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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過幾天,商響收到狼王邀他聽戲的帖子。

  一個老妖怪聽什麼戲,商響暗地裡腹誹,卻還是赴了約。

  到了才知道是陳小山的堂會。

  秦遇常對弟弟寵著護著,進出都有車接送,比上海的電影明星排場大。兩輛黑色的雪佛蘭一路從陝西路開到中山路,停在了狼王的院子前。

  齊袖跟在秦少帥身後,手被牽著,沒放開過,一副正得寵的樣子。

  和尚還是和尚,吊兒郎當,僧袍都沒穿好,原來的頭上毛茬長出了些,現在看著不那麼像個和尚了。

  可還是很英俊高大,看得出當初的寶相莊嚴。

  商響對戲一向興致缺缺,就算是陳小山唱也一樣,同和尚一起去了後院喝茶聊天。

  上好的龍井,一杯忘世,七碗生風。

  趕在清明前,從杭州運來的。

  不過商響是粗人,對他來說,什麼茶都是喝,他舌頭不挑。

  「肖吟還沒記起來?」

  和尚窩在圈椅里,沒規沒矩的坐著,在商響面前里哪壺不開提哪壺。

  老鼠精喝了口茶,順手往池子裡撒了一把餌,幾條紅白相間的鯉魚立刻聚過來爭食。

  「有一天是一天吧。」在魚尾巴撲騰水的聲音里,商響說了這麼一句。

  和尚很不贊同:「你倒想得開,要是他想起來,你要怎麼辦呢?」

  「到那天再說吧。」懶懶散散的敷衍著,商響撇嘴覺得不耐煩。

  他不願意想這些事,覺得和尚煞風景,生了氣要走。

  「誒。」和尚叫住他,「現在脾氣怎麼這麼急了?我話還沒說完呢。」

  「哼。」商響冷笑一聲,「我才不想聽。」

  和尚無可奈何的直搖頭,勸道:「小響,太痴心了不是什麼好事情。」

  他與肖吟早在天界相識,眼睜睜看著好友在降仙台上脫去仙骨。好容易解開與南山花妖的一段孽,如今同商響又不知會走向何方。

  這個靈虛,總是與妖糾纏不清。

  算了,和尚也不想勸,若真是命里定下的,是緣是孽都逃不掉。

  「這個給你。」從懷中掏出一塊黑色石頭,和尚鄭重其事的交到商響手頭。

  普通鵝卵石的樣子,商響瞧不出特別。

  「這是……?」

  和尚沒有道破,只是交代他:「帶著吧,你用的上的。」

  商響又疑又惑的收下,當時卻沒有多想。

  誰料第二天,就聽說和尚與狼王離開渝州城的消息。

  毫無預兆的,商響都沒來得及送行。叫來鼠子鼠孫們打聽,才知道兩人西行去了崑崙。

  自小生活在山中的小老鼠不曉得崑崙有什麼,只知道那處巍峨莊嚴高不可攀。

  日子還是在過,仿佛兩人的離開只是一段無關緊要的小小的插曲,狼王的糧油生意很快就被別的商人接手了。這位英俊富商來得神秘,離開也十分倉促,無端給人們增添了些可以添油加醋的談資。

  碼頭上的小茶館依舊熱鬧非凡,啞了嗓子的皮黃藝人賣力的拉琴,可從前那個唱活陳妙常的小戲子,卻再也沒有來過。

  人生總是分分合合,雖有遺憾,卻還是無法停止腳步。

  商響守著他的道長和那方遮風避雨的小院子,有種樸實平靜的滿足。

  「肖吟,你要是一直這樣就好了。」站在梧桐樹下,商響說。

  聲音很輕,卻還是被肖吟聽到。從身後抱住他,附在小老鼠耳邊咬耳朵:「響響想讓我一直這樣,那我便一直這樣。」

  叫人微癢的熱氣搔過耳畔,商響怕癢的縮了縮脖子,但笑不語。

  小道觀里的日子依舊清苦,是因為有了這個人,才叫商響覺得滋潤甜蜜。

  曾經那些轟轟烈烈刻骨銘心的事情統統被他藏起來,他想著左右與現在的肖吟無關。

  梧桐落下了今年秋天第一片黃葉,不知怎的,商響突然有了點悲秋的情緒,莫名傷懷,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致。

  肖吟見他不高興,動手做了個鞦韆,就掛在了梧桐樹的樹幹上。

  可惜,隨之,纏綿無盡的秋雨一夜間來了。嶄新的鞦韆派不上用場,只能孤獨的在雨里同老梧桐作伴。

  第三十七章 蛇

  等到再次放晴,已經是十日之後。

  秋天裡的太陽有點兒蔫兒,即使照在身上也不覺得多暖。

  商響坐在鞦韆上,自己拿腳尖點著,輕輕盪。秋風不長眼,吹過來,薄薄的衣衫下,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真冷。

  商響心裡抱怨。

  「響響快進來,外頭太冷了。」肖吟叫他。

  「不冷,我玩鞦韆呢。」商響嘴硬強撐。

  他才不想同肖吟共處一室,臭道士就知道做那事。

  想到這些天的荒唐情事,商響羞得捂住了臉。

  都說妖怪性yin,明明道士才不要臉。

  抬頭看著梧桐樹上的鳥巢。

  那隻嘰嘰喳喳雀兒早飛走了。

  反正明年還回來,商響也不怎麼想它。

  和尚給的石頭他打了個孔,用紅繩掛在脖子上,跟個附身符似的。

  雖然沒有能窺得天機的道行,商響卻也隱約清楚。那兩個突然去了崑崙的人,恐怕是凶多吉少……

  難得放了晴,城北的集市今日又開。商響貪熱鬧,又懷著別的目的,背著肖吟偷偷從道觀溜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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