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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在宋書愚的混帳老爹面前,這種應有的人情味她半點也感受不到。

  一頓飯下來,她只記得鬧哄哄的氣氛。宋書愚同父異母的一弟一妹,都已經結婚生子。兩個小鬼頭繞著桌子跑,嘻哈的吵鬧加大人的訓斥,心眉回想起來,似乎宋書愚和他爸爸沒機會說上一句真正的交心話。

  難怪她說感覺象突然闖進他的世界時,他抿緊嘴好一會才說那也不是他的世界。

  他對於他的父親,只是個路人甲。

  媽媽那天和她說完過去的事情後,幾次三番地強調爸爸是個好人。媽媽說爸爸作為男人,犯過錯,可是作為父親,他是天底下最好的。

  心眉不是糊塗人。媽媽忍了這麼多年不說,無非是怕她還小,沒有成熟的處理家庭問題的眼光和智慧。假如不是因為她和媽媽鬧,不是因為媽媽的病,或者她永遠也沒有機會知道那一段歷史。

  她是小輩,她沒有資格評論媽媽的抉擇錯對與否。當時的遭遇換做她,離婚是必定的路。她一貫相信真正的強人是婆婆那樣的,勇於直面失敗的婚姻的人,這種觀點她在論壇上發表過無數次。可在這頓不著四六的家庭聚會之後,她奉信的那些開始動搖。

  吐甘無稍息,咽苦不顰眉。

  或者要等她成為母親之後,才能體會到為孩子犧牲的意義。

  無聲無息的,車滑進濟城的繁華夜色。

  心眉定定看著身邊即將和她連理一生的人,稜角分明的每一寸,比平常銳利的眼神……

  “松鼠魚,靠靠邊好不?”她的聲音自己聽起來也感覺很怪異,從未有的溫婉。

  他往外側的車道移,頭扭過來,眼裡的銳氣不見了,只有關心:“不舒服?”

  她嘟著嘴搖頭,攤開雙臂朝向他。

  他徵詢的神色。

  “從出來沒有說過一句話。很難過是不是?讓我抱抱。”

  他像是對她的小題大做無語失笑,帶著絲鮮見的窘迫,說:“突然溫柔起來,不象你作風。”

  心眉沒說話,車裡一時連空氣流動的聲音都能細微分辨。他斂去眼裡的笑容,面無表情,下巴繃得緊緊的。

  “松鼠魚,以後我有什麼不開心,你幫我扛一下,你有什麼,我也一樣會。我們當對方的肩膀。”

  他笑,聲音乾澀。隨著強撐的笑容,嘴角輕微發顫,“小屁孩。”

  “小屁孩。”他臉埋在她肩膀的髮絲里,繼續帶著不屑笑罵。可是大大的手掌托著她的後背,用盡了全部力氣,象要把她擠進自己胸膛里。

  篤篤的,有人在車外。

  兩人同時抬頭,宋書愚按下車窗,外面露出大半張黑臉:“怎麼著?禁停標誌看不懂?”

  這時候了他還壓著她!心眉推推宋書愚,外面那位正念叨著世風日下,當街表演不良行為。

  宋書愚立刻翻身,開了門先下去,對白色摩托車上那位點頭哈腰說誤會。

  心眉借著路燈看清楚了,肚子裡連說晦氣。與宋書愚對視一眼,看樣子他也認出來:上次罰他們打小旗那位交警大叔!

  “小年輕回家恩愛去,是不是想重新上交通法規課?駕照拿出來,喲,是你們兩個。”

  天冷啊,不要再罰我們打旗子了。

  心眉哀號一聲,和宋書愚齊刷刷開口說:“我們要結婚了,您饒這一回行不行?”“大叔,請你吃喜糖!”

  第45章

  “老眉!”車門打開,有人巧笑嫣然。

  知道葉輕眉在樓下等,心眉還是按捺不住雀躍的心,哇哇叫了一聲,三步並兩步跳下台階。

  司機於叔叔笑眯眯在旁守候著,心眉鑽進去,先和輕眉來了個熊抱:“死丫頭,想死我了,來給姐姐親個。”

  輕眉啐她一口:“快結婚的婦女了,還人來瘋。”

  於叔叔也坐上駕駛座,笑說:“就算生了孩子,這性子估計也不會變。”

  心眉從包包里掏出兩包喜糖,樂呵呵的伏在前座後背上,“於叔叔,婚禮那天要辛苦你了。”

  葉慎暉的幻影被征做花車,於健沾了喜氣,忙不迭的點頭,“我盼著給你們兩個丫頭送嫁,盼了多少年了。”

  這一說,心眉臉上笑容更加燦爛,輕眉微紅了臉,望向窗外,接著又回頭岔開話題問:“計劃去哪?我一回來可是什麼也沒做,先來找你了。欠你的勞力今天一次還給你。”

  心眉嘻嘻一笑,在包里掏出個本子,大聲念到:“上午行程:第一,去嘉城檢查酒宴的場地布置;第二,中山路拿婚紗和喜服;第三,上海街拿婚紗照;第四……”

  輕眉撫額。

  籌備婚禮只有短短的一個月時間,她媽還一副大操大辦盡善盡美的洶洶架勢,偏偏又逢年底,報社裡大會小會不斷,終於請到假後還要準備年終總結,心眉只能把苦水往肚裡吞。

  去到婚紗公司,一試之下她又跳腳,偌大的試衣間只聽見她的哀嚎:“又不合身了。前前後後這是第三次了,還有幾天時間?這婚結的我頭疼,我不結了還不行嗎?”

