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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景重也不必去見他,只是景重又好奇這個人是什麼樣子的,恨不得去見他,又恨不得永不見他,正值搖擺的時候,音官卻自己來了。

  景重一抬頭,便見音官和一般小官不同,竟是一頭短髮,一身亞麻的長衫,劍眉星目,已脫去少年的輪廓,但若傅粉上妝,承借舞台戲服之利,自然是一名雌雄難辨之美人。景重忙笑道:「想必這位就是音官了?不知所來是何事?」

  音官問道:「閒話休提,今年的舞台怎麼改了?」

  舞台改了地方,也改了設置,這一點大部分是出於經濟上的考慮。景重便笑道:「這方面的改動,是我們和你們吳班主一起商議協定的,其中的原因也很複雜。且今年人少,又不唱對台戲,所以就改了地點,這地點改了,設置便也順道變更了。」

  音官卻道:「那樣的地方,那個樣的水榭,地形又不好,怎麼唱?橫豎我是唱不了的。」

  景重便道:「既然如此,我先去和大家商量?」

  音官冷道:「我看你們也沒一個是說得上話的,我自去找將軍說明罷了。」

  景重便道:「將軍正在內書房忙著會客,怕不便見先生。」

  音官冷笑道:「那我等著就是了!」

  音官既說了等著,景重便領他到側邊的房裡,又叫人奉茶。音官吃了一口,卻潑茶道:「這是什麼樹枝葉子泡的茶?我不吃這個!」景重心中不悅,仍叫人順著音官的心意換了一杯。景重懶得伺候,正轉身要走,音官卻喊住了他,只問道:「你就是那個景重?」

  景重回過神來,才說:「不知道您指的是『哪個』景重?」

  音官站了起來,冷冷地說道:「也少給我弄鬼,你不過是看我不過,才故意在衣食住行、開戲舞台等方面刁難我吧?你若以為我是個好欺負的,那便是錯了主意!」

  景重深知音官進府才數日,便諸多不滿,但府上又何嘗不為他鬧得人仰馬翻?景重心裡本就有個疙瘩,現在更加是不悅,因此只道:「旁的也就罷了,『刁難』又是從何說起?」

  音官道:「原來年年都有的廚房,偏你今年變沒了,原來年年都沒有的臭畜生,今年卻有了!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呢?更別說這些茶呀果品啊,都這麼次,只把我當什麼人看待?我只告訴你,從北洲那種地方出來能混到我這個臉面的,可沒有好欺負的!你這樣的白面小少爺,焉知道我的厲害!」

  景重看他,又想到燕魚,只道北洲那地兒大概真不是好呆的。音官又道:「你既然對我那麼大敵意,自然知道我和將軍是和別人不同的。」

  音官脾氣大也罷了,景重最忌諱的就是這件事,音官一提,景重臉色也不由得僵硬了幾分。音官瞅他的臉色,便知道抓住了痛腳,只笑道:「我也罷了,你一個有錢有臉面的小爺也往他床上鑽,不知為了的什麼?不過睡了幾天半個月,便自以為當了他的契弟了?也沒這麼好的事!我與他可是多年的情分,豈不比你更深重得多了?我勸你對我尊重點。」

  景重自然氣了,不過也是有了點經歷的人了,沒的自賤地和一戲子罵起來,想來也罵不過他。從來對罵都是最不要臉的那個贏的,景重自問沒這個本事,拂袖就走。只到了外頭,便有人來問:「是不是內府有事?將軍剛會完客,可以料理了。」景重便道:「難道將軍沒別的人要見了?內府並無大事,放在最後才見也罷。」那人卻道:「快年末了,事多,如果要等,得等到天黑了。」景重便道:「外頭的客是從外頭來的,其中不乏從城外來的官員,自然是外事要緊。」

  內廳又一個小廝出來,只對景重說:「那音官說要吃糕點。」

  景重根本無心伺候這個音官,便道:「什麼糕點?書房候人從無吃糕點的道理,便是金將軍也是一樣的!就他要吃?若他餓了,便回他的住處。但只告訴他,如果就這麼回去了,又得從頭等過,我可不叫他插隊的。」

  那小廝諾諾點頭。

  那音官只一直等著,等了一個小時,卻仍未有人召他。他自然生氣,又要衝出去,卻見衛兵說道:「公子回內府可以,但擅闖內書房可是犯了法的。」音官以前也沒這麼被攔過,心想定是那個景重吩咐的,又氣得發抖,卻是無可奈何,想找他狠罵一頓,卻又沒辦法,自己憋了一肚子氣。

  景重坐回內書房裡,心中卻十分複雜,說氣惱吧,倒也不至於。他只是有些吃驚,一是吃驚鳳艷凰竟真和音官有私,且已經是多年的親近了,雖然音官驕橫,但也不是不可能。不少戲子、小官都是如此的,才貌夠高的話,性子倒是越驕越多恩客喜歡。二是吃驚自己居然那麼討厭音官。他似乎從未這麼打心眼的看不順眼一個人,並非恨並非怨,而是一種微妙的憎惡,是一種不能大方說出口的情緒。

  第94章

  景重到了私庫處對帳,才吃了飯,便又聽命到孤竹館琴房去見鳳艷凰。原是謝妃新獻了一把名琴給鳳艷凰,鳳艷凰十分喜歡,這幾天得空都在把玩此琴。景重進了館裡,隱隱見垂簾背後有人影,但也不問。鳳艷凰卻開口問起了舞台的事,景重便知道簾後的想必就是音官,心中有幾分惱,但仍仔仔細細地訴說了更改戲台的緣故。鳳艷凰聞言點頭,說:「正是牧菁成為我義妹的第一年呀,也不妨熱鬧些,多延請些賓客,又多叫一台戲來便是了。那仍是設在梓澤園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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