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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爺也別太擔心,有奶奶呢,奶奶那可不是尋常的女人……”長福和長琴當然知道主子在擔憂什麼,連忙又要寬慰。不寬慰能行嗎?爺那倆眼睛都比得上兔子了。這要再不睡。兄弟兩個真怕那雙眼睛會傷到。只是勸有什麼用?這些天不知勸了多少回,主子根本就不搭理。

  “再怎麼不尋常,阿碧也終究只是個女人。”這一次沈千山卻終於有反應了。大概也是心裡憋得受不了,長嘆一聲。他無神的看著窗外,喃喃道:“這樣的天塌地陷,滅頂之災,阿碧怎麼可能撐得下去?”

  “能撐下去能撐下去的。”長福一看爺肯搭理自己,連忙激動道:“爺啊,奶奶還有娘家呢,伯爵府絕不會對咱們落井下石的,她們一定會幫忙,只要有她們,尋個落腳的地方和吃飽飯還是不難的。”

  沈千山搖了搖頭,卻又是不肯搭理長福長琴了:從他和父親被圈禁在這裡,連父子兩個都沒見過面,更遑論外面的消息,哪裡能打聽到?就是聽看守的人說過,連大伯父也被削了爵位抓進來了,兩個哥哥也被抓進了順天府,偌大一個家族,連個主事撐腰的男人都沒有,祖母母親和妻子要怎麼過生活?他真是想都不敢想,卻又不能不想,而一想起來,他就覺得自己整個人幾近瘋狂,恨不能一拳打爛了門,跑出去看一眼,哪怕看一眼也好。

  沈千山功夫高明,原本這也不是辦不到的事,他的血性又註定他不可能是那種愚忠之人。原本他是真打算逃走去安頓家裡的,卻不想皇帝早防著他這一招,雖然沒用刑,但腳上卻是被精鐵鏈子給栓了四五道,連走路都艱難,更別提越獄了。

  難受的不僅僅是沈千山,睿親王府突如其來的被查抄,在百姓眼中可說是權傾朝野的沈家父子被圈禁,這對於大慶朝的官場來說,不啻於一場天崩地裂的大地震。

  御書房中,皇帝陛下一隻手輕輕揉著眉頭,目光冷峻看著手中奏摺,忽然冷笑一聲,將奏摺扔了出去,冷冷道:“虛偽小人,尸位素餐,落井下石的時機倒是把握的及時,可恨,可殺……”

  貝殼子身上忍不住一哆嗦,心裡明白這是又有哪位官員上摺子參沈氏父子了,耳聽得皇上讓自己記下這位官員的名字,著交吏部提拔,貝殼子心裡就充滿了對這官兒的深深同情:這要是接到信兒,得多高興啊,只怕就要手舞足蹈了吧?只可惜,大人啊大人,落井下石時是很痛快沒錯,不過到了秋後算帳的時候,你這會兒有多痛快,那會兒就得有幾倍十幾倍的痛苦啊。

  唉!這滿朝文武,地方官員,如此多的人,可以說天下人才盡在其中,咋就沒人看明白皇帝陛下的心思呢?貝殼子在心裡嘆著氣,不過轉念一想:也不怪大家不明白啊,從古至今,有這麼先抑後揚欲擒故縱的嗎?皇上為了將來,這次的手筆堪稱是前無古人啊,估計後面也未必能有來者,就是自己,那也是通過了毫不自知的考驗,才得皇上信任,給了點兒暗示,方猜出皇帝陛下在下很大一盤棋,連和皇上同床共枕幾十年的皇后和宮中娘娘們都不知情,何況那些朝堂臣子地方官員?

  正想著,卻見皇帝放下筆,挺直了背脊,目光望著門外,好半晌才問貝殼子道:“沈家如何了?可有……落腳的地方?”