  “你胡說什麼?好在阿姨不在,聽見你這話還不氣壞了。”葉輕眉審視鏡子裡的她安慰說:“大了比小了好,太緊還要改,鬆了我們可以用別針別上。”

  她話音一落,婚紗公司的美眉也連連應和。

  心眉苦著臉。

  “你不一直盼著瘦幾斤?我看你是婚前綜合症。暴躁,憂鬱,易怒。”

  輕眉說的是,心眉檢討。她是被她媽的情緒感染了,越臨近最後時刻,越是焦灼難安。她幾次拿出塔羅牌想算算未來婚姻的走向,幾次心驚膽跳地摸摸牌又丟回去。ORZ,死魚賤魚,害她這個宇宙超級無敵奧特曼變身成為患得患失的小女人。

  邊深呼吸邊打量大片落地鏡里的自己,她皺著的眉頭漸漸舒展開:“那就不改了,時間也趕不及。”掏出本子添上一條備忘:“準備大號別針。”

  輕眉見她嘴上念著,手上寫著,神神叨叨的,不由好笑。“你放鬆點,結個婚而已,又不是競選總統。”

  “我和松鼠魚約法三章只結這一次的。別怪我緊張,那會陳婉結婚我也勸她蛋腚,可到自己蛋就不腚了。等你結婚的時候你知道。”說完就想抽自己嘴:“我這張嘴!”

  輕眉強笑,“我這輩子穿不了這個,看著你穿也是好的。”目光投在鏡中心眉裙裾的玫瑰花上,眼裡銀光忽閃。

  “小眉……”她不知從何安慰。為什麼輕眉要姓葉,葉慎暉要姓葉?孽緣,狗屎的孽緣!只能在心裡恨恨的罵。

  輕眉抬眼,澀澀的笑容化成真心的喜悅:“看你結婚,不是和自己親身經歷一遍一樣?”

  “拍飛葉老四,我們再找。”心眉對葉慎暉是既敬又恨且怕,每回提到他,牙齒就痒痒。

  輕眉莞爾,搖搖頭說:“不捨得。”

  宋書愚的媽媽和繼父住嘉城,中午一起在嘉城最後確定了一遍場地的安排和菜單,四個人上二樓吃飯。

  嘉城有招商會,中餐廳熱鬧非常。坐在包間裡,宋書愚繼父連夸輕眉美麗,書愚媽眉眼彎彎說:“看著你們只有一句感嘆,年輕真好。”

  輕眉出去接電話時,書愚媽媽對心眉道歉:“戰士同志一根腸子通到底,不懂人情世故。哪有在兩位姑娘面前讚一個美麗的道理?”

  戰士是宋書愚繼父給自己起的新名字,和英文名諧音,至於為什麼加同志,那是他大老爺遵循十多年前來中國的習慣,逢人喊同志的緣故。婆婆每每喊那四個字大名,而紅鬍子又一副睨視天下的驕傲勁,心眉就會憋著笑憋得好辛苦。

  婆婆說著白了她現任老公一眼,紅鬍子很不以為然。

  “說到漂亮,回來一看現在漂亮的女孩可真多。這位,”婆婆朝戰士同志呶呶嘴,“看花了眼,說晚生三十年就好了。可說真的,漂亮的再多,每個人心裡只能容一個。書愚就是。”

  心眉不知道話題怎麼會轉到宋書愚身上,和婆婆談兩個人共有的一個男人,這是從未有的體驗,難見忸怩地說:“媽媽,書愚我知道,不然也不會答應嫁他。”

  “那就好。”婆婆很溫柔的笑:“那孩子,我已經忘了是什麼時候開始的,每回電話里總會談起一個人,談她的糗事,談她的好。所以,雖然之前我只見過你的相片,可感覺再熟悉不過。”

  “媽媽。”心眉漲紅臉。

  “我一鼓勵他抓緊了,他就不出聲。我這當媽的,年輕時顧著自己的幸福,沒有多考慮孩子,他們兩兄弟是吃過苦頭熬過來的。人大了,我也失去了愛他們的資格,著急也只能放在心裡,不敢多干涉。聽到你們結婚的消息,心上那顆壓了幾年的石頭才終於落了地,踏實下來。”婆婆笑裡帶淚,“知道你是好女孩,我兒子眼光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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