碧槐出了門。

  這邊她看向二夫人道:「二嫂可要我幫忙?」二夫人就點頭道:「快讓人去找找侯爺,也不知正門上門神可貼了。」

  析秋聽著一愣,看向進進出出的丫頭婆子,就笑著道:「我還是去灶間看看吧。」

  二夫人想了想覺得也行,就回頭去吩咐宋媽媽:「快去讓侯爺和四爺把門神貼了,然後回來送了糯米去祠堂,就可以放了鞭炮吃年夜飯了。」這些事都是要家裡男人做,二夫人急得團團轉,就是不見蕭延亦和蕭四郎。

  宋媽媽應是而去,在門外去吩咐婆子去尋人。

  析秋去灶間轉了一圈,就進了太夫人的暖閣,蕭延箏正在和大夫人說話,一見析秋進來就笑著道:「四嫂,你說的沒錯,我剛剛的那副對聯,大嫂想也沒想就對出來了。」

  析秋先朝太夫人行了禮,又朝大夫人半福了福,回道:「這是自然,大嫂文采斐然,你區區對聯自是手到擒來!」

  大夫人看了眼析秋。

  幾個孩子七嘴八舌的「母親」「四嬸嬸」的喊著。

  太夫人指著杌子讓析秋坐下來,這邊道:「你也忙了一上午了,快坐著歇會兒。」這邊紫薇端了茶奉上,析秋笑著接了,回道:「也不累,就當逛了一遍園子。」

  太夫人微微點頭,看向大夫人道:「房裡里擺了鮮花,果然是覺得有朝氣多了,看著也喜慶。」

  析秋這才注意道,太夫人的臨炕的窗台上,擺著一盤嬌艷欲滴的海棠花。

  應該是大夫人的暖房送來的吧。

  「很漂亮!」蕭延箏笑著道:「我那裡的牡丹花也好看,滿屋子的香味」

  析秋淡淡喝著茶,不期然的耳邊就聽到大夫人身邊的媽媽對她道:「四夫人那邊的一早上送過去,不過您不在房裡,是大夫人給您挑的一盆君子蘭,也不知您喜歡不喜歡。」

  析秋聽著眉梢一挑,想到大夫人前幾日送去的梅茶,今兒又送了君子蘭……

  或許是她多心了,畢竟大家都有送不是!

  「多謝大嫂。」析秋笑著道:「我也沒有什麼能送您的,真是過意不去。」

  大夫人表情輕淺,搖頭道:「無妨的,舉手之事……不過君子蘭嬌氣,四弟妹平日照顧時多留意些。」

  析秋點頭應是。

  太夫人看著兩個兒媳說話,心裡越發的高興。

  「四嬸嬸您要是想不到回贈的東西,鑫哥兒幫您想好不好。」鑫哥兒短短的腿從太夫人背上滑下來,坐在炕上朝析秋伸出手去,析秋就走過去抱著鑫哥兒笑著道:「哦?鑫哥兒幫嬸嬸想了什麼好的回贈之禮?」一路抱著鑫哥兒回到椅子上坐著,低頭去和他說話。

  鑫哥兒一臉的天真,笑眯眯的樣子,惹的大家笑聲不斷,鑫哥兒卻是一本正經的歪著頭道:「大伯母的花很香,可是四嬸嬸繡的花也很美,四嬸嬸就幫大伯母繡花好了。」

  析秋聽著眉梢一挑,太夫人這邊便已經呵呵笑了起來:「這主意不錯,我們鑫哥兒真有禮貌,知道收了禮物要行回贈之禮。」

  析秋摸著鑫哥兒的頭,點頭道:「嗯,鑫哥兒的提議非常好。」鑫哥兒聽著眼睛一亮,又怕大夫人不相信他的話,就從析秋的懷裡扒出腦袋,朝大夫人解釋道:「大伯母,我說的是真的,四嬸嬸繡的真好看!」

  這一次,連大夫人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蕭延箏跑過來,點著鑫哥兒的腦袋:「就你最機靈了,還幫著別人想回贈之禮,那你告訴我,我早上可是送了你一個荷包的,你要回贈什麼啊。」