  這是沈家大變以來皇帝第一次問起沈家人的情況,不過對聖意已有了解的貝殼子卻是早已備好課的,聞言連忙上前道:“皇上不用擔心,大長公主和沈家女眷們已經安頓好了,都是世子爺夫人的安排……”

  聽完貝殼子的報告,皇帝長長鬆了口氣,點頭笑道:“也多虧了她,不然朕還真是猶豫,不知道這招棋該不該走。是了……”他說到這裡,便看向貝殼子,淡淡道:“這兩天就沒有什麼人去落井下石嗎?”

  “唔,聽說李大人的兒子倒是在街上耀武揚威了一回,可惜碰上付侍衛,結果被一鞭子抽的灰頭土臉回去了。”貝殼子微笑著報告,果然就見皇帝也忍不住笑了,搖頭道:“付侍衛?是付明清吧?那小子在朕面前還挺穩重的,怎麼性子原來是如此火爆嗎?”

  貝殼子忍著笑道:“可不是呢?奴才原本也不知道,倒是這一回聽見這事兒,才了解了一下,原來付侍衛還是個很有趣的人呢。”

  他說到這裡,便偷偷看了皇帝一眼,見周銘一副饒有興趣的神情,這才接著道:“說起來,這付侍衛的父親可也是朝廷官員,如今在太僕寺任職,那會兒他還是五品知府的時候兒,付侍衛還是個紈絝子……”

  關於付明清的過去,包括在街上調戲海棠山茶卻被沈千山看中,強行征入軍伍,再之後屢次逃跑不成,及至終於見識到韃虜的殘忍決心為國出力,深入敵營九死一生的帶回了防疫藥品以及那些做藥的器具,回來後對兩個丫頭身份的女子仍是痴心不改,連睿親王府遭難也是不改初衷等事跡,貝殼子此時化身為說書人,滔滔不絕直講了半個時辰,只聽得周銘興味盎然。

  “這個千山,他竟把人家五品知府的兒子強行擄入軍伍,這……太胡來了。”

  話音落,皇帝面上的笑容卻是漸漸退去,然後怔怔望著門外又出起了神,喃喃道:“這麼胡來的小傢伙,如今卻被關在宗人府,甚至連胡來的可能都被朕給剝奪了,不然,以他的性子,說不定會強行跑出去吧。”

  他忽然轉頭看向貝殼子,輕聲道:“你說,千山這會兒,是不是已經對朕恨之入骨了?”

  貝殼子一愣,接著連忙道:“皇上,這怎麼可能呢?世子爺對皇上一向是忠心耿耿的。”只有兩個人在御書房,而在這位主子面前,貝殼子根本沒改對沈千山的稱呼,反正到最後還是會恢復世子身份的。

  “突如其來,天崩地陷,又是欲加之罪,怎麼可能一點兒怨恨沒有?你不用安慰朕,朕還沒老糊塗呢。”周銘苦笑著搖搖頭道。

  貝殼子心說那是啊,誰敢說您是老糊塗,唔,別說,支持太子的臣子們大概這會兒心裡都是這麼想的,可我哪兒敢啊?再沒人比我更知道您老人家有多精明厲害了。

  心中想著,嘴上卻連忙安慰道:“皇上不必多慮,就算有點兒怨懟,等將來真相大白的時候,世子爺明白了您的苦心,也一定會從心裡感激的。”

  周銘卻仍陷在自己的思緒中,仿佛沒聽見貝殼子的話,搖頭自語道:“姑姑這會兒恐怕也要恨死朕了,還有皇后,皇后幽禁坤寧宮,她又是那麼個謹慎膽小的性子,這些日子不知道會多害怕,還有太子,唉!朕真是不敢想……”

  第375章 無恥的傢伙

  “皇上,您是為他們好呢。”貝殼子忍不住又勸了一句,然後想了想,到底小心翼翼道:“將來有一天,皇后娘娘和太子殿下,以及大長公主和沈家人明白皇上的苦心,東山再起時,他們都會感激皇上的,古往今來,再沒有比皇上更好的父親和親戚了。”

