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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過,許覃並不在小區里。他哆嗦著從計程車里下來,才意識到竟然飄起了小雪。

  司機師傅很熱心,探頭出來:「這塊兒很偏啊,一會兒不好打車。你辦什麼事兒,快的話,要不我等你一會兒?」

  許覃謝過他,擺擺手,目送計程車一溜煙開遠了。於是胡同里只剩下他一個人,頭頂雪花紛紛揚揚落下來,被忽閃忽閃的路燈光照著,倒像是一方小小的舞台。

  他將圍巾塞進大衣前襟,剁了跺腳,哈出口白氣,轉身往不遠處的工地走去。

  下午剛來過,大致的方向他還記得。可到了夜晚,廢墟像是徹頭徹尾換了模樣,透出不可名狀的可怖。

  看門老頭不知去了哪裡,小屋子裡只剩下一盞破燈泡,和吃了一半的盒飯,許覃探手一摸,已經涼透了。

  他沒有登記,悄悄退出小屋,邁步往水潭的方向走去——他心底盤旋著一個疑問,無論如何都想再去看一看。

  如果祝昀說的是對的……究竟為什麼,他居然會看到祝煜?

  但凡和這個人相關的記憶都模糊不清,卻愈發引得人困惑。許覃隱約意識到,或許曾經發生過什麼糟糕的事。他被內心的衝動逼著再度回到這裡,想要找回錯位的記憶。

  翻越過小坡,詭異的水潭就在面前,靜靜地等著他,像是張開了一張網。

  最早落在頭髮絲上的雪片已經化了,細小的水珠濡濕額發,又滴落在睫毛上,許覃一眨眼,細碎的水滴就落下,在冰冷的地面上重新結成冰晶。

  背光站在廢墟高處,他只猶豫了一瞬,就果斷往下走去。穿行過扭曲黑暗的鋼筋森林,踏足破碎水泥板,應該是一件恐怖的事。但不知為何,他心裡隱約有點雀躍,就像是趕赴一場期待已久的宴會。

  水面平靜無波,一潭死寂。許覃垂頭往裡張望,水裡清晰地映出他的倒影。英俊蒼白的青年,眉眼輪廓柔和,卻又糅雜著說不出的高傲貴氣。

  除此之外,別無他物。

  許覃皺眉,半跪在水潭邊,探出修長的手指,輕輕撥動了一下水面。漣漪一圈圈擴散開去,直到恢復平靜,水面也沒有再照出第二個影子,仿佛下午的經歷只是一場生動的夢境。

  「祝煜。」兩個字在他唇舌間滾過一遭,既熟稔又陌生。他起身環顧四周,目光停留在不遠處那棟黑洞洞的筒子樓。

  ——水正是從那裡流出來的。

  鬼使神差地,許覃邁步往樓里走去。手電光只能勉強照亮一小片空間,即使如此,他也看清了滿地敗絮。

  樓里的景象和下午並無太大區別。許覃在二層粗略地兜了一圈,發現室內很潮濕,牆壁上生滿了滑膩膩的青苔,卻沒有積水。

  突然,狂風驟起,玻璃碎裂的刺耳聲響打破了寂靜。許覃正在翻找檢查地面,聞言直起身,回頭望去。@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輕微的響動還在不斷傳來。他側耳傾聽,敏銳地分辨出來源,慢慢走向長廊最盡頭。

  盡頭的房門虛掩著,許覃上手一推,堪堪半掛著的門軸斷開,薄木門向內倒去,蓬起滿地灰塵。眯起眼睛,他借著手電光一掃,勉強看清了室內陳設,很簡單的兩居室,發出聲音的……似乎是洗手間。

  跨過滿地雜亂堆放的垃圾,許覃轉過拐角,廁所就近在眼前。

  瓷磚髒污得看不出本來顏色,泥漬黃土,還有深色的鏽水。洗臉池和馬桶整個被敲下來,水管鏽死,不知已經多久沒有人使用過了。

  他捂著鼻子,小心翼翼地將吱呀作響的移門挪到一邊。

  室內場景徹底暴露在眼前,兩平米見方的房間空無一人,外面風聲呼嘯,颳得半扇破碎的玻璃窗不斷震顫,反覆撞上牆壁再反彈回來,發出響聲。

  還真的是風。許覃鬆了口氣,轉身欲走。就在背過身的瞬間,一聲細微的輕響傳來,嘀嗒——

  他動作僵硬。水管早就鏽死了,這又是哪裡傳來的水聲?

  許覃壓下慌亂的心跳,慢慢扭過頭,手電光四下一晃。可地上乾燥,並沒有水漬反光。他似乎意識到了什麼,仰頭望去,果然,天花板隱約洇濕了一塊。

  又是嘀嗒一聲輕響。他這次終於確認了,是通風管道里發出的響聲。

  通風口是焊死的,不方便檢查,許覃想了想,決定上三樓去看看。

  三樓走廊比下午更可怖,四處垂落絮狀灰塵,隱約能聽見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什麼東西在黑暗中奔走。觸到手電光的瞬間,它們四下逃竄,鑽進地板牆面的縫隙里。

  若是祝昀在,一定能意識到,這些所謂的敗絮並非灰塵,而是廢棄的蛛網殘骸。這棟樓已經成了名副其實的蜘蛛巢穴。

  許覃隱約知道不太對,但既然已經到了這裡,也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他小心地放慢了步伐,往樓下廁所的大致位置,慢慢摸去。

  視線受阻,他花了許久才找到那間房。房門被卸下了,像一張黑洞洞的嘴,等著他自投羅網。

  走廊溫度下降,不知何處瀰漫開肉類腐敗的淡淡臭氣,許覃打了個寒顫,心跳加速,不自覺往後退一步。

  就在這時,黑暗深處傳來一個動聽的年輕男聲:「阿覃?」

  「誰?!」

  那聲音輕輕地笑起來:「是我啊,你睡糊塗了?」

  許覃遲疑:「……祝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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