  鑫哥兒聽著,頓時小臉一皺,求救的去看析秋。

  析秋滿臉的笑容,摟著鑫哥兒道:「鑫哥兒不是和敏哥兒一起學了三字經麼,不如給姑姑背誦一段吧!」

  蕭延箏就勉為其難的點頭:「要是背誦的好,這禮我也當收了。」

  鑫哥兒眼睛一亮,就搖頭擺首的背誦三字經。

  蕭四郎和蕭延亦進門時,便看到的這樣一副畫面,析秋抱著鑫哥兒滿臉的笑意盎然,眼底暖意融融,鑫哥兒偎在析秋懷裡擺著小小的腦袋,滿臉的天真,嘴裡嘀嘀咕咕不甚清楚的背誦著三字經。

  蕭延亦目光一閃,眼底暖了幾分。

  蕭四郎則是面色淡淡的走了進來。

  兩人前後進門,鑫哥兒一見到兩人就立刻停了話,敏哥兒和晟哥兒兩個人從太夫人身上滑下來,一臉正色的穿鞋下了炕。

  屋子裡頓時安靜下來。

  「娘。」蕭四郎和蕭延亦各朝太夫人行了禮,太夫人點頭應了。

  大夫人和析秋幾人領著孩子們,朝蕭延亦和蕭四郎行禮,太夫人笑著發話道:「日日見面,也不用這樣守著規矩,都坐了說話。」

  話雖這麼說,幾個孩子卻沒有剛剛歡聲笑語的樣子,鑫哥兒也默默的從析秋身上下來。

  太夫人看著兩個兒子問道:「門神貼了?」蕭延亦點頭回道:「貼了!」

  太夫人滿臉笑容的又去看鑫哥兒道:「剛才的三字經可還沒有背完,當著你父親的面,再背一遍聽聽。」鑫哥兒害怕的縮在奶娘身後,哪裡還有剛才的機靈,蕭延亦看著鑫哥兒也擰了擰眉頭,太夫人怕惹出不快來,就去看敏哥兒:「敏哥兒才學了些《幼學》,背一些給你父親聽可好。」

  敏哥兒聽著小臉也是一白,看著面無表情的蕭四郎,朝後面縮了縮,太夫人就牽了敏哥兒的手鼓勵的點點頭。

  敏哥兒就低著聲,垂頭一字一句的背了起來:「混沌初開,乾坤始奠。氣之輕清上浮者為天,氣之重濁下凝者為地……」

  敏哥兒背的很通順,比起鑫哥兒的吐字不清,他要清晰很多,斷句出也有抑揚頓挫的調子,只是敏哥兒過了年也不過才四歲,這樣子的啟蒙,讓她不由暗暗皺了皺眉。

  背了一小半,敏哥兒變的有些結結巴巴的樣子,像是不大熟練……析秋目光微閃,正巧看到二夫人進來,她笑著站起來去和二夫人說話:「二嫂來了。」

  就打斷了敏哥兒的背誦。

  大家的注意力被轉移過來,敏哥兒就暗暗鬆了一口氣,感激的看了眼析秋,又偷偷去看蕭四郎,見他面色比方才柔和許多,見他看來,蕭四郎招手喊他:「開年便請了先生進門,及時你也要這樣用功方可!」

  父親沒有訓斥,反而變相了表揚了他,敏哥兒顯得異常的高興,點頭道:「孩兒定會好好和先生學習,用功讀書!」

  蕭四郎點頭:「你要記得你說的話!」敏哥兒認真保證。

  蕭延亦聽著目光就淡淡的看了眼鑫哥兒,有些意味不明。

  二夫人笑著進來,道:「母親,侯爺,四弟,可以開席了!」

  大家就笑著移到次間,太夫人更是高興的道:「取了金華酒來,我們今兒也喝一盅。」吳媽媽滿臉的笑容應是。

  幾個孩子並著吳媽媽,紫薇以及二夫人身邊的宋媽媽,在一邊開了一桌,大家吃過年夜飯,又移到暖閣里去喝茶,天色已經暗了下來,幾個孩子就有些坐不住的想去放煙花。

  「去吧,去吧!」太夫人笑著道:「讓胡總管帶著你們去,要小心些。」

  幾個孩子就跳著站起來,呼喇喇的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屋子外面便想起煙火的聲音,太夫人笑著站起來,由二夫人扶著站起來:「我們也去瞧瞧。」

