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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妖殿,采晴閣。
閣內燈火昏暗,燭光搖曳,四下寂靜無聲惟餘聲聲細弱的蟲鳴。
青毓脫了繁重的華服,只著一身素白長袍,斜倚在床上,赤-裸足尖輕點地面,冰涼的觸感刺-激著他的大腦,全無睡意。
白日裡的那一場比斗似乎還在眼前,夏星瀾輸的那一刻,他自己也說不出來心中是個什麼滋味,或許是凡塵一遭讓他的心性動搖了,竟然會為一個素未蒙面的小妖而擔憂。
但,夏星瀾給他的感覺卻全然不似一個初識的小妖,而更多地讓他心緒不寧,沒見到夏星瀾時,他偶爾會想起那道身影,但也僅限於想想罷了。但若是見到了,卻又覺得沒什麼好說的。
我這是怎麼了?青毓困惑地仰起頭,看向殿外的夜空。
「君上,醒酒湯好了。」一名侍女捧著醒酒湯,恭恭敬敬地獻了上來。青毓收回思緒,看了眼冒著熱氣的湯,起身走到桌邊小口小口地喝了起來。
侍女站在他身後的陰影中,一言不發。
青毓忽而停下手中動作,遲疑道:「東邊院子裡的那人……」
那姓夏的小妖去了何處?怎的好像一晚上沒見他。
侍女仰起頭,「君上是有事吩咐麼?」
「罷了。」青毓搖搖頭,重新將已然有些放涼的湯喝完,遞給了侍女,「沒什麼,下去吧。」
侍女應聲而退,偌大的宮殿中再次剩下青毓一人。
倏而,「噼啪」一聲,燭芯爆開。
青毓回過神,起身揮袖,熄滅了燭火,回了榻上。
也許他是走了。
與此同時,朱雀山下一間廢棄多年的破廟中。夏星瀾將幾張桌子拼湊了起來,隨意抹了幾下,打算先湊合一晚。月光透過破舊的窗欞灑在他的身上,白日裡耗費體力過多,按理說是該疲乏不堪的,而他此刻卻全無睡意。
夏星瀾兩手枕在腦後,嘴中叼著一顆稻草,濃眉緊鎖,從他的角度恰好能從窗口看見那抹彎月。
他想了許久,還是不打算放棄。但拜月大典一輸,下屆便是要五年後,他等不及,只能另尋他法再找機會與青毓接觸。
但……妖界的青君,又是如何能讓一個不起眼的小妖隨意得見?況且他還不是妖界中人。
夏星瀾思來想去許久,只能先用個笨方法,過些日子去買個離朱雀山近的小屋,最好是山中附近獵戶的,之後也方便他進出妖界。
他的腰牌還在,應當是還能再度進入妖界的,況且就算一時半會進不去,也可以先和附近的小妖打好關係,方便隨時掌握青毓的消息。
但這就代表了他須得在這久住了。在這之前,還是得先回一趟劍宗,去和師尊道一聲,免得他老人家不放心。
夏星瀾悠悠出了口氣,翻來覆去始終睡不著,索性起身坐到了門邊,一條長腿邁在門外,仰著頭,乘著夜風,眸子中倒映出漫天星辰。
清冷的月色籠罩住兩個無眠的人。
倏而,草叢間傳出異響,夏星瀾一頓,渾身肌肉緊繃,凝眸看向那黑黝黝的草叢。
草叢中不斷傳出沙沙聲,夏星瀾緩緩起身,抽出長青劍,神色略微有些緊張。
朱雀山還是妖族地盤,現下因著拜月大典的緣故,五湖四海的妖們大多會見於此,且他現在形單影隻,遇到什麼都不奇怪。
「出來吧。」夏星瀾沉聲喝道。
一隻毛茸茸的兔耳忽的自草叢間豎起,抖了抖,隨即一道白色影子猛地躍出草叢跳到夏星瀾身前。
夏星瀾一愣,見只是一隻普通的兔子,便無奈地搖了搖頭,收回劍轉身欲回廟中。
「等一下。」一道細細的聲音響起,十分突兀。
夏星瀾步子一頓,轉頭看向那隻兔子,眉梢微揚。
兔子往前跳了幾下,前腿立起蹲坐在地上,仰頭看著夏星瀾道:「你是夏星瀾麼?」
那兔子長相實在過於可愛,夏星瀾一時難以起防備之心,聞言只是點了點頭。
兔子見狀旋身便躍入草叢中,隨即草叢簌簌一陣亂抖,兔子屁-股朝外,一點點向外挪,嘴中似乎還叼著什麼。
夏星瀾卻不上前,只是等那兔妖一點一點地將東西搬過來,這才看清那是一封信與一根微微散發著光亮的紅線。
兔妖抬起前爪摸了摸耳朵,「這個是王后讓我來給你的,要我看著你讀完它。」語畢屁-股一坐,便這樣直勾勾地盯著夏星瀾。
夏星瀾有些忍俊不禁,但聽聞是姚珏送來的信,也並未過多猶豫,俯身拿起了信封並那根紅線。
紅線稍一觸及掌心便消失無蹤,夏星瀾微怔,伸手去探,卻並未摸到什麼東西,看樣子是真的不見了。
夏星瀾有些困惑,不知道姚珏此舉何意,但想來總不會加害於他,否則當初也無需將他帶上山去。
兔妖見夏星瀾乖乖地看起信,心中鬆了一大口氣,天知道它還是個連化形都困難的小妖,為什麼會被王后委以重任,實在是讓它既激動又不安。
夏星瀾一目十行地讀完信,面色逐漸沉重起來,滿眼皆是不可置信。
姚珏身披赤紅廣袖外衫,銀線繡著荷花紋樣,走動間衣袂翻飛飄然若仙。
寢殿內燈火晦暗,寂靜無聲,姚珏走到床邊,見司徒嶺一手遮著雙眼,四仰八叉地躺在床榻上,有些無奈地搖搖頭,上前拿起被褥給他壓好,自己則坐到一旁去擦拭濕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