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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去一趟天庭,最多兩三日就回來。”

  百靈愣了愣,忙不迭地開口:“可是、可是天上一日,凡間一年,你這兩三日可不就是兩三年,你這個時候走那山主怎麼辦?”她抽了一口氣,斬釘截鐵:“顏淡,山主他這時一定是喜歡你陪著的。你難道一點都看不出,山主他很喜歡你麼?”

  顏淡勉強笑了笑:“我知道的。”

  她不會忘記那時餘墨的表情,他說“可是你怎麼會為我哭”時候的表情,如果她還不能懂得他的心思,就是連傻子都不如了。

  “你知道的,你既然知道為什麼偏偏挑在這個時候?!”百靈柳眉倒豎,臉上慢慢湧起怒色。

  “夠了,百靈,你讓她走罷。”低沉溫和的聲音傳來,餘墨身上披著玄色的外袍,臉色蒼白,眉目卻清晰,轉頭向著顏淡微微一笑,“雖然不知道你這一回要去多久……不過若是最後你還是喜歡那個地方,就留在那裡罷。自然鋣闌山境還是為你開著,過得不開心的時候就回來住幾日,好麼?”

  顏淡呆了呆,磕磕巴巴地開口:“可、可是……”

  餘墨伸手輕輕一捏她的鼻尖,笑著說:“我也沒有像百靈說得那樣在乎,若是你不在這裡,我以後盡可以落得清閒。”

  他的神態和往常並沒有什麼不一樣的,顏淡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哪怕能看出一絲一毫的異樣也好,可惜什麼都沒有。

  “以後耳根必然是清淨了,也不會有誰像你這樣愛頑皮鬧騰,我也不用為了你同紫麟爭執破臉。”只是,必定會寂寞。

  顏淡沮喪地應了一聲,小聲說:“那我走了。”雖然餘墨說得字字句句都是事實,可是聽在耳中怎麼也不是滋味。

  餘墨望著顏淡的背影漸漸消失不見,捂住胸口重重咳嗽兩聲,忽聽百靈開口道:“山主,你是很喜歡、很喜歡顏淡吧?”

  餘墨望了她一眼,笑笑說:“是啊。”

  因為動了情,才不想傷她,不管何時,都不想教她為難。

  情可生欲,可欲卻不能生情,暴虐地將人強了又強,那不是喜歡。

  “百靈,若是存著這個心思,到頭來卻強迫了她,那是逼迫。我不想逼她。”餘墨輕輕嘆了一口氣,“我知道顏淡心裡,一直惦記著應淵帝君,是我太遲了。”

  如果顏淡最後會選擇回頭,那麼就讓他看著她過得開開心心無憂無慮。

  猶似故人歸

  顏淡踏著雲彩,熟門熟路穿過南天門,只見迴廊下面,那頭看門的白虎正呼嚕呼嚕地打著瞌睡,一邊的守衛只看了她一眼,便繼續靠在柱子邊上會周公去了。

  想當年邪神還在,東南西北四處必定是重兵把守,絕不會有靈獸和守衛一塊打瞌睡的情狀。可見神仙也是和凡人一樣,生於憂患死於安樂。

  她穿過迴廊,折轉往西,她師尊元始長生大帝的仙邸就在西面。

  顏淡有些拿不準該如何出現在師尊面前,是先通報一聲,還是一聲不吭從天而降?雖然相隔千年,可她的長相併未有太大變化,師父也不會認不出她來吧?她一路逕自走去,遙遙可見師尊仙邸那片琉璃瓦。

  她加快了腳步,忽見一道淡青色的人影從拐角處疾步而來,險些同她撞上。顏淡止住腳步,一衝眼瞧見那人容貌,怔了一怔:“咦,你不是那位東海敖廣龍王家的……”

  “敖宣。”對方頓了一頓,忽然若有所思,“你不是跳輪迴道了麼,怎麼又上來了?”

  顏淡不由心道,敖宣真是人才,隔了這麼久碰見她不但一下子認出她不是芷昔,還波瀾不驚地問她怎麼又回來了。

  “你現在這修為,也就外面守門的會把你認成祗仙子。不過你當年敢跳七世輪迴,在天庭上可很是有名啊。”現下的敖宣同當年相較,身形已拔高了不少,只是說話還是一如既往刻薄。

  顏淡被損了兩句也沒生氣,笑了笑說:“我是回來見師父的。敖公子,就此別過了。”她才剛轉身,就聽見敖宣在身後說了一句:“請留步。”

  顏淡撇撇嘴,就知道敖宣性子傲慢,便是拿話陰損人也要挑著人來刺,他們從來沒有交情,現下見了面還會說上幾句話,也猜得到其中必定有別的緣故:“可還有什麼事嗎?”

  敖宣微微一笑:“是這樣的,我聽說神器地止被取出後,鋣闌山境便毀了,想來那裡原本是苦寒之地,定是缺水少雨。你也知道我是東海水族,而我們東海之水永不枯竭,其實還是因為那幾顆定水珠的緣故。恰好我手邊就有一顆,不知你用不用得到?”

  顏淡訝然:“你有這麼好心?應是有別的條件吧?”

  “就是這件東西,若是要拿一顆定水珠去換,很是值得。”敖宣從袖中取出一張薄薄的紙,遞了過去。

  顏淡將紙接在手中,匆匆看了幾眼,磕磕巴巴地說:“醉歡?這、這是迷香,還是春藥?呃,不對,你要這種東西做什麼?你好歹還是仙君吧?”