  析秋也跟著太夫人出了門站在抄手遊廊上,天空中一束束七彩的光芒在夜幕中炸開,落在放著銀樹的院子裡,星星點點絢爛的似是前世里的令人迷醉的霓虹燈,一時竟有些不真實。

  析秋抬頭看著,漆黑的眸子也被炫麗的煙火點亮,她忽然想到此刻的蕭四郎會是什麼樣子,就偷偷側目在人群中去找蕭四郎,就見他一身青褐色的直綴,在風中獵獵舞動,烏髮束冠以玉簪而扣,面容刀斧雋刻俊冷不凡,他負手而立目光深遠宛若神祗一般……

  她微微挑眉,似乎覺得此刻的蕭四郎有些……不悅!

  本是要守歲,不過太夫人年紀總歸是大了,大家鬧了一通幾個孩子趴在太夫人的炕上累的睡著後,太夫人也疲累的擺著手道:「都散了吧,各人回房去守歲,明兒早些過來。」

  明天一早外命婦要去宮裡給太后以及皇后娘娘拜年。

  各人點頭應是,在太夫人這邊散了。

  回到院子裡,析秋便看到院子裡擺著的銀樹,門偶掛著大紅的燈籠,析秋笑著回頭要去和蕭四郎說話,卻見他已大步進了房裡,析秋挑著眉頭跟著進了門,蕭四郎卻已經直接進了淨房。

  她找來春雁問道:「大家都還好吧?過年這幾日排的值班表都告訴各人了吧?」春雁就回道:「大家在一起吃了飯,奴婢也喝了兩口酒。」說著,捂著微紅的臉又道:「值班表都排了,明兒奴婢和春柳值班,後天是碧槐和碧梧,後日是岑媽媽是紫陽……」

  「嗯。值班歸值班,不過院子裡的事不能放鬆了。」她說著一頓又道:「明兒一早你把大家喊到院子裡來,把房裡的紅包發了,再去太夫人那邊給太夫人磕頭拜年。」

  春雁點頭應是,析秋擺手道:「你也去歇著吧。」她嫁到蕭府後,房外便很少安排丫鬟值班。

  帶春雁出去,蕭四郎洗漱了從淨室走了出來,析秋道:「娘今天很高興,喝了好幾杯酒,也不知吳媽媽有沒有燉了醒酒湯。」

  蕭四郎在炕上靠下,拿了書在手裡翻著,淡淡的回道:「吳媽媽跟了母親許多年,這些小事自是能想到的。」

  「那就好。」析秋笑著將茶端著放在他手邊:「四爺要不要吃些東西?」

  蕭四郎抬頭看了她一眼,搖頭道:「不餓!」析秋就沒再說什麼,也進了淨室。

  等她出來時,蕭四郎已經在床上躺了下來,不同以往他一直睡在外間,這一次卻是躺在了床裡間,單手枕著頭另一隻手很自然的垂在被子外面,析秋熄了牆角的宮燈,小心的將他手臂放進被子裡,也掀開被子上了床。

  累了一日,析秋迷迷糊糊睡著後,就感覺到身邊悉悉索索的聲音,等她醒來時身邊已經沒了人,析秋掀開帳子坐起來,門外春雁和春柳已經笑著進來了:「夫人!」

  析秋問道:「四爺什麼時候走的?」

  春柳回道:「走了有一會兒了,四爺每天早上起床都會去外院練劍,這會兒應該還在花園裡吧!」

  析秋沒有多想,便披了被子起床,視線落在床頭時便是一愣,就看到床頭放置一個紅木的匣子,約莫一尺長寬的樣子,她滿臉疑惑的打開,隨即春柳和春雁就驚嘆的道:「夫人,這是四爺送給您的新年禮物吧。」

  滿滿一匣子的頭釵耳墜手串……

  她想到前幾天兩人聊天時,蕭四郎問她新年怎麼沒有置首飾,他當天下午便一個人出了門,難道就是為了這件事?

