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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田鐲啟程出發。

  渝州離青城山不算遠,以他的腳程,大約三兩天就能到。

  可是足足過了半月,田鐲還沒回來。

  田梳慌了,連茶館都沒心思開。

  第三十八章 腥

  商響也慌。

  田鐲不愛說話,膽子也小,和飛揚如火的田梳一起,很少有人會注意到他。可商響知道,小鐲子內心最溫柔,最能懂得他。

  當初所有人都說他瘋,說他蠢。只有小鐲子不說。至柔如水,什麼也不提,就連照顧都是悄無聲息的。

  商響明白,因為田鐲和自己一樣,曾經發過瘋、犯過蠢,所以他知道——

  喜歡一個人,從來都是身不由心,情不由己的。

  很多事情沒來得及想便做了。

  縱使受傷難過沒了命,也不後悔。

  他跟田鐲都沒有後悔。

  「梳兒,你別太擔心,小鐲子做事一直都很妥當的,大概是路上有什麼事情耽擱了。」

  勸慰著滿面愁容的田梳,其實商響心頭也隱隱擔憂著。

  半個月時間,確實太長了。

  會不會在出城之前,小鐲子就遭遇了什麼不測?

  驀地,商響想起了宋心陰沉蒼白的臉。

  回到道觀,商響也是心事重重。

  深秋的天氣,空氣漸漸寒涼。蛇妖本性畏寒,最近倒是沒作什麼亂。

  「響響,怎麼了?遇到什麼事了嗎?」

  朝夕相處,肖吟心思又都在商響身上,不會察覺不到他的心不在焉。

  「田鐲丟了。」老鼠精沒精打采的坐在鞦韆上,也不晃,任憑肖吟在身後圈住他。

  明明知道肖吟只是一介凡人,跟他說了也是徒然。可還是忍不住,本能的,他想依賴肖吟。

  道士體貼的摸摸他的頭:「你記掛著別人我很生氣,可他既然是你的朋友,想必吉人天相。」

  嘆了一口氣,商響回過身,手臂纏住了肖吟的腰。

  「想回房間嗎?」

  肖吟一開口,商響就懂了

  抱緊了道士,他小聲說:「想。」

  顛倒的情事過後,夕陽漸沉,暖黃的光灑在肖吟光潔的背脊上。

  商響拈起細白手指,借著頹落日光做手影玩。

  影子映在床幃上,隨著商響的動作變幻著各種模樣。

  「這是什麼?」肖吟問。

  「是兔子。」

  「現在這個呢?」

  「大黃狗。」商響配合著手影,汪汪叫了兩聲。

  他做的不像,可兩人一問一答間又偷到了難得的安寧。

  肖吟抱住他,親他的耳朵,又輕輕在他肩窩蹭著,癢得商響忍不住咯咯笑。

  蜷在他的臂彎里,商響一本正經:「肖吟,我想出城去找小鐲子?」

  「嗯?」愣了一下,討親熱的口舌頓住了。片刻之後,滾燙的氣息才再次湊過來,肖吟的手臂箍得更緊了,貼著他的耳朵說,「我跟你去。」

  商響低低笑,懶洋洋的窩在他懷裡,抬手摸著道士英俊的臉,誇獎他:「嗯,真乖。」

  大霧瀰漫的清晨,一道一鼠駕著租來的車馬出了城。

  秋日的風物極其蕭瑟,滿眼都是衰草連天,商響駕著馬車,鼻子裡面哼著不成曲兒的小調。

  然而,不知是錯覺還是別的。敏銳的小老鼠總覺得,自出城起,就有一雙陰森冰冷的眼緊緊盯住了他們。

  森然的視線如影隨形。

  可等他仔細感知,卻又什麼都察覺不到。

  一路行走一路打聽,偶然有人記得一位青衫寡言的年輕人,可都說印象不深,不記得他往那個方向走。

  田鐲一向不打眼。

  夜裡投宿時,商響總算打聽出些有用的。小二說錦城的袍哥大舵爺蕭行遠身邊,似乎跟著個穿青色長衫的小哥。

  商響聽說過蕭行遠,這位在錦城中響噹噹的人物,其實是蛇族的左護法。

  皺起眉頭思慮再三,商響仍是不得解。要是田鐲請到了蕭行遠,為什麼遲遲不回渝州呢?

  可想著想著他就困了,鑽進肖吟的懷裡找個舒服的位置眯了眼,很快就陷入了夢鄉。

  夢中是一個濕冷陰暗的洞穴,洞頂積水滴滴答答落下,粘膩的、腥臭的氣味傳入鼻腔。一條黑蛇將自己緊緊纏縛住,柔軟的蛇軀愈發收緊,開了叉的冰涼蛇信一下一下掃在他臉上。骨骼仿佛要被勒碎,窒息的感覺隨之而來。

  驀地驚醒,身邊只有一片冰冷床榻。

  商響驚坐起來,倉皇尋找著肖吟。

  「怎麼了?」

  火柴划過擦皮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桌子上的油燈被點亮了,朦朦朧朧映出肖吟的身影。

  「肖吟!」商響喊他,尾音打顫,顯然害怕極了。

  將人抱緊了,肖吟安慰著:「別怕,我在這兒呢。」

  「我做噩夢了!」捶打著肖吟的胸膛,商響很委屈,冷汗淋漓的小老鼠忍不住抱怨,「你跑哪兒去了?」

  「響響乖,別害怕。」肖吟沒回答,只是俯身親了親商響汗涔涔的額頭,問他,「做了什麼夢?」

  之前的夢境太真實,陰濕的冷意仿佛還揮散不去,叫人忍不住發抖。

  「有條大黑蛇想要吃我。」商響心有餘悸。

  「沒有大黑蛇,是夢。」

  輕拍著響響的背,肖吟柔聲安慰。沾了血的灰色衣擺藏在腳下,藏在響響看不到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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