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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懷直見狀,忙站起身來,從她手裡接過燭台,一面囑託道:“你先歇著罷,我過會兒再去。”
趙媛沒點頭也沒搖頭,而是有些猶豫地開口道:“陛下這幾日,似乎……都歇息得很晚。”
季懷直苦著臉笑了笑,搖頭道:“怕是要晚一段日子了。”
——因為陳昌嗣又離京了。
陳昌嗣在的時候,呈上來的摺子都是分門別類地放好了,而且都給出了處理意見一二三四,通常情況下,季懷直只要做選擇題和判斷題就好。
她這一走,雖然呈上來的還是那些摺子,內閣也給出了相應的處理意見,但是……季懷直往往還得多花一倍的心力,去仔細捋一捋,看看是不是要做簡答題。
能輕描淡寫地就把這千絲萬縷的朝事給處理了,季懷直有時候都覺得,和自己比起來,陳昌嗣才是真正開掛的人……
可現在這個人形外掛不在,季懷直也只得老老實實地加班加點。
季懷直也沒避諱著趙媛,將事情同她解釋了,見她似懂非懂地點頭,就又說了一遍,“我這要好一會兒呢,你先歇著吧。”
“臣妾還不覺得乏,想……多陪陪陛下。”後一句幾乎是呢喃出聲,但也足夠季懷直驚訝了,他有些驚奇地看了趙媛一眼。
趙媛本就臉紅,被他這一眼看過去,更是羞得幾乎忍不住要掩面轉身了。季懷直忙若無其事地轉開了視線,安撫道:“媛媛若願意陪著我,那自然好,但一會兒要是乏了,那也別勉強,就先去歇著罷。”
等季懷直處理完今日的摺子,夜色已經有些深了。雖是先前數次讓趙媛先去休息了,但等他發現人真的不在的時候,還是有幾分意外。
——估計今日真的是太晚了。
季懷直笑著搖了搖頭,便也往內殿走去,準備就寢。
剛一進去,便有兩個宮人打扮的小姑娘圍了上來,季懷直習以為常地張開手,由著她們解開衣服。一面不由感慨著:他都快被這日子給腐化了……
不過今日顯然有些不同,不過片刻,季懷直便擰起了眉毛,抬手攔住她們的動作,冷聲道了句“別動”。
兩個小姑娘一時僵在了原地,不敢再有動作。
季懷直往裡看了看,內殿果真沒有其他人,他一時臉色更差,轉頭瞧了兩個小姑娘一眼。
剛才沒注意,這會兒一看,就發現這兩個小姑娘實在是眼生得很,她們雖是一副宮人打扮,但長相卻是格外漂亮、氣質也迥異於平日侍候的宮女……再想想皇后特意把內殿騰出來,孤男寡、呃、也不寡,總之,這意圖還真的是很明顯了。
再想想今日看到的那封摺子,季懷直的臉更黑了。
兩個小姑娘本來就被季懷直那一句“別動”給嚇懵在原地,此時再被這麼冷著臉一看,更是不知如何是好,頓了一刻,才突然反應過來似的,膝蓋一軟,跪倒了地上、磕磕巴巴地向季懷直磕頭請罪。
不過,極少對女孩子擺臉色的季懷直,此刻卻依舊沒什麼表情,冷聲問:“皇后呢?”
“在……在東偏殿。”那個年紀大些的姑娘抖著聲音回了一句。
季懷直聽了,轉身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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坤德殿,東偏殿。
季懷直隔著門就聽見一陣細細的啜泣聲,他動作頓了頓,黑沉的臉色一緩,最終轉而無奈。
“出去!”
聽到推門的聲音,趙媛頭也未回,徑直吩咐道。
聽到來人不僅沒退出去,反倒是往裡面走來。趙媛眉頭蹙得愈緊,她用手中的帕子按了按眼角,轉頭看去——
“陛下!?”
趙媛睜大了眼睛,驚呼出聲。
趙媛向來內斂,情緒表露也極淺淡,微微勾唇、淺淺蹙眉,表情管理能力讓季懷直都自嘆弗如,說起話也永遠輕聲慢語……像現在這般失態,實在是少有。
看著她哭得通紅的眼眶,季懷直嘆了口氣,到底放柔了聲音,“既然難過,那便不要如此做就是了。”
趙媛咬了咬下唇,哽咽道:“臣妾……臣妾……”
季懷直見她這般表現,無論如何也氣不起來,歸根結底,這還是他自己疏漏。
他不願意納妃,是因為他過不去自己心裡那一關。
有了前一世的經歷,他再怎麼也說服自己,也做不到接受後宮嬪妃三千;而那種一夫多妻的家庭,季懷直也實在沒法子把它當作真正的家。相較而言,守著一個人過一輩子,這才更符合他的人生預期。
況且比起當年來,如今的季懷直對朝政的掌控更強,自然可以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無視那些不和諧的言論——反正他們也就說說罷了,又不可能真有什麼行動。
不過現在想來,趙媛這邊經受的壓力應當比他只大不小……他竟忘了這點。
季懷直上前一步,伸手將趙媛攬入懷中,撫了撫她的長髮,溫聲安慰道:“這都是咱們的家事,別聽外頭的人瞎說……”
季懷直猜測,趙媛今日有此舉動,大約是因為在承明殿瞥見那份奏摺的內容了,故而一邊攬著她往床榻那邊走,一邊輕聲解釋道:“你今天看見的那個摺子,遞上來的人叫劉瀠,是宜陽郡主的郡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