  她抱著匣子笑了起來,交給春雁道:「收好了,等明兒回府就戴這些。」

  春雁滿臉的笑,點頭不迭。

  析秋等了一會兒,蕭四郎還沒有從外面進來,她細算時間還要去太夫人院子裡,便讓春雁把房裡的丫頭婆子喊來,受了眾人的禮她便發了新年的紅包,這個時候蕭四郎還沒有回來。

  ……

  二夫人梳洗過,按品大妝後轉身去看蕭延亦:「侯爺,我們從宮中出來,直接去一趟郡王府可好?」榮郡王昨兒讓人帶信來,應天來的大夫昨天已經到了京城,榮郡王將人安排在王府後院中,她今天便就想去看一看。

  蕭延亦知道她的意思,看著她道:「行,宮中出來後你在宮門外稍等我,我陪你去。」

  二夫人顯得格外高興,上前挽著蕭延亦:「謝謝侯爺。」因為沈姨娘的不快,也因為此刻蕭延亦的體貼而變淡了許多。

  蕭延亦鬆開他:「我去一趟凌波館取些東西,你先去母親那邊。」二夫人心裡高興,想到她盼了許多年的子嗣馬上就有希望了,心裡越發的高興:「侯爺早些過來,早上還有年糕要您親自發下去呢。」

  蕭延亦點點頭,人已經出了門。

  他一路到凌波館裡,守門的侍衛抱拳低頭稟報導:「侯爺,四爺早上來過,取了大爺留下來的福建疆域圖。」

  這裡如今除了他能來,便只有蕭四郎能進來,蕭延亦並未多加的在意:「圖紙放在內格里,四爺尋到了?」侍衛點頭應是。

  蕭延亦不再說什麼,抬腳進了館內,忽然他走動的腳步一頓,臉色忽然便是一變快步走進了房裡。

  就見到他擔憂的畫卷正完好的在書桌邊的青花大瓷瓮里插著,他鬆了口氣,上前拿了捲軸重新尋了一處小心放好。

  ……

  太夫人房裡,太夫人讓吳媽媽和幾位德高望重的媽媽,抬了四筐子的銅錢出來,每個筐子裡放著銅勺,二夫人和析秋,大夫人,蕭延箏幾人就滿勺子舀了銅錢灑在院子裡,下面的丫頭小廝媽媽們滿臉的笑容去撿。

  滿院子了歡聲笑語,很有年節的氣氛。

  等蕭延亦和蕭四郎過來,大家又吃了年糕,才留了蕭延箏和吳媽媽在家裡看家,各自穿了品妝去了宮裡給皇后娘娘拜年。

  到了太后的慈安宮裡,析秋便看到許多帶著冠珠皆是一二品的內命婦,她的目光在人群中去找,就看到壽寧伯的婁老太君和婁夫人,錦元伯的黃夫人,武威侯的林夫人以及錦鄉侯的阮夫人,東昌伯的錢夫人,武進伯府也就是佟析言的婆母任夫人。

  聖上和皇后剛剛離開,這會兒內名婦在宮殿裡參拜太后娘娘,外命婦們便歇在慈安宮側殿裡等候傳喚,京城權貴盤根錯節,不是近鄰就是遠親若不然就是同族或是姻親連襟,所以大多數都互相熟識,湊在一起小聲的說著話,各種拜年的吉利話如潮水般湧來。

  她目光掃過,這邊二夫人扶著太夫人已經和壽寧伯的婁老太君打招呼了,析秋跟著大夫人和二夫人身後,朝婁老太君行了禮,這邊阮夫人,錢夫人也走了過來,圍著太夫人道:「剛剛還念著您呢,您身子還好吧。」

  太夫人就樂呵呵的笑著道:「哪裡好不好的,看樣子還能活一陣子。」婁老太君就拍了太夫人的手,啐道:「我都沒喊老,你卻是整日裡念叨,該打!」

  錢夫人掩面笑著道:「我瞧著你們可都不老,這一年年輕一歲呢。」

  析秋在一邊含笑聽著,她是新媳婦太夫人如果不介紹,她也不好上去打招呼,忽然身邊有人碰了碰她的衣袖,析秋一愣,轉眼就看到沈夫人和一個面生的夫人站在另一頭朝她招手。

  析秋目光動了動,看向太夫人和二夫人正和幾位夫人說的高興,她就在大夫人耳邊說了一聲,算是打了招呼,就笑著走了過了去,沈夫人新懷的身子這會兒還未顯懷,顯得有些豐腴,她笑著道:「我一直在找你呢,說是去我那邊走動,也不見你去,我可是天天在家裡盼著呢。」

