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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家中翻找出會議日程表,適逢旅遊旺季,費了不少功夫才定上同一家酒店。星期四拿到簽證就出發,到達時當地時間還是下午。在房間裡憋了半小時,哪裡坐得住,索性從頭到腳偽裝一番,跑到旁邊大學校園,守在會場外等著。

  方思慎才出來,他就看見了。與會人員三三兩兩,結伴而行。走到半路,絕大部分都抽空玩樂去了,方思慎身邊人越來越少,最後只剩了一個棕色頭髮的洋鬼子。兩人在酒店咖啡廳坐半天,又偕同一起往餐廳吃飯。一邊吃一邊說話,還在桌上點點畫畫。聲音不大,氣氛卻熱烈得很。洪鑫垚坐在角落裡,借著一株盆栽擋住自己身形,眼神不停透過枝葉往那邊掃視。一盤子食物下肚,也不知到底吃了些什麼。

  因為有當年衛德禮的前車之鑑,洪大少對於老外警惕性格外高。他的位置在方思慎背後,正好能看見洋鬼子的臉。果然,過不多久,那洋鬼子表情就變了,眉眼都抻不開,一臉肉麻兮兮,指著方思慎盤子裡的東西,大概說他吃太少。洪鑫垚咬牙切齒坐著,等那兩人起身出門,才快步跟上。路過方思慎的位子瞟一眼,有限的兩樣食物,幾乎沒動。心裡頭抽了抽,發現前邊人沒影了,趕緊追出去。那老外正跟方思慎熱切地說著什麼,還伸出手去拉他胳膊。恰好電梯到了,就見方思慎勉強笑著說句話,閃身進了電梯,跟他招手再見,那洋鬼子到底沒好意思追進去。

  消失在電梯門裡的背影單薄孤寂,好似不過幾天就瘦了一大圈。洪鑫垚捏了捏拳頭,默默走回自己房間。

  第二天周五,也是會議最後一天。方思慎宣讀了自己的論文,又參加了兩個小組的討論活動。閉幕式結束後,某些性急的學者直接從會場去機場,不著急的則成群結隊溜冰滑雪喝酒泡吧。方思慎婉拒了同行邀請,一個人回到酒店,在咖啡廳要杯飲料,坐在窗邊發呆。

  酒店位置極佳,從窗戶望出去,就是雪白晶瑩的山尖,那裡有整個西洋大陸最好的滑雪場。眼前有點模糊,頭也有點發沉。自從第一天下飛機,就一直是這樣,不嚴重,也不見好。方思慎把它當作水土不服的輕微症狀,沒放在心上。這時候閒下來,刻意忽略的不適忽然變得明顯,手掌撐著額頭,腦袋才不致趴下去。

  “嘿,方,就知道你在這裡!他們說要去施威茨公園看雪雕,我想你也許感興趣,怎麼樣,一起去吧?”

  方思慎抬頭,望著對方熱情的笑臉,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身後有人道:“抱歉,他約好了跟我一起去。”

  老外很吃驚,但馬上又笑著繼續邀請:“你是方的朋友?一起去怎麼樣?人多有意思!”

  “對不起,我不是他的朋友。”洪鑫垚拉開方思慎身邊的椅子坐下,抓住他的手,氣勢比站著反而更具壓迫感。

  “我不是他的朋友——我是他愛人,來接他回家。”淡淡一笑,“我們好幾天沒見面了,你一定能理解。”

  老外震驚不已,把兩人看了又看,終於打個招呼走了。

  方思慎轉過頭,神情有點兒呆:“你……怎麼來了?”尋常一問,聽不出悲喜。最初的鬱悶情緒沉澱到現在,既發泄不出來,也洗刷不下去,化作粘稠一片,蒙在心上。

  洪鑫垚親他一下:“來接你回家。”

  方思慎似乎想躲,終究還是沒躲。那一點猶疑閃爍,清晰地落在洪鑫垚眼裡,整個人瞬間變得強硬,摟著他肩膀站起來:“我們回房間。”

  他抓得太緊,方思慎覺得那手指鋼筋一般,肩胛骨仿佛都能穿透。

  “你鬆開……我的房間不是這邊。”

  “我知道。”

  手上力道絲毫不減,步子越邁越快。方思慎被他帶著往前走,腳下跟得費力,頭一陣陣發暈,周遭的空氣好像要沸騰一般,蒸得人神志不清。心裡有些慌張,又莫名其妙覺得踏實,甚至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大概唯有叫人慌張的都發生了,才好真正踏實下來。

  被糊裡糊塗帶進房間,又被糊裡糊塗壓在門板上。後背冷硬的觸感激得渾身一顫,聽見他在耳邊說:“有點發燒。”

  下意識回答:“怎麼會……”畢竟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生病的經歷了。

  他的聲音惡狠狠的:“休想我會放過你!”

