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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便是世家子弟的悲哀。
哪怕再沒有天賦,再頑劣不堪,都得聽從世家的安排。
這些紈絝子弟在這時鬧騰自由,但成年之後也會被強制派出去歷練,有的僥倖能脫胎換骨回來,有的便永遠留在遠處,死了也只能被說一個自作自受。
他們也許不值得原諒,但總歸是悲哀的。
謝遙也不知道自己之後能不能完完全全地從歷練中出來。
沈家跟謝家不一樣,沈家目前還沒有分支,沈家父母又十分疼愛孩子,認認真真砸錢把自己孩子送進大門派里修行,給他們打點好之後的路。
沈淮應該是沒有這個擔心的,但不知他為何突然有了這種想法。
謝遙想不通就直接問了。
沈淮清亮的眼睛映著謝遙的身影,他笑了笑,卻沒有都沒有說:「只是無聊的感慨。」
後來長安霧病遲遲不好,他們走訪四處也沒有結果,沈淮一拳狠狠砸在牆上:「他們真的不肯幫忙嗎?」
謝遙也去求過謝父。
謝父的回答就是把他派了出來。
謝遙也不明白:「難不成真的沒辦法了嗎?」
霧病只在普通人之間傳染,起初一絲徵兆都沒有,誰也不知道自己身邊的人是不是就得了霧病,也不知道自己是否被傳染上了,惴惴不安,惶惶不可終日。
但修士卻少有願意幫忙的。
謝遙已經問過了師父,他把事情跟沈淮說了。
沈淮茫然了一會兒,問他:「難道我們錯了嗎?」
謝遙也茫然若失:「我不知道。」
「那他們……錯了嗎?」
「……我也不知道。」
再後來沈淮即將成年時喊他去沈家留宿一晚。
謝遙答應了,他到時沈淮已經快喝醉了,倚著窗戶看著滿天繁星。
然後回眸一望,沖謝遙招招手。
謝遙在他身旁盤腿坐下,沈淮把酒壺遞給他,兩人無言地喝酒。
沈淮忽然問道:「假如……假如這長安需要犧牲一個人,你覺得這是一筆划算的買賣嗎?」
謝遙抬眼看他:「哪有這種交易?」
「假如嘛,我就是說假如。」
「……那這也是胡說八道。非要犧牲才能換取平安嗎?那這算什麼?」
沈淮定定地看著他:「所有事情都是需要代價的。」
「以命換命,總不是什麼好辦法。」
「如果……這個人微不足道呢?這個人的離去,不會對任何人有影響呢?你想想,他的朋友很快就要有新的生活,他的家人還有其他孩子……他的、他的一切都可以被遺忘……」
謝遙艱難地笑了笑:「但是,總有人記得他的……總會有人的。」
沈淮笑了笑,忽然喊他:「謝遙。」
謝遙看過去。
沈淮像是下定了決心一般,整個人都開朗瀟灑了許多:「要是周姑娘還不錯的話……這婚,就不退了吧。」
後來沈淮失蹤後,謝遙一個人來到這間屋子,回憶起當初的點點滴滴,才發現明明答案就在眼前,可他卻沒來得及抓住。
錯失了機會,錯失了故人。
但他會成為永遠記得沈淮的人。
3
這麼多年過去,再一次面對這個問題的時候,謝遙卻還是只能沉默。
這世間並不是非黑即白,許多時候,誰都沒有選擇的餘地。
所以他看著褚落飛期望的眼神,只能緩緩搖搖頭:「我不知道。」
褚落飛的眼神一下子暗淡下來。
「你也不知道嗎?」他嘆口氣,平靜下來,「讓我一個人待一會兒吧。」
謝遙點點頭,推門出去的時候看見那幾隻跟在褚落飛身後的鬼安安分分地蹲在門口等他們的王。
這幾隻鬼還沒有人身模樣,依舊是黑乎乎的一團,它們離開幽冥界太久了,他在幽冥借的鬼王之力無法借用到他們身上。
它們還是這般窩成一團,安安心心地守著鬼王。
等著有一天鬼王回心轉意,等著他能帶它們回家。
看見蠻荒主在看它們,這些鬼也知道這是鬼王的雙生,討好地把身體擰成人手掌的模樣給他作揖。
這幅模樣實在是好笑,謝遙臉上也有了笑意,點點頭便離開了。
褚落飛發覺這邊的動靜,立馬出來捶了這些鬼好幾下。
盡給他丟臉。
這些鬼沒有什麼腦子,看到鬼王肯出來跟它們玩鬧就覺得鬼王大概是心情好了,立馬高高興興地糊上去,還順便把地上碎掉的茶壺撿起來。
褚落飛複雜地抬手碰了它們一下。
觸感並不好,而且這些鬼並不知道什麼叫看人臉色,明知道他被凍得抖了一下還要試圖來給他暖手。
也不想想自己那一團也是冷的,怎麼給他暖手。
真蠢。
褚落飛是厭惡鬼的,他一直這樣告訴自己。
因為被惡鬼逼迫自殺,因為被惡鬼囚禁,因為……被這些鬼撫養長大。
褚落飛手下用力了一點,這黑團就被他揉得不像樣子,旁邊走過的人驚悚地看著他捏著空氣,立馬繞遠了一點。
褚落飛低下頭想像從前一般罵一句這些鬼盡給他惹事,可看到這些黑乎乎的糰子一蹦一蹦地給他關門,想趕走那些用異樣的眼神看著他的人時,那些話就怎麼也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