  析秋笑著道:「府里的事雖有二嫂操持著,可我能力淺薄,便是院子裡一點事也夠我費心思的了,一直想去就是落不著空閒來,等空下來又怕您那邊忙,兩廂耽誤就到了今日了。」說著看著沈夫人的肚子:「還沒有恭喜您呢。」

  沈夫人笑著道:「我這才輕鬆些,想著總能休息些時間,把這一身肉甩了,誰想道這……」說著面頰微紅笑了起來,又想到身邊還站別人,就笑著道:「瞧我這沒規矩的,忘了介紹了。」

  「這是韓夫人!」沈夫人朝析秋介紹,又轉頭和韓夫人介紹:「這是蕭四夫人。」

  韓夫人笑著接了話:「知道,遠遠的瞧著我就知道這是蕭四夫人。」

  右軍都督韓承的夫人!

  析秋也笑著還韓夫人的禮,韓夫人很瘦,皮膚微黑鼻子特別的高,顯得有些兇巴巴的,但笑起來嘴角卻有甜甜的酒窩,所以讓析秋覺得,她笑和不笑時有點像兩個人。

  「也久仰您大名,常聽人說起您。」

  韓夫人的聲音有些粗,她笑著道:「我常聽我家那口子提起您,說您端莊優雅,一個抵得上我十個……」她聲音很高,引得兩邊的人競相轉頭來看她們,析秋暗暗擰了擰眉頭,就覺得韓夫人說話有些沒譜。

  沈夫人怕析秋尷尬,目光一轉就扯了韓夫人和析秋道:「我好像瞧見錢夫人來了,我們去那邊瞧瞧。」

  錢文忠的夫人。

  析秋點頭,也道:「我去娘那邊!」又道:「改日去府里坐。」韓夫人也點著頭:「一定一定!」

  沈夫人就拉著韓夫人去了另一邊。

  析秋又重新回到太夫人身邊,見大家並無異樣就暗暗鬆了口氣。

  正在這時太后娘娘身邊的段公公喧大家進去,析秋跟在大夫人身後進了慈安宮的正殿裡,隨後又去皇后娘娘的宮裡,皇后娘娘因為有孕在身不宜操勞又恐人多衝撞了去,大家便隔著帘子磕了頭,便各自出了宮門。

  二夫人留在太后的宮殿裡說話,待會兒還要去榮郡王府,析秋便和大夫人坐了一輛車,太夫人獨自坐了一輛車回了南牌樓,人還未到宮裡的賞賜已經到了,蕭四郎就直接去了外院招待宮裡來的內侍,太夫人擺著手道:「你們都回去換了衣裳吧,稍後過來吃飯。」

  等析秋換了衣裳回來,蕭四郎已經在太夫人房裡,太夫人臉色很不好看,看著蕭四郎問道:「聖上就為這件事?」

  析秋聽著一頭霧水,不由拿眼睛去詢問蕭延箏,蕭延箏就挨著析秋小聲道:「武進伯在聖上面前打了酒嗝,被聖上調侃」酒囊飯袋「但四哥說,看似調侃但聖上卻是面含冷意,伯公爺聽著出了宮門就暈過去了。」

  析秋愣住,這年節裡頭昨夜多喝了一杯,早上打了酒嗝,最多是殿前失儀,聖上這樣說未免也太重了些。

  她心裡想著,就看到蕭四郎側目看了她一眼……

  是怕她多想吧,畢竟武進伯是佟析言的公公。

  太夫人嘆了口氣,搖頭道:「……任伯公爺年歲確實不小了。」看似沒頭沒尾的話,但意思含義卻頗為深刻。

  大家沒了說話的興致,在太夫人這裡吃過飯,便各自回了房裡。

  ------題外話------

  話說,關於催更……有娃子催更啊,我是覺得沒事不用催更,我如果正常更新都是萬更,你要是催個六千一萬其實沒啥意義,咱們的宗旨就是,省幣幣看文!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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