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沒空
回家？
多麼溫暖的詞語啊！
可這兩個字對蕭衍青來說，卻沒有半點溫度，反倒有點冷冰冰的。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就已經不再把蕭家院子當成是他的家了。
他的家，在師門，在山上，在四合院，卻從來都不在蕭家。
至於蕭衍庭說的關於他們母親的話，蕭衍庭半個字都不信。
他的母親，的確是溫柔善良。可她的溫柔善良，卻從來都沒有分過一分給他。
不管蕭衍庭為什麼要在他面前撒這樣的謊，他都不會回那個蕭家去。
「明天我有工作，沒空。」蕭衍青淡淡的道。
可熟悉他的人若是仔細觀察的話，就會發現，說這句話時的蕭衍青，表情有些僵硬，眼神也有些空洞，顯然是走神了。
他還是被蕭衍庭所說的話影響了。
蕭衍庭的臉色立馬就黑了下來。
在場的人都看得出來，此時的蕭衍庭，才是真正的發怒了。
相比之下，他剛剛懟戚秉昇時的樣子，已經算得上是非常溫和了。
而這樣的蕭衍庭，和蕭衍青也更像了。
「沒空？」蕭衍庭聲音冰冷，卻仍舊在盡著自己最後的努力，「回家吃頓飯的時間也沒有嗎？我們可以順著你的時間表來，你什麼時候回家，我們就什麼時候給你過生日。媽連做蛋糕的材料都準備了好了，蠟燭也買了，決定明天給你現做，說現做的蛋糕才好吃。」
多麼有誠意的邀請啊！
只可惜，這邀請來得太晚了。
蕭衍青不為所動，堅定搖頭：「我真的沒空，你們不必等我。」
蕭衍庭徹底忍耐不下去了，蹭的一下站起來道：「你是真的沒空，還是真的不想回家？！」
蕭衍青抬頭，對上蕭衍庭的眼神，臉色依舊平靜：「你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蕭衍庭雙手握拳，渾身顫抖，像是用盡了自己所有的力氣，才忍著沒有對蕭衍青出手一樣。
他眼眶通紅，眼角含淚，整張臉又紅又白，顯然心情十分複雜。
沉寂了許久，哪怕有姜昭和戚秉昇這兩個外人在場，蕭衍庭終究還是爆發了。
「你這麼多年都不願意回家，生日過年通通都看不見人影，是不是因為你還在恨我們？恨我，恨爸，也恨媽？！」蕭衍庭眼睛充血的問道，死死的咬緊了牙關，沒讓自己自己的眼淚真的掉下來。
蕭衍青有片刻的沉默。
他恨嗎？
他是恨過的。
在他很小的時候，他還不知道什麼是恨，只是很傷心，為什麼別的小朋友都有父母陪伴，而他卻終年見不到父母幾次，每次見面迎來的還都是父親嫌惡的眼神。
後來他跟著師傅學藝，學成歸家之後，家裡卻已經沒有了他的位置。
那個時候，他的心裡幾乎時時刻刻都是恨著的。
他恨他的父母，既然不愛他，為什麼要把他生下來？
他們生下了他，卻視他為無物，為什麼不乾脆在他出生的時候，就把他掐死呢？
死這個念頭，曾經在蕭衍青的腦海中徘徊了不知道多少夜晚。
後來，他終於想通了。
父母不愛他，並不是他的錯。
用緣法來說的話，就是他父母緣淡薄。
這其實很常見，作為靈師，他也曾在古籍記錄中看到過，長大後更是看到過不少實例。
只是這種事情落在自己身上，總是更難以接受一些。
更何況，他那時年紀還小，正是容易鑽牛角尖的時候。
慢慢的，蕭衍青學會了接受現實，也學會了一個人生活。
在蕭家，除了爺爺奶奶仍讓他惦記之外，其他的人，早已不在蕭衍青的關注範圍之內。
「不恨。」蕭衍青搖搖頭道。
他早就不恨了。
他有太多太多的事情要做，哪裡還有心情去恨人呢？
恨人是一件體力活，他可沒有那麼多的力氣。
「你說謊！」蕭衍庭憤怒的指著蕭衍青道，「你明明就是恨我們的，為什麼不敢承認？！」
蕭衍青平靜的看著他：「恨不恨，重要嗎？」
是啊，重要嗎？
蕭衍庭像是被人瞬間抽空了力氣，頹喪的垂下了肩膀。
就算他從蕭衍青這裡得到了肯定的答案，又能怎麼樣呢？
那不過是讓他更加沒有顏面面對蕭衍青而已。
可他寧願聽蕭衍青對他說真話，寧願看見蕭衍青對他發脾氣，也不想看見蕭衍青像現在這樣平靜，像是在把他當陌生人一樣對待。
「以前的事，我和爸媽都有不對。」蕭衍庭閉了閉眼睛，重新睜開以後，眼睛中已是一片清明，「我也知道，現在說對不起早就晚了。可我們到底是一家人，媽也想要盡全力補償你，你也還是不願意回家嗎？」
蕭衍庭說得真切，可蕭衍青卻是眼角眉梢都沒有動一下。
對與錯，他早就不在乎了。
再說了，就算要有人為當年的事情道歉，那個人也不應該是蕭衍庭。
蕭衍庭心中一片冰涼。
他知道，自己今天算是白跑一趟了。
他白跑倒沒什麼，只是回家之後，他還不知道要怎麼向以淚洗面的媽交待。
「蕭國安呢？」就在蕭衍庭想著還有什麼辦法能打動他哥的時候，蕭衍青突然開口問道，「他知道你今天來跟我說這些話嗎？」
蕭衍庭的身體一下子就僵住了。
蕭衍青眼神閃過一絲瞭然。
他就知道是這麼回事。
剛剛蕭衍庭話中不是「我們」就是「我和媽」，卻絲毫沒提到他們那個叫做蕭國安的爸。
雖然蕭衍庭已經在盡力避免讓人察覺到其中的異樣了，但這又怎麼可能瞞得過心思敏銳的蕭衍青？
很顯然，蕭衍庭和鞏姿茵或許是真的想和他改善關係，但這其中，絕對不包括蕭國安！
也是，像蕭國安那麼心高氣傲的人，從來都只會在他面前頤指氣使的發號施令，又怎麼可能因為所謂的父子之情，就向他低頭呢？
蕭衍青冷哼道：「你果然還是這麼幼稚！」
連蕭家真正的當家人是誰都沒有弄清楚！
他明天要是真的回去了的話，或許會看見滿臉愧疚的鞏姿茵，但緊接著要面對的，絕對是心疼老婆因為不孝子而鬱鬱寡歡的暴怒的蕭國安！