  周銘狐疑的看向貝殼子,卻見貝殼子猛然跪下,垂頭顫聲道:“奴才大膽,只是奴才覺著,從古至今,沒有一個君王不多疑的。如今的事,換在別的君王身上,只怕早不知怎麼疑忌太子了,以至於父子親情蕩然無存也不是不可能的。唯有皇上,對太子的父愛信任始終如一,更為太子殿下行下這樣一招險棋,更不要說沈閣老和沈將軍是朝中文武第一人,如此家族,就算是親戚,就算是沒有錯,也難免被君王疑心,何況他們又是外戚。然而皇上也仍是對他們信任有加,仍是要給他們東山再起的結果。奴才以為,沈閣老和沈將軍固然碧血丹心,然而這也因為他們是得遇了皇上這樣的明主,不然的話,後果著實不堪設想。”

  周銘聽了貝殼子的話,什麼也沒說,過了半晌,才忽的輕輕一笑道:“你說的沒錯,不是朕,別的君王可未必有這份胸襟能容得下如此尾大不掉的臣子。只是你以為朕那二舅子和千山是傻的嗎?若不是朕,他們或許也早就抽身而退,絕不肯讓自己在這個位子上了。尤其是朕那二舅子,若說這世上除你我以外,還有一個人能猜測出朕的意圖。那就非他莫屬了。”

  皇帝陛下到底還是想錯了,沈茂心裡雖然也有疑惑,但仍不免擔心皇帝會不會趁此機會徹底剪除掉他們這一支勢力過大的外戚。真正猜到他意圖的,反而是寧纖碧。只因為他在對方面前曾經有過一次並不高明的試探。

  然而想到貝殼子剛剛的話,周銘心中不禁又黯然下來,搖頭道:“只是你說父愛,到底朕還是不能釋懷。朕對太子固然是盡到了一個父親的疼愛和責任,但如此設計,對另一個兒子,又何嘗不是殘忍?唉!終究不能兩全啊。”

  貝殼子大膽道:“皇上,世上兩全其美之事本就難得,這錯兒可不在您,太子早已定下來,若是殿下們都能平心靜氣,學文習武將來輔佐太子保我大慶錦繡江山。皇上今日何必為難到要用沈家來試探確定?”

  “朕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做父親的心。終究……”周銘搖搖頭,這時候才看見貝殼子還在跪著,於是抬手道:“起來吧。你說的倒也沒錯,總有撥雲見日的時候。這段日子,就讓他們先忍著吧……”

  不等說完,就聽院中一個太監高聲道:“皇上,皇太后送點心給皇上了。”

  周銘看了貝殼子一眼,點點頭,於是貝殼子出去,不一會兒捧了一盒點心進來,只看一眼,周銘便嘆了口氣,喃喃道:“太后娘娘想是聽說信兒了,這點心,是姑姑最喜歡吃的。我就說她老人家怎麼忽然想起給朕送點心來,原來卻是這麼個意思。”

  一邊說著,便站起身對貝殼子道:“走吧,去慈寧宮,別人也就罷了,她老人家朕是必須安撫住的,不然老太太身體本就弱,別為這事兒再存了心,有個閃失,豈不都是朕的罪過?”

  在周銘直奔慈寧宮而去的時候,寧纖碧也正在馬車裡匆匆趕路,目標是東湖畔的齊王府。

  四皇子周鑫之前也被封了郡王,封號為齊,他的府邸自然也就改成了齊王府。寧纖碧之前就打定了主意要來找周鑫,求他跟皇帝求情,讓自己去見見沈千山。哪怕就是見不到,他肯去給丈夫透個信兒也好。

  不料到了王府,卻被告知說周鑫不在。寧纖碧不信,索性橫下心來就在門口等著。過了許久,忽見一個小廝到了馬車前,小聲道:“哪位是沈夫人?我們公子請您西角門相見呢。”

  “你們公子是誰?”寧纖碧看著小廝,有些奇怪的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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