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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擔挑子賣貨,商響在暗地裡還幹著另一個營生——

  販賣消息。

  他的鼠子鼠孫眾多,城裡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立刻就能傳到耳朵里。這買賣一開始只在妖怪里干,後來名聲傳開了,也會有凡人花重金找上他。

  只要有錢,商響來者不拒。這營生雖說算不得光彩,卻也不是什麼傷天害理的惡事。

  定了定心神,商響問和尚:「大師想打聽那具無頭屍?」

  「正是。」和尚澄明的眼睛望著他,目光極為透徹。

  老鼠精被菩薩般的雙眼看得膽寒,不由自主的退了半步。斂目說到:「小的並未親眼見到,只是聽說那屍首上有著濃烈花香。」

  「花香?!」和尚先是一驚,然後露出瞭然神色,「那就是了。」

  「什麼是了?」商響問到。

  和尚指了指面前的空碗。

  商響提來茶壺,恭恭敬敬的給和尚斟滿了一碗茶。

  茶是上好的六安瓜片,湯色青而透綠。

  「這回怎麼是茶?」和尚輕佻一笑,問道,「莫不是小哥想讓貧僧將衣服抵在這裡。」

  商響活了二百多年,什麼樣佻薄放蕩的人沒見過,只當沒聽到後半句,笑道:

  「大師說笑了,小小心意而已。」

  和尚一口氣喝完茶,站起身來,居高臨下盯著商響:「近來城中會不太平,小響你要小心。」

  「誒?」不等商響明白這話是何意,赤著雙腳的和尚已經走出了茶館。

  商響頭一回見到移形換影的高等術法,不由得看呆了。

  剛回過神,看見田梳殺氣騰騰的從外面衝進來。

  「那個假和尚呢?敢砸老娘場子,看我不扒了他的皮!」勇猛潑辣的梳子精朗聲吼道,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

  商響還提著茶壺,對摩拳擦掌的田梳說:「你打不過他。」

  田梳一愣:「難不成是真和尚?」

  商響想起那溶溶的潔淨佛光,不由得抬手抹了抹額上的冷汗,一屁股坐到條凳上,現在還有點心有餘悸。

  嚇壞了的小老鼠早早收了挑子回道觀。剛到巷口,竟又看見那赤腳和尚迎面走來。

  「呀!」商響張口結舌,驚得差點現了原形,「你、你怎麼會在這裡?」

  和尚高興的湊了過來,口氣比之前要親熱得多:「小響,你知不知道流雲觀在哪裡,我都找一圈了。」

  商響立馬警惕起來:「大師找流雲觀做什麼?」

  和尚抬頭望了望天:「看望故人。」

  「故人?」

  「他叫肖吟。」

  小老鼠本就七上八下的心情更加複雜了,不信這髒和尚會認識道長。

  正要扯謊糊弄過去,卻聽到了肖吟沉緩的聲音從巷子裡傳出:

  「白悟虛,你來了。」

  和尚斜側過身,視線越過商響,看著慢慢走出來的灰袍道士,笑道:「啊,我來了。」

  小老鼠睜大了黑而且圓的眼睛,驚訝的想,這兩人還真認識啊。

  第五章 流雲觀

  其實不能怪和尚找不到地方。

  小道觀實在是太舊太破了。從前寫著「流雲觀」三字的木匾額早就在風吹日曬下裂了口,碎成兩半,掉下來的時候差點砸到人。後來被商響當柴火燒了。

  這座道觀是很久之前二府衙鄭家捐的,據說剛開始也熱鬧過,後來才變得冷清寥落無人問津。

  和尚一路從西北過來,蓬頭垢面風塵僕僕,身上的衣服破了,一雙赤腳上滿是黑泥。

  肖吟看了和尚一眼,皺眉說:「先把自己弄乾淨,信上寫的事不急。」

  和尚眯起眼睛笑了一聲:「這是嫌我髒?」

  肖吟點了一下頭,毫不客氣的說:「嫌。」

  和尚很委屈的望向商響,抱怨道:「他這是什麼毛病?」

  商響沒理會,挑著擔子進了小屋。

  出來的時候和尚還在那兒,抬頭瞧著梧桐樹上沒掉光的幾片葉子出神。聽見腳步聲,這才低下頭看著商響,露出一口白牙笑了一笑。

  「小響,天冷了,我不想用井水洗澡。」

  商響看了他一眼,心想做和尚的不是要吃苦修行嗎?聽說還有大冬天坐在瀑布底下沖水的,怎麼這會兒還嫌井水太涼。

  不過想到對方是道長的客人,商響也不好太怠慢,挽起袖子去後院打了兩桶水,拎著進了廚房。把頭埋到灶台下生好火,又拎起水桶往鍋里倒。

  剛要使力,就覺得手上一輕,一雙大手把他手裡的木桶接了過去。

  抬頭一瞧,竟是和尚。

  大概是知道他忌憚,和尚斂去了身上的佛光。

  「肖吟平時就讓你幹這些?」

  商響為了討好道士,早就干慣了伺候人的活,一直沒覺得有什麼不好。和尚這一問,到讓商響覺得是他大驚小怪。

  灶膛里,火焰劈啪作響,商響蹲下去,又給添了一把柴。

  頓時,火燒得更旺了。

  和尚也蹲了下去,和老鼠精一塊兒盯著熱烈跳動的火苗。

  商響扭頭看了眼和尚被火光映得通紅的側臉,忽然想起自己還是只小老鼠時,和兄弟姐妹擠在一起相互取暖的情景。一時之間,有些恍惚。

  「你擠我做什麼?」等回過神,才意識到和尚靠得實在太近。商響這會兒已經不怎麼怕他了,伸出細白的小手推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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