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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響響,想不想去後山看花?」
天君邀他。
反正也是睡不著了,商響沒有回絕。
玉山是仙人之境,一草一木皆是世間難見的景致。
此時夜色籠蓋,深藍星穹就在腳下,月亮仿佛觸手能及。
瑰麗莫名,看痴了商響。
「我原以為,天界是沒有白天黑夜的。」他說。
「玉山在天界之上,所以能看見日月更替。若再往上走,便是邊度之外了。」拉著商響在草地上坐下,天君解釋說。
「邊度之外?」
三界之外最為隱秘的地方,商響這樣的小妖怪連名頭都不曾聽過。
「那是上古眾神的居所,住在那裡的神明才是三界生靈真正的主宰。」仰望著高天之上的高天,肖吟這樣說。
商響笑了笑,原來神仙也都身不由己。
後山沒有他想像中的仙姝遍地,只零星的散落著一簇簇閃著幽暗光華的花朵。
肖吟指了指不遠處的一株:「那個就是重陌。」
並不很起眼,不仔細看的話,商響會以為那是一棵草。
「再過三天它就會開花?」他問。
天君回答說:「嗯。」
此後兩人都不再說話,夜晚來風,吹來草木的味道,倒是有了幾分人間的味道,微醺似的,商響覺得大腦有些頓了,在這悄無聲息的天界,只聽得見他和天君的呼吸聲。
有時候他會恍惚,分不清天君和道長,今天,並不是第一次。
側頭偷偷打量著,天君有一張惑亂人心的臉。
他比道長還好看。
可自己卻是真的無法再動心,就算奇貨居沒有將情根拔走,他也覺得太累了。他的膽量、瘋狂和愛,都在天君作為道長那一世的劫難中被全然消磨掉了。
正看得出神,不巧對上了天君的眼。
那雙眼睛亮得出奇,就像將腳下的星河雲海都裝了進去。
很靜謐,又雲波詭譎的糾纏不清。
氣氛正好,商響沒有迴避天君慢慢欺近的唇。
柔軟的、安靜得恰到好處。
商響並不回應,卻也沒有表示不許。
他想借著親吻確認一些事情,可在唇齒的輾轉來去間,不會有的終還是沒有。
不但是無法動情,就連欲望都失去了。
肖吟敏銳的感覺到,可他不想放開,溫柔執著的將鼠妖覽在懷中,繼續這個得不到任何回應的親吻。
在漆黑的夜裡,在光斑閃爍的星原上。
「上仙,我的情根送人了。」商響很淡漠,因為覺得疲倦。
肖吟並不驚訝,只是將他攬得更緊,許諾說:「我幫你找回來。」
「不用了,就算找回來,我也累了。」商響拒絕,又勸慰執著的天君,「道長死的時候我們就兩不相欠了,反正是我騙來的日子,我不該追去地府的……」
說了許多,商響最終參悟到的其實是「我活該。」
「他是他,我是我。」天君不聽勸,執意摟著商響,很傲慢的說,「他做不到的事我能……」
商響望著那一輪大到不可思議的月亮,無可奈何的拍著天君的背,哄小孩子似的:「是是,你是靈虛天君,你最厲害了。」
「可是你還是喜歡他,你還記著他!」天君仍是執拗。
商響說:「我和他早就恩怨兩消,沒有瓜葛了。」
記著只是因為不想丟了那些回憶里的自己。
這話他沒說,覺得沒必要,也不想對著高不可攀的靈虛天君剖白內心。
他對肖吟的喜歡再瘋,心裡總還是存了一片山清水秀。
何況現在,時過境遷,從前的事,也成了一件傻事。
從前是自己執著,非要得到一個想要的結果不可。如今強求的成了天君,他卻沒有辦法勸他看開。
真是……風水輪流轉。
「好了,天冷了,我們回去吧。」商響拍拍他,像在哄家裡那隻粘人的老貓。
這招果然奏效,天君總算不再糾結喜歡誰記著誰之類的事,同意回家。
可也有唯一的不好——
他一直抱著自己,橫著抱的,山路又崎嶇,一顛一盪,商響不得不摟著他的脖子。
這樣子叫誰看見都會覺得是兩廂情願,半夜三更的光景,說不定還會有些別的想像。
「我自己能走。」商響抗議。
天君不理他。
又退一步商量:「要不你背我?」
這樣至少能推說是自己扭了腳。
天君照做了,背著他大搖大擺的回了玉山神宮。
仙殿中的仙使側目而視,都不敢明目張胆的看,怕被挖了眼珠。
他們哪個不是伺候了幾百幾千年,何時見過自己主子如此做小伏低。
從前巫山那位對天君一往情深,幾乎日日來神宮做客,敬酒獻舞,變著法子討天君歡心,到頭來卻連一個正眼都討不到。
這老鼠精何德何能,竟敢讓天君背他!
玉山仙使中不乏有愛慕肖吟俊美冷漠的,面上不顯,心中對那鼠妖不免鄙薄。可內府里伺候的卻清楚,天君背上那位,可是主子親手牽進寢殿的,能是一般人物?待商響都極盡恭敬小心。
商響拿眼睛一掃,立刻就看清了眉眼高低。也不生氣,笑說:
「你看吧,這麼大張旗鼓的背我,那邊的仙女姐姐都對我有意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