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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救下了他。
而他會救子風、幫廚痴、教阿芒……還有幫過很多很多已經轉世投胎的人。因為他除了壞人和欺騙,還遇見過很多好人。
他殺過不少人,也救過不少人。
因為謝木佑總還能記得教過他醫術的師父;以為他是小孩子保護過他的爽朗大叔;也有寧死不願意吐露他去向的好友;亦有一直記得他恩惠的叫他先生的一群人……
這千年裡,謝木佑從不諳世事的謝小七,變成了不由得讓人心生畏懼的謝七爺。
他勘破的不只是人心,還有善惡。
這世間從來沒有絕對的善人,亦沒有絕對的惡人。人生在世,明白自己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也願意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便已經是最大的透徹了。
既然沒有絕對的善人,那便不要抱希望,不抱希望便不會失望。
這一點也許景安早已明白,謝木佑還記得,那時候景安就告訴他——“凡事莫想那麼多。想做便去做,只要後果你能夠承擔,那便不是錯的。”
但唯獨一件事,一個人,謝七怎麼也勘不破。
“將軍,用刑吧。”
將軍點點頭,看向謝木佑的眼神中充滿了失望。
謝木佑直視著他,任憑身後的士兵如何擊打他的腿彎,他都不曾跪下。
在軍仗落在他身上的前一刻,將軍的眼神變了。
謝木佑嘴角忍不住上揚,當年這個細節他並沒有注意到。那時候只記得為自己辯解,還以為將軍是為自己的辯解所打動。很久以後才回味過來,那一聲“停”,應該是景安操控了將軍的思維。
——“停。”
謝木佑知道這不是現實,也無法影響過去,所以放肆而貪婪地盯著將軍看。
將軍的目光此時變得幽深,在看向謝木佑的一瞬間也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眼神中染上了一絲溫度。
之後就像走過場一樣,謝木佑想辦法洗清了自己的嫌疑,細作被找了出來。
再之後,最後一場戰役也要開打了。
而為什麼謝木佑知道這是最後一場戰役呢?因為他知道這場戰役他們大獲全勝,對方不得不割讓十三座城池。但將軍也身殞於這場戰役之中。
謝木佑也是在之後的尋找中發現景安入體,意味著宿主對“戰”字已成執念。其實就算沒有那三枚箭矢,將軍心魔已成,他內心的煎熬也並不好過。
軍醫不能上戰場,只能眼睜睜地看著一具具受傷、身死的士兵被送回來。
當前線吹響了勝利的號角後,中了三枚箭矢的將軍被抬了進來,所有人都哭泣的時候謝木佑沒有哭。
但當將軍咽氣後,謝木佑卻哭了。
他的眼淚違背了這具身體的意志。因為千年前的謝小七此時是喜悅的,他笑眯眯地問景安是不是可以跟他回家了。
卻看見所有人都看不到的景安摸了摸的腦袋:“我好像記起了一些事情。”
“那你跟我回家。”謝小七這樣執拗地要求者。
卻看著景安搖了搖頭:“可我要走了。”
“走去哪?”謝小七呆住了,“你不要我了嗎?”
“我好像記起來一些片段,但是我要離開了,去哪裡我也不知道,那應該不是我能控制的。”
謝小七呆呆地看著他,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變得越來越透明的景安用盡最後的力量在他的額上烙下了一個吻——
“哭什麼?保護好自己,下次我們再見的時候,別再讓我看到你被人欺負了。”
千年後的謝木佑也哭得撕心裂肺,周圍的人影都模糊,他的世界裡只剩下自己和景安。
在景安說話之前,謝木佑擦乾了眼淚飛快道:“我沒有哭,我保護好了自己,我之後沒有再被人欺負了。”
景安露出了一個略帶苦惱的神色:“那很好,是我不好。”
“你哪裡不好了?”謝木佑壓抑著哭腔,幾乎是負氣地反問道。
景安在消失前還是親吻了他的額頭,留下了一句話——“留你一個人,讓你變得這麼堅強,是我不好。”
***
謝木佑再也壓抑不住了,他哭著來到一段記憶,又哭著離開一段記憶。
他知道自己的心魔不在被欺騙,而在景安。
他知道,所以心魔壁也知道,不再插播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和事。就像是玩遊戲一樣,心魔壁有他沒斷記憶大結局前的存檔。
他就這樣看著每一次隨著宿主的死亡,或意外,或自殺,或戰死,或壽終正寢,景安也在他眼前消失了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謝木佑發現景安每一次恢復的記憶都要更多一些,但是當景安恢復記憶的時候也就是他即將消失的時候。
為了驗證自己的猜測,在上一次找到景安的時候,他用神通封住了景安的記憶。隨後讓他寄住在自己身上,他發現景安真的存活了更長的時間。
也所以隱靈寺的小和尚畫下了他們並肩作戰的畫像。
直到靈力壓抑不住景安的記憶時,景安再一次從他的眼前消失了。
那時候他以為是輪迴,但現在謝木佑終於明白了究竟是為什麼。
鳳君手上應該有什麼物件能查看景安的元神,一旦他元神開始復原,鳳君便用手段將他帶走,抽走記憶後再次投入凡人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