  敖宣面無表情,語氣平平:“你看清楚了麼?這是醉歡的方子,確實有催情的藥用,上面把配料記得明明白白,你按著這個來便是了。”

  顏淡真想把這張紙丟在他臉上,幾乎從牙fèng里擠出一句話來:“這上面說,要四葉菡萏的花瓣,也就是說配料還得著落在我身上了?”

  敖宣默認。

  “那後面的是什麼,火麒麟血?你難道不知道菩提老祖把那頭兇猛麒麟當兒子養的嗎,你讓我去放它的血?!”

  敖宣不甚在意地瞥了她一眼:“我知道啊。你若是做成了醉歡,便來我師尊南極仙翁那裡找我,區區定水珠本來也不算得什麼。”

  顏淡記得,這個時分師尊多半是在書房裡拿著戒尺教弟子們讀書識字的,然後雞蛋裡挑骨頭也要罰幾個抄寫經書,她那時一直很是小心,但罰抄這回事從來沒有漏掉過她。

  她剛剛在書房外面張望,正好和裡面邊踱步邊用一根戒尺輕輕擊打手背的威嚴仙君對視一眼,立刻脫口而出:“師、師父!”師父積威猶在,她果然對千年前罰抄過幾百遍經書的事情印象深刻。那時她真的以為,她這輩子都會拿著筆在桌子前面過了。

  師父瞧見她,先是一怔,然後一聲大喝:“你這兔崽子如今倒是知道回來了?還不快滾進來?”

  師父,你吐髒字了實在太失風度……

  顏淡很聽話,立刻走進書房,笑嘻嘻的:“師父,我不是兔崽子是蓮花崽子啊,你不要欺負兔子嘛。啊,師父你看上去好像還變年輕了。”她看了看周遭,只見書房的擺設還和當年相似,只不過跪坐著聽從教誨的已經換了人。

  他們說話的時候,一個梳著羊角髻兒的小師弟抬起眼偷看。師父頭也不回,戒尺啪的打在那位小師弟頭上:“回頭把今天背過的內容寫五十遍。”

  顏淡立刻道:“師父真是用心良苦,不然我也不會練出一手好字來。”

  他哼了一聲:“你也就是兩個字寫得漂亮,我教了這麼多弟子,就數你最沒出息。”他話音剛落,就往書房外面走:“到庭院裡坐著說話罷。”

  顏淡跟著師父走到庭院裡的石桌邊上,只見石桌上還擺著茶壺茶杯,立刻就倒了一杯茶,跪下將茶杯託過頭頂:“師父。”

  師父又重重地哼了一聲,接過杯子,痛心疾首地開口:“枉費為師這樣看重你,什麼東西都教了你,想著你會有出息。結果什麼事不好做偏偏要跳七世輪迴道?你以為那是什麼地方?是犯了重罪的被扔下去的地方,你居然會傻乎乎地往下跳?”

  顏淡低下聲音:“我知道錯了……”

  “為師雖然平日裡對你們是嚴了點,可是一向是護短的,就算是應淵君底下的仙子又如何?難道為師還怕了應淵君不成?”

  顏淡頓時很尷尬,師父若是知道其中內情,估計會氣得吐血。

  “為師說你有當上仙的資質,就是有這回事,你你你……真是氣死為師了!”

  “其實啊……師父,咳,我以前都沒有悟出那些什麼般若無極的禪理。我私底下偷偷翻過你放在書桌上的書,才每回都能答出難題,我真的沒什麼資質啦……”

  “你當師父是老糊塗嗎?我當然知道你這點小把戲,你要是悟得出什麼天極萬物豈不是和那些賢者一般了,我還能當你的師父嗎?倒過來你來當師父算了!”

  顏淡想了想,又道:“師父,還有件事你一定不知道,你從前最喜歡的那個象牙白晶盞不是大師兄打碎的,是我打碎了以後賴給大師兄的。我原來想用仙法把它修補起來,誰知道怎麼補都補不回原來那樣。”

  “這件事我想想也不是談卓那小子做的,只不過他也沒供出你來,這事就算了。”

  不是談卓師兄不想說出實情,而是師父你根本沒給機會說啊。顏淡默默回想一陣,又道:“還有一件事……”

  師父將手上的茶杯擱在石桌上:“還有?”

  “師父你窗子上那盆花本來是結了很多花骨朵的,但是我弄掉了一些,所以最後您和南極仙翁比誰的花開得多輸掉了。”

  “……顏淡,你不如實話實說罷,從前在我鞋底抹漿糊,在花園裡挖個洞用樹葉蓋起來害得南極仙翁摔進去,這些事都是你做的?”

  顏淡連忙道:“沒有沒有,這些很明顯的都是二師兄做的。”俗話說,死貧道不死道友,現在貧道要死了道友也跟著一塊來吧,二師兄你自求多福。

  顏淡向師父告辭,打算去最南端的地涯宮,看看能不能找出重建鋣闌山境的法子。她這邊才剛一出師尊仙邸,一抬頭便瞧見一道人影,一個激靈轉身要逃,只見那人朝她微微一笑,喚了聲:“顏淡。”

  顏淡進退不得,扭過頭尷尷尬尬地開口:“唐……”轉念一想這樣叫不太對便停住了,剛想叫應淵,又覺得這樣更不對,最後叫了聲“帝座”。

  那人雖然已經恢復了仙君的身份,可是凡人的長相卻一直沒變回來,讓她很習慣地去喊唐周這個名字。

  “你還是叫我唐周罷,這樣聽得慣。”

  顏淡乾巴巴地哦了一聲,遲疑一陣還是問了出來:“你可以把地止借我用一陣麼?”

  唐周愣了一下,隨即道:“你要拿去用當然可以,只是……”他沉吟片刻,又道:“只是我現下靠它恢復了仙法,光憑地止只怕不能把鋣闌山境變回原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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