  “啊?”方思慎眼神茫然,好似根本沒聽懂。

  洪鑫垚低下頭,在那淺淡的唇上咬出鮮紅的血色,表情狠厲,聲音暗啞,一個字一個字從齒fèng間蹦出來:“我說,休想我會放過你。”

  “嗯。”聽懂了,還配合著點了下頭。更暈了,於是閉上眼睛,輕輕皺了皺眉。

  洪鑫垚猛地抱緊他瘋狂親吻,吞噬一般啃咬唇舌、耳朵和脖頸。衣裳在大力的撕扯下迅速剝落,眨眼間寸絲不留。把方思慎放到床上,盯著他緋紅的臉頰和白皙的身體,然後開始脫自己的衣服。

  大概被他弄得頭暈目眩,這樣毫無遮擋地坦露全部,方思慎也沒顧上害羞,只是躺在那裡喘息,胳膊無力地垂在身體兩側,胸口隨著急促的呼吸起伏不定,渾然不覺某人的眼神就像帶著火頭的利箭,在自己身上she出無數窟窿,燃起一片血色烈焰。半晌,他微微縮了縮雙腿:“阿堯……冷。”

  洪鑫垚光溜溜站在床邊,許久沒動。聽見這句,立刻整個撲上去,把他覆在身下:“馬上。馬上就不冷了。”

  他箍住懷裡的人,用身軀擠壓揉按,用雙手搓捏撫摸,用唇齒啃噬舔舐,很快感覺到燒灼皮膚的異常高溫。身體因為過分的忍耐撐得發麻發痛,心中卻如同窗外無垠積雪般柔軟而寧靜。他無比清楚自己渴望做什麼,應該做什麼。慢慢低下頭去,用最溫柔最狠絕的動作,送給他極致的快樂與折磨。

  方思慎分辨不出自己究竟是冷還是熱,是痛快還是痛苦。然而毋需任何思考,憑著本能就知道從哪裡可以得到紓解和拯救。他不由自主抬起顫抖的腰身,竭盡全力向著某個能量源泉靠攏。在昏沉與清醒交替之中,最後一次睜開眼睛,看見初升的太陽攀上窗欞,紗簾後的日光漸漸亮過了雪光。終於,一切都化作無邊的溫暖,與禁錮自己的懷抱融為一體。

  直到第三次醒來,方思慎才認出身處環境根本不是酒店。望著電子壁爐里暗紅色的仿真火焰,聞著家具散發出的清淡松香,不由得有些恍惚。

  “這是哪裡?”嗓子還沒有消腫,吐字十分艱難。

  洪鑫垚捧了藥汁過來,慢慢餵給他喝。

  “遲晏朋友的房子,原本就空著,借過來住住。”

  方思慎模模糊糊記得掛過點滴,稍微抬起胳膊,果然看見沒消退的針眼。渾身都是高燒過後的疲乏倦怠,更兼酸痛難言,這滋味真是久違了。忽然反應過來,也不知過去了幾天,腦中竟然完全沒有了時間概念。

  “今天幾號?”

  洪鑫垚答非所問:“我打電話給爸爸,讓他替你請了一個月病假,正好跟寒假連上。反正是三個月的簽證,歇夠了再回去。就找你最喜歡的那個學生代課,這總不用操心了吧。”伸出手指揩去他嘴角的藥漬,揩了一下,覺得還差點兒,又低頭用舌尖舔了舔。

  方思慎正要說話,被他這一下弄得分了神,沒說出來。

  “掛了三天點滴才退燒,我給老頭兒打電話要方子,挨了一頓好訓。他說必須等養好了再挪動,先別急著回去。他還罵我……罵我不管你的死活。”

  洪鑫垚直勾勾地望住方思慎:“哥,我是故意的。”

  方思慎也看著他,神情漸漸寧定,輕聲回答:“我知道。”

  一次次被拋向巨浪的邊緣,又一次次被拉回漩渦的中心,方思慎不知道那一夜自己經歷了多少回破碎之後的重組,崩潰之後的復生。直到此刻,流失殆盡的力氣都沒能回到體內,仿佛徹底清空的容器,等待著重新被充滿。

  洪鑫垚讓他躺平,收拾了藥碗,自己也過來陪著躺下。

  許久許久,才低低地說了一句:“哥,你不能不相信我。”最後一個字,委屈得哽咽起來。

  方思慎慢慢道:“阿堯,我沒有不相信你。”

  那一個睜大眼睛:“真的?”

  “真的。沒有不相信你。”方思慎停了停,又補一句,“從來沒有。”

  他忽然覺得哀傷。他很清楚這感觸從何而來,卻不確定該往何而去。

  “我只是……沒想到會這麼不舒服,這麼……不舒服。甚至有一點……打擊到了對未來的信心。阿堯,對不起,那時候我沒法控制自己的脾氣,也拒絕去考慮你的想法,聽說你是安全的,忽然就想走開,想……一